《勋章》记二

1、初见

　　韩翊第一次见到薄夜的时候是在鼎风集团小公子战歌举办的酒会上，或者那也不是第一次，而是...

　　那是一个六月的夜晚，夏季才刚刚开始，韩翊被堵在了车水马龙的高架桥上，周围的喇叭鸣笛声不觉于耳，远近的灯光像一条长龙一样漫延到高架桥的尽头。

　　六月的夜晚很闷热，再加上身处这种谩骂与怨恨的范围中，空气似乎更加黏腻与炎热了，与烦躁同时漫上心头的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欲望和期许。

　　韩翊将衬衫领口又放开了两颗，两侧的袖子也卷了起来，露出强壮而有力的一截小臂，西装外套已经被他仍在了副驾驶座上，他点了一根烟靠在驾驶座上抽了起来，静静地看着前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车流丝毫没有移动的迹象，车内的空气倒是浑浊了不少，韩翊摇开了一线车窗，烟雾迫不及待地飞了出去。与此同时，带着湿润水汽的风迎面而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他不由地将车窗开地更大了一些。

　　高大的牧马人视线原本就比其他的车辆要高，韩翊的目光自然就落在了双车道并排的另一辆车上，那是一辆奔驰，车窗几乎开到了底，车内坐着一个青年，他的驾驶座放的有点低，整个人仰躺在上边，姿势懒散而悠闲。

　　从韩翊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人两条修长的腿随意散漫的伸到座驾下，他的手指正在屏幕上拨弄着什么，头发干净而整洁，露出的半边侧脸说不出的清隽，他给韩翊的感觉就像韩翊是刚刚打开车窗时，吹进来的那一阵带着湿润水汽的微风。

　　韩翊心中升起一种无名的渴望，他想看看这个干净整齐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那种期待不亚于看到一个遮着面纱的美丽少女从而想知道她面具下的全貌。他微微靠近车窗，刚想探出去看一看，就被急促的手机铃声扰乱了。

　　是战歌的电话，他是韩翊的发小，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后来韩翊去了部队，但两人的关系从来没有因此而疏远。

　　挂断电话之后，车流已经缓缓地开始移动，韩翊刚想起了什么似得向侧边望去，另一侧车道的车已经走开了，他只来得及捕捉到奔驰的一个影子。

　　韩翊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遗憾，后边的车已经开始鸣笛催促，他只好发动牧马人，缓缓汇入到前方的车流。

　　酒会设置在一个豪华的酒店内，高大华美的大理石厅堂熠熠生辉，精致的水晶吊灯从厅顶像瀑布一样垂落而下，争取把灯光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四周摆放着流水般的酒水和美食，在灯光的照射下，好像会发光一般。

　　明星富贾云集，女的妆容精致，纤纤细腰上绽放着花朵一般的裙裾；男的西装革履，梳着一丝不苟的发型，每个人脸上都荣光焕发，熟悉的陌生的，都在相互攀谈，寻找着各自的利益和机会。

　　韩翊打开门进来的时候，高级的香水粉尘味伴随着热络的谈笑声铺面而来，他微微皱起了眉头，在部队呆久了，他其实是很不习惯这种场合的。

　　战歌一身粉色的西装，头发用发胶固定成一个精致的发型，全然的精英派头，他正在和一个知名的女星说话，两个人挨地极尽，那女星笑地脸色泛红，一只手捂住胸脯，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捶了他一拳。

　　韩翊：“...”

　　战歌看到韩翊之后，眼睛顿时就亮了，他快步跑过来揽住韩翊的肩膀使劲搂了搂，高兴道：“韩翊，你终于来了。”

　　韩翊身高一米八五，而战歌只有一米八，说是搂，其实就是挂在他的身上，弄地两个人都很不舒服。

　　韩翊警告道：“马上下来啊”。他的语调听起来有点冷，在外人看起来可能有几分不近人情，但是战歌从小就已经习惯了，他知道韩翊就是这个样子，看着很冷，声音听起来也很冷，但是他绝非不是高冷，而是最可靠的存在。

　　战歌立马乖乖地放开，他给韩翊指着酒会：“哎，我这酒会办的这么样？”

　　韩翊勾了勾嘴角，看了他一眼：“你想让我来干什么？”

　　战歌凑近韩翊，压低声音道：“撑门面啊，大家一听是部队的，还是个中尉，我多有面子啊”

　　韩翊双手插在兜里，扭头就走：“缺保镖嘛？我去给你看门”

　　战歌连忙拉住他：“别别别，我那里敢劳烦中尉看门啊，开玩笑呢，请你来，就是为了请你来吃，毕竟你在部队生活艰苦”

　　韩翊转过头来看着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战歌指着不远处精致华美的宴席：“有澳洲龙虾，北海道鱼，阿拉斯加帝王蟹”

　　韩翊打断道“你对部队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战歌一本正经地憋了几秒之后就哈哈大笑，笑地快直不起腰了，引来了过往的很多目光。

　　刚刚和他一块说话的那个女明星被笑声吸引了过来，指着韩翊问道：“战总，这帅哥是谁啊？介绍一下呗”

　　战歌揽住她的肩膀，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我最好的朋友，韩翊，没有之一啊”

　　“哦，就你那个部队的朋友。”

　　战歌脸上泛起了一层骄傲：“如假包换”

　　韩翊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礼貌伸出手：“你好”

　　“你好，我叫辛甜甜”女生握住了她的手，笑地甜美。

　　韩翊微微点了点头。

　　战歌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去那边随便看看，等我忙完了一块走，我和你一块回老屋去看韩叔。”

　　“嗯”韩翊走到流水宴前，端起了一杯琥珀色的酒，微微地抿了起来，不一会就有几个靓丽的女明星过来搭讪，互通姓名之后，就会问在那里高就，一听说韩翊是在部队，有不少人都露出微微失望的神色，找了个理由离开了，像一尾鱼一样灵活地游弋到别处。也有不少女的听说他是部队了，露出崇拜的眼神，缠着韩翊讲让他讲部队的事。

　　韩翊有些不习惯，但是出于礼貌他还是讲了一些军队的事，音调虽然微冷，但足够把这些女星逗地哈哈大笑，在又一波女星走过来之前，他端了一杯酒溜空上了二楼，整个过程只有短短几分钟，但是韩翊已经有些厌烦了。

　　走廊两端是禁闭的房间，顶端吊着透亮的白灯，照的四周如同白昼一般，厚重暗色的地毯踩上去一点声音也没有，拐角处有一扇落地窗，在走廊上只能看到一个角。

　　韩翊向拐角走去，刚一转过来就看见那里已经背对他站着一个人了，他本想换一个地方，但是在微微一瞥之下，他想起了在高架桥上看到的那一双长腿，修长的手指，清隽的侧脸。

　　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背靠在栏杆上，装作一个喝多了上来透风的陌生人，只是眼角的余光一直盯着那人的侧脸，他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酒，随意地聊道：“天气真好啊”

　　那人应了一声，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他向四周看了看，见没什么人，才确定是问自己，但随即轻轻地一笑，他揉了揉眉头，好像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么梗：“嗯嗯，是很好，阳光明媚，多云...”说道最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就像一副窥见一角的画看到了全貌一样，那眉眼清隽，头发乌黑而柔软，在微风中轻轻地摆动着。他浑身上下透着一种懒散与随意，但又有着一丝孩子气般的纯澈，他双手随意地搭在栏杆上，修长的手指晃荡着手里的半杯红酒。

　　“你是来参加楼下酒会的？”

　　“嗯嗯...”韩翊回过神儿，应了一声，然后将酒杯里的半杯酒闷头全灌了。

　　那人看着他突然笑了，懒散的眉眼有着孩子气般的调笑：”酒不是这么喝的，容易醉”他轻轻地抿了一口，唇上流着淡淡的水泽：“得想这样喝”

　　韩翊低下头，想着再抿一口，可惜酒已经没有了。

　　那人轻轻地笑了，转过头去什么都没说。

　　沉默在二人之间缭绕着，从落地窗吹进来的微风带着似有若无的丁香的花香，两个人谁都没说话，静静地感受着温柔的夜风，似乎一切的语言都是多余的。

　　过了一会，那人站起身，两臂向后屈起伸了伸腰，活动活动脖子，然后向韩翊打了声招呼：“那先下去了”

　　韩翊站直了身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人咧嘴一笑，拎着酒杯，踩着无声的脚步，向走廊尽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