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情殇》夏湜

17、选择（一）

　　慕兰正的死，为相侯双方原本就很微妙的势力关系无形之中再次笼上了一层化不开的阴影。只是，谁也没有点破。

　　从瑶山回到王城之后，西罗王慕纳川的病情便突然加重了，原本是去疗养，却没想到，反而招来了烦心事。而他日益虚弱的身体，也让王位的继承在私底下成了一个敏感而重要的话题。

　　“侯爷，”虚狄谦试探性地看着慕纳海，“你说陛下，会不会立兰生王子为王储？”

　　慕纳海啜了口茶，半眯着双眼，一副更胜从前的沉稳让人看不透他的心绪，如果是一般的人，恐怕遇到这样的打击就已经垮了，可是他，平静地教人莫名胆寒。

　　“你应该也知道，陛下有多宠爱兰凝公主。”

　　“那这么说，”虚狄谦不禁担忧，“兰生殿下没希望了？”

　　“也不见得，他们两个的性情各有长短，”慕纳海淡淡说道，“这要看陛下怎么衡量。”

　　“可是侯爷，”虚狄谦意味深长地说，“你别忘了，如果兰生殿下即位，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慕纳海轻笑道，“恐怕，对你们的好处会更多一些吧？不过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但是要确保兰生殿下即位的话，就还需要借助外力。”

　　“侯爷的意思是……”虚狄谦看着他唇边的淡淡笑意，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离王城军营不远的护城河边，是萨月满和苍臣每次见面的地方。

　　大祭司继任大典在即，却让少女越发的觉得不安和慌乱，真相来临的日子不远了，他会怎么办呢？

　　“月儿！”

　　苍臣的呼唤让她从沉思中回到了现实，于是盈盈一笑，“你来了。”

　　苍臣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憨直和温暖，“好些日子没见你了，我还在担心，你是不是病了。”

　　“苍臣，”她想了想，试探性地开了口，“有件事我想问你。如果我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姐，你会怎么办？”

　　苍臣笑了笑，伸手扶住了她的双肩，“就算你是官家小姐，我也会向你的父母争取，何况，我也有信心可以给你一个美好的将来，再加上有乌大人可以帮忙，我相信会有机会的。”

　　萨月满张了张嘴，似乎还要说什么，然而顿了顿，却始终没有说出真相，“总之你记住答应过我的话，会愿意带我去任何地方的。”

　　“是，”他的眼中满是安慰的温柔笑意，“我记住了。”

　　居贤馆。

　　白云深看着执着白子却迟迟未下的乌瑟玛，微微一笑。“怎么了？有心事？”

　　乌瑟玛回过神，点了点头。起身走了两步，“昨天，我发现了一件事。原来苍臣一直在和一个女子来往。”

　　“这是一件好事啊。”

　　“可是这个女子不是普通人，”乌瑟玛叹道，“她是我们西罗的侍天神女，很快，就会成为大祭司。”

　　白云深闻言，也不禁眉头微皱，“那你打算怎么办？”

　　乌瑟玛没有明确回答，而是说道，“如果你明知道你的朋友会犯下死罪，你会不会阻止他？”

　　“可是也许，他们已经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白云深忖道，“我只是担心，如果事情闹大了，国侯可能会拿这件事情做文章来针对你。”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成为了一个顾念小我的人，她的一切，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其实，”乌瑟玛沉吟道，“殿下也已经向他解释过了，那件事，只是意外。”

　　“你不能奢望一个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的人的体谅，”顿了顿，他忽然拉过她的手，握在手中，“你要当心。”

　　只是四个字，却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这段感情，大概真的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于是她笑着，微微颔首。

　　司天神苑。

　　遣走了身旁的侍女，祁蓉潋泉才重又看向乌瑟玛，目光中是岁月积累下来的穿透力。

　　“乌大人看来是有要紧的话要对老身说了？”

　　乌瑟玛笑了笑，“瑟玛是来探望大人的。”

　　“乌大人这么说，老身就更要防范了，”祁蓉潋泉笑着说，“怕是到最后你会给我丢个难题啊。”

　　“怎么大人也会有难题吗？”她笑着，忽然话锋一转，“月满神女对大人来说就像是亲生女儿一样，现在要交位给她，想必大人也很放心吧。”

　　“乌大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祁蓉潋泉看着她，“方才你要我屏退左右，我就已经猜到你要说的话不简单了。不过，在这之前，老身想先问一句，贵军的苍臣，是怎样的人？”

　　莫非她已经知道了？乌瑟玛不禁一惊，“大人，是为了保护神女吗？”

　　“月满不是普通人，所以她的事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祁蓉潋泉说，“她每一次出去做什么我都清楚，之所以没有拦她，是因为我舍不得。这也许是她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机会了，可是我又怕
　　她会受伤害，所以心里也有些矛盾。”

　　乌瑟玛沉吟片刻，“但是眼下这件事，只能给他们两条路，而且，如果没有大人的帮忙，他们可能连第二条路都没有。”

　　“所以老身才问乌大人，苍臣是怎样的人？”祁蓉潋泉忽然叹道，“月满是个有勇气的丫头，可是他，我不知道。”

　　“面对世俗，恐怕勇士也会变成懦夫。”乌瑟玛淡淡说道，“所以，还是让他自己选择吧。”

　　国侯府的后门，有一个人影悄悄闪到一边，四下看了看，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之后，便敲门走了进去。

　　他，就是居贤馆馆主——傅云涛。

　　这……就是她之前有些反常的真相吗？

　　月儿是侍天神女？怎么可能呢……苍臣失魂地走在街上，脑子里似乎是在嗡嗡作响，又似乎是一片空白。

　　乌大人让他自己想清楚，决定该怎么做，如果要走，她会帮他们。

　　可是，真的就在今夜，要带走西罗的侍天神女吗？为什么只是在一瞬间，他的世界就会面临这样的抉择呢？他想着想着，就不由自主地陷入了犹疑之中，和侍天神女私奔，要面临的，不是生死，而是世人的目光，她是神使者，自己怎么可以有非分之想呢？可是，一想起她，心里便是绵延的思念……

　　他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好像已经感受到了那一种从背脊传来的寒意……

　　华灯初上，乌瑟玛带着几个心腹将领在护城河边的林中等待，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没多久了。

　　“神女，”她走到正伫立在一旁张望的萨月满身边，“到马车上去等吧。”

　　“乌大人，”萨月满握在一起的双手有些冰凉，“谢谢你。”

　　回想起离开司天神苑的时候，祭司大人的语重心长，她忽然觉得鼻尖有些酸涩，她甚至，不能再和她多说一句话了……而自己今天走了之后，又会遇到怎样的未来呢？

　　乌瑟玛的面色却有些凝重，“等他来了，神女再谢也不迟。”

　　她知道，这世上并没有几个真正勇敢的男人，因为他们常常会考虑得比女人多，追求的也更多。
　　但愿，苍臣会遵守他对感情的诺言。

　　转眼，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好一会。

　　“神女，你还要等吗？”站在女人的立场，乌瑟玛对苍臣有一些恼怒，尽管从理智上来说，也许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他会来的。”没有抬头，萨月满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两个女子凝神一看，却是匆忙赶来的乌瑟玛的得力干将之一，季毓。

　　“大人，”季毓跳下马，急急说道，“国侯的人，正在往这边走。”

　　“什么？”乌瑟玛眉头一皱，忽然对身边的心腹令道，“快送神女回去，进神苑的时候从南门进，大祭司的人在那里等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