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情殇》夏湜

116、故人行

　　国相殁。
　　这是深宫之中的慕兰凝感受到的一道惊雷，明明前两日乌瑟玛还进宫和她谈过话，明明她说自己的身子很好。可为什么突然就变了？她觉得这是一个谎言，是乌瑟玛和所有人在欺骗她的谎言！
　　她匆匆赶往相府，即便是看到那些挂在府门外，挂在厅堂上惨白惨白的绸缎和绢花，慕兰凝也告诉自己那些都不是真的。
　　可是当慕兰凝跑进乌瑟玛的闺房，看到在那张檀木月牙床上，在那朦朦胧胧的紫色纱帐后面，躺着看不清面容的她，慕兰凝才终于开始相信，这也许是个事实。
　　她走过去，有些颤抖地将纱帐掀开，看见乌瑟玛静静地躺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很平和，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她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却被一阵刻骨的凉意惊得缩了回去。
　　她向后连连退了几步，那张脸便又再重新隐匿于纱帐的后面。
　　“乌瑟玛，你给我起来……”慕兰凝倒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你起来！”
　　然而她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丝毫的反应。
　　“谁准你死的？本王没有批准你凭什么死！”她忽然失控地大喊道，然后将桌上的香炉贡果全部掀翻在地，可是这强烈的动静仍然没能让乌瑟玛睁开眼睛。
　　这么说，她是真的死了？慕兰凝头一次感觉到心里好像空了一大半，有什么东西已经消失了，而这种消失不会让她觉得轻松，反而是无边无际的落寞。她觉得天地在晕眩，眼前一黑向后倒去，被候在门边的顾西楼一个疾步上前揽在了怀里。

　　顾西楼一直站在门边没有进去，从他和慕兰凝一起听说了乌瑟玛的死讯到他陪同慕兰凝赶来相府，这一路上他的脑海都是空白的。
　　也许，他也不能相信这个事实。
　　将晕厥的慕兰凝暂时安置在厢房之后，他又一个人返回了乌瑟玛的房间，他走得很慢，想要在这并不长的时间里尽量理清自己的思绪想清楚眼前发上的一切。
　　可是他发现自己根本不必多想，因为乌瑟玛就躺在那里。
　　纱帐被轻风撩动而不断泛起水纹一样的波浪，顾西楼走过去轻轻将它掀了起来。
　　她闭着双目，样子很宁和。顾西楼看着看着，泪水就落了下来，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对于乌瑟玛的死自己会是这样难以接受，轻风不断从门外潜进来，好像在低声吟唱着什么，顾西楼想起他们幼时起便一同师承储关涯学习骑射兵法，本以为那些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模糊，可是现在却一幕一幕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时候的日子是那么美好，他们如同亲兄妹般无间，可是如今的他竟然想要杀死这个妹妹，想要利用她的生死来帮他达成复仇的目的！
　　他握着乌瑟玛冰冷的手哭了，泪水不断落在她的手背然后又滑落在丝褥上，渐渐浸湿了一片。
　　瑟玛，你不要原谅我，永远都不要原谅我……

　　不知什么时候，慕兰凝已经悄悄地站在门外了，她看着顾西楼跪在乌瑟玛的床边，后背在不断抽动，那阵潜进去的轻风流转了一圈之后带着他低低的哭泣声旋出了房外，撩动着慕兰凝抓在手上的信纸。
　　信上写着四个字：杀顾西楼。
　　她望着他的背影，将手中的笺纸渐渐越抓越紧，直到将它攒成一团完全握在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