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情殇》夏湜

16、瑶山行（二）

　　冒着热气的温泉池水上，漂浮着片片红色的花瓣，淡淡的香气自纱帐内缓缓弥漫。

　　“瑟玛，”慕兰凝眼眸轻笑，一捧泉水淋在她雪白的颈脖上，“明天的比试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乌瑟玛抬起手，拭去脸上渗出的汗水，淡淡一笑。

　　“这种事，临时抱佛脚怕也起不了太大作用，臣只能尽力。”

　　慕兰凝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只是尽力，怕也没十成把握吧？难道你还真想和他赌这一把？”

　　“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乌瑟玛说着，心里也不免再次忐忑起来。

　　“我让人给他下了药，慢性让人乏力。”慕兰凝闭上眼，平淡的语气像是在讲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

　　“什么？殿下你……”其实自己也不是没想过要用这个并不光明正大的方法，不过自从陛下决定让她和慕兰正比试之后，他们两个的食物便都是由专人负责，以防对方使诈，所以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想不到，慕兰凝却出了手。

　　“怎么了，只是说你们两个不能作弊，可没说我不能。”她睁开明媚的眼眸，笑得狡黠。

　　乌瑟玛疑惑地笑了笑，“殿下，是怎么做到的？”

　　慕兰凝眉梢轻扬，“食物里不好下手，但是器皿上，却可以。”

　　乌瑟玛恍然一笑，“那么，臣要多谢殿下了。”

　　可是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她的心里却莫名的流淌过一丝内疚。

　　“明日你不要轻敌便是。”慕兰凝并没有说得更多，事实上她会这么做的另一个原因，是来自于另一个人的间接授意，那就是她的父王，西罗王慕纳川。

　　翌日，瑶山猎场。

　　乌瑟玛抬眼打量着慕兰正，眼前的这个男人，除了脸色的确有些苍白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再仔细看去，他起伏的胸膛，好像，呼吸不太平稳。

　　于是心里不禁一笑，他这种人该不会还知道紧张吧？可却又有些忐忑，殿下的药，真能起作用吗？

　　随着传令官的一声“比试开始”，击鼓之声便骤然在耳边响起。

　　“乌大人，”慕兰正扯了扯唇角，笑得有些勉强，“兰正先行一步了。”

　　说完，他扬鞭狠狠一抽，马匹便载着他立刻飞奔向前跑去。

　　哼。乌瑟玛冷冷一笑，也随即策马而行。

　　同样是武将出身的慕兰正，骑术也很是精湛，再加上他率先出发，原本是跑在乌瑟玛的前面，有很大机会可以先狩得猎物，可是领先没有多久，从后面赶上来的乌瑟玛便发现他神色有些异常，速度也逐渐放缓。

　　奇怪，只是使人乏力的药，怎么他的脸色会那么难看？乌瑟玛勒住马，见他大口大口地在呼吸着空气，不禁有些疑惑。

　　“慕大人，你没事吧？”

　　此时的慕兰正，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可他依然摆出了那一副得意的神情，“怎么，现在想来求饶了？”

　　还是那样的令人反感。乌瑟玛收回目光，不想再与他纠缠，恰好发现自己的正前方有一头雪鹿，心下大喜，于是当即搭弓上弦，准备先拔得头筹。

　　一旁的慕兰正却忽然大喊一声，“老虎！”

　　不等乌瑟玛反应过来，眼前便闪过一道黑影，而已经射出的箭，刺伤了他。

　　一声痛苦的呻吟，慕兰正应声倒地。

　　乌瑟玛大惊，连忙翻身下马跑到了他身边，“慕大人，你怎么样了？”

　　可是慕兰正只是“嗯嗯”地说不出话，翻着白眼的样子让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再一看周围，哪里来的老虎，难道刚才，他产生幻觉了？

　　行宫内。

　　随行的御医们因为慕兰正的昏迷不醒陷入了忙乱之中，而另一边，事件的当事人之一乌瑟玛也再次面临了一个新的困境，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答案。

　　“陛下！”内官的一声高喊，让他们心中一惊。

　　“陛下，”内官也不禁有些胆怯，“世子他……救不活了。”

　　国侯慕纳海的身子猛地一颤，有些花白的鬓发流过一缕寒光。

　　“怎么回事？”西罗王慕纳川沉吟道。

　　“好像，是受伤倒地的时候，被毒草扎伤了……”

　　“猎场里哪里来的毒草？”慕纳海冰冷的目光扫过乌克善父女，看向那个报信的内官，“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这……”内官低下头，“御医的确是这么说的。”

　　“御医呢？！”慕纳海提高声音大喝道，全然不管此刻是在国主面前说话。

　　“御医们还在为世子做最后的检查……”

　　慕纳川有些头疼，胸口也越发闷的厉害。自己本来是想借兰凝出面来解决这次麻烦，谁知道现在的麻烦更大，如果再往下去，恐怕药的事情会把兰凝牵扯进来，但是，又不能随便把罪名推在乌瑟玛身上，该怎么办……

　　“王叔。”慕兰凝拖着长长的裙摆，从殿外走了进来。

　　“兰凝，”慕纳川看向她，“你去哪儿了？”

　　“父王，”慕兰凝微微俯身行礼，“儿臣刚才听御医说兰正兄长是中了草毒，所以派人去了猎场察看，结果，发现了这个。”

　　她说着，拿出了一段形似枯木的草枝。

　　“这是什么？”慕纳海盯着那段草枝，像是恨不得把它碾磨成灰。

　　“这是银木草，”慕兰凝说，“在猎场上是一种很常见的植物，不过，一旦它和嫣罗花结合，就会让人产生不适，而据我所知，兰正兄长为了增加体力，这两日都在服用嫣罗花这种补药，可能是他的体质并不适合这种药物，所以才会有异常的举动，而在被银木草扎伤之后，其实这种不适本来也没有性命之虞，可惜，兰正兄长对这种药物的反应太为剧烈，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不幸。”

　　乌瑟玛闻言也不由一愣，难道，这件事的发生，也是在公主的计划之外？所以，她刚才是去想办法了……

　　“那殿下，又怎么能肯定犬子是因为这银木草而丢了性命的？”慕纳海依旧将信将疑。

　　“这是当时在猎场守卫的士兵，后来在兰正兄长晕倒的地方捡到的，”慕兰凝神色平静，在她脸上看不到一丝破绽，“王叔请看，这上面，还沾着血迹呢。”

　　慕纳海一时有些语塞，是的，早上比试之前他也看出慕兰正有些不妥，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不是乌瑟玛不肯干脆地答应这门婚事，兰正也不会枉送性命，乌克善，我与你们乌家势不两立！

　　事情看来好像就这样结束了，可是慕纳海离开正殿之前的那个眼神，却让乌瑟玛打从心里流过了一阵寒意。

　　“瑟玛，”慕兰生走到她面前，眉间有淡淡的忧愁，“没人希望发生这样的事。你不要太在意了，我想王叔，他会想通的。”

　　“嗯，”她点点头，“谢谢殿下。”

　　“瑟玛，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慕兰凝从一旁走上来，神情有些严肃，等到慕兰生和乌克善也离开了，她才幽幽说道，“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乌瑟玛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臣想，殿下也没有想到。”

　　“不过这件事情不能再牵扯下去了，”慕兰凝下颔微微扬起，“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是。”她的心里，也同样明白真相的事关重大。

　　于是，这成为了她们之间的默契。

　　然而，随意编造的原因并没能真的阻止什么。

　　国侯慕纳海遭逢丧子之痛，这使他的内心生出了一股近乎于绝望的疯狂，当时大概也没有人会真的想到他的恨会带来什么，只是在数年以后，亲身经历的人回想起来，才发现，竟然推动了数个命运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