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情殇》夏湜

46、箭意（上）

　　西罗王宫。

　　柳絮飞舞着，落到了慕兰凝铺开的裙摆上，水蓝色的长裙，白色的柳絮宛若落在了静谧的湖面上。清风迎面而来，夹带着淡淡却温柔的阳光，纤手轻轻捋过搭在胸前的一绺青丝，光泽如昔。

　　“顾西楼呢？”她轻轻啜了口盏中的茶，幽幽问道。

　　“陛下忘了，顾总事他奉命去视察新祭天殿的施工进展了。”

　　“哦，让他看完了就马上回来。”说完，她又瞥了一眼石桌上的茶盏，“这茶的味道我不喜欢，重新沏一杯来。”

　　候在亭外的侍卫忽然来了通传，说是国侯要觐见陛下。

　　慕兰凝有些慵懒地坐正了身子，看着走进来的慕纳海，便扬起了笑意，却又忽然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男子，左边脸上戴着半张面具，于是眉头微微一皱。

　　凤栖梧走近慕兰凝的面前，抬眼看向她，不禁一震，果真是和传言中一样的绝色无双。此刻她眉眼含笑，面若芙蓉，神情仪态却不失威严华贵，倒真是个让男人防不胜防的女子。

　　慕兰凝似乎并不愿意多打量他，很快便又将目光朝慕纳海身上投去，莞尔一笑，“王叔，今日该不会是专程来陪本王赏景的吧？”

　　“陛下，”慕纳海低下头，状似恭敬，“臣把人带来了。”

　　这就是王叔之前说要举荐的人才？难道就是这个相貌怪异的男人？慕兰凝口中“哦？”了一声，心中却不以为意地暗暗笑了笑。

　　“陛下，此人的确是有些才学的，”顿了顿，慕纳海又继续道，“臣是想，那王城军官长一位不是已经悬空多时了吗？臣以为，冷寒渊是个合适的人选。”

　　“官长？”慕兰凝眉梢微挑，眼神中有些轻视，“这可是二品的职位，而且这个位置不是谁都能胜任的。”

　　“陛下，”凤栖梧说，“草民定会尽己所能。”

　　慕兰凝轻哼一声，“如果没有能力，尽己所能也是没用的。”

　　“陛下如果对草民的能力没有信心，大可出题考验。”

　　慕兰凝这时才终于扬起下颔，眼波微转，看向了这张只露出一半容貌的脸，“你可知道，国相是什么人？”

　　“草民听说，乌国相乃是西罗第一女将。”凤栖梧低头说着，淡淡一笑。

　　“她之所以被称为第一女将，便是因为她的骑射功夫一流，她的箭术，就更是优秀，”慕兰凝说着，忽然唇角一扬，“若是你能够在三局比试中胜她一局，本王就把官长之位交给你。如何？”

　　不等慕纳海再多说什么，凤栖梧便一口应承下来，“草民谨尊陛下旨意！”

　　慕兰凝如此的决定着实让慕纳海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来试探冷寒渊的能力，原本以为她和乌瑟玛之间是暗藏激流，想不到这个时候她竟然又如此肯定她！明知道冷寒渊是由自己举荐，还搬出乌瑟玛来难为他，看来，这个侄女的性情，还真是有些难以揣测。好在，女人再精明，总还是难逃“情”字的，慕兰凝、乌瑟玛，你们就等着老夫为你们准备的好戏吧……

　　慕兰凝见冷寒渊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对他也就比先前有了几分欣赏，冲着他这份自信和果断，也是个有底气的人。若是他真的有那个本事赢过乌瑟玛一局，那么他也的确有资格做官长。哼，我要么就不要你们两股势力平衡，要么，就要一个有能力牵制对方的人去为我效力，这样，才叫作有价值，没有存在感的人，对任何人都是不会有威胁的。

　　这一日，虽然风依旧没有停，但阳光，却是连日来最强烈的一天，王城军营的校场上，弥漫着一股尘土的味道。

　　乌瑟玛穿着一身银色的轻甲，青丝被发箍束成一束垂在脑后，一脸淡漠的神情全因那眉间的一朵朱红色花田，而添了几分柔美之气。

　　接到慕兰凝的谕旨，知道要以箭术比试来确定冷寒渊能否入主王城军，乌瑟玛就明白，冷寒渊已经找到了他想要找的靠山，而这个人，就是慕纳海。现在，他自己又成了慕纳海企图染指王城军内部的棋子，这两个人，还真是臭味相投。

　　思索之间，凤栖梧便已骑着一匹红枣马来到了她的身边。他穿上甲胄的样子，竟更是英气逼人，好像，并不陌生……乌瑟玛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立刻收回了目光，心中暗暗恼怒自己先前的失神。

　　凤栖梧笑着看向她，乌瑟玛，现在你的心里，一定对我厌恶透了吧？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

　　随着慕兰凝的示意，传令官便宣布比试正式开始了。

　　按照事先的规定，第一局是双方分别骑马从一端开始出发，在马背上依次射出四箭到四个箭靶上，命中多者得胜。

　　乌瑟玛骑着她的坐骑，一匹白色的羽灵马，一声大喝，白马便奋力朝前方奔去。

　　她动作极快，一眨眼都有可能失去看见她出手的机会。一支，两支，三支……转眼间，四支箭便顺次射在了并排而放的箭靶上。

　　正中红心。

　　乌瑟玛勒住马，旋身看向凤栖梧，她神情虽然看似平静，却隐隐含着一丝挑衅。他知道，这是她先给自己的下马威。

　　如果他这一局赢不了她的话，那么，在所有人的眼中，自己就已经输了。

　　想到这儿，他忽然一笑，策马朝她奔去。

　　比起乌瑟玛，他出手的速度似乎要慢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四支箭便依次上了靶。

　　只是，全都不在红心之上。

　　凤栖梧收回弓，抬眼迎上乌瑟玛忖思的眼神，便轻挑眉梢，微微一笑。

　　这一笑，让乌瑟玛忽的心中一惊，自己先前只顾着逞强，倒是忘了，如果这次让他失去了为官的机会，说不定，他就会把不该说的事情说出来，慕纳海就一定会借故做文章。倒不如把位置给他，做了自己的属下，也好做观察，日后有机会，再将他除掉……

　　烦虑之际，第二局比试便已经开始，这一局，是要求箭矢从不断荡动的玉璧中孔穿过，射上箭靶，同样是技高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