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情殇》夏湜

114、前情殁

　　数日后，乌瑟玛入宫打算觐见慕兰凝。
　　却在廊桥上偶然遇到了迎面走来的朝拾夕，她本打算稍后去找他谈谈的，没想到却在这里不期而遇。
　　“国相大人。”他微微一笑，浅浅躬身向她行礼。
　　她笑了笑，与他简单寒暄几句之后便迅速切入了正题。“拾夕殿君这是打算去侯府做客吗？这次就不要从后门偷偷进去了吧，从正门走不是会舒心很多么？”
　　他蓦地怔住，乌瑟玛突然表露出她早已知晓他和慕纳海的关系，让朝拾夕一时有些无措，她既然早就知道了而且没有说出来，那为何现在又要如此直白地让自己知晓呢？
　　他知道装傻是没有用的，所以只好直面她逼视的眼神。
　　“国相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乌瑟玛的目光从他身上淡淡扫过，笑道，“如果我告诉你，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被你迷惑过，你会不会有些失望呢？”
　　她知道他现在很不自在，于是继续说道，“你既然能这样出现在我和陛下的面前，就代表你对我和陛下的过往很清楚，但是我告诉你，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开始怀疑你。但是我知道，你背后的人一定会把你的经历洗的很干净，所以从明面上是查不到什么的，但我的人却可以从□□上想办法。终于查到你不仅是出身青楼乐班，而且，还曾经是当地一个既有风情又有钱的寡妇所养的男宠……”
　　朝拾夕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的牙关咬得紧紧的，好像就要自己让自己破碎掉了。
　　“但是在你突然消失之后，那家规模不大的青楼就很快失踪了，就连那个寡妇也不见了。”乌瑟玛突然旋身直视着他，沉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揭穿你吗？是因为陛下，既然你能让她觉得开心，那么这段过去我想你也不愿意再想起。可我现在是要警告你，你最好想清楚自己该站在哪一列队伍，你该投靠的人不是国侯也不是我，而是陛下！如果你再做出什么背离陛下的事，我敢保证，你一定不会活得太久，千万，不要小看了站在你面前的这个女人。”
　　她不理他逐渐变得有些苍白的脸，微微扬起头从他身旁走过，继续往傲宸宫的方向走去。她的心跳的有些快，她知道自己刚才说了谎，当初怀疑他但却没有告诉慕兰凝，反而刻意让慕兰凝感觉自己同样也受到了朝拾夕的魅惑，不是因为她为慕兰凝着想，而是因为她恨她！这些年来，她同样在埋怨着慕兰凝，所以当朝拾夕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可以利用这个男人让慕兰凝攀上爱情的巅峰再和自己当年一样重重地摔下来。

　　她本来可以对慕兰凝说，其实我从来没有对朝拾夕动过心。她知道，慕兰凝在情感上一定会近乎崩溃，但她不愿这么做了，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而让人心痛。
　　当她在傲宸宫见到慕兰凝时，她们就好像许久未见的朋友一样寒暄着，好像过去那几年的恩怨从来就没有横亘在她们之间。
　　乌瑟玛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放弃了报复的打算，也许是在她爱上了凤栖梧的那一瞬间，也许，是在她知道了白云深的死讯之后。但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当她面对着那座孤坟时，她所责怪的、埋怨的，只有她自己，而不是慕兰凝。
　　坐在面前的慕兰凝看上去依然很明艳，但此刻的她多了几分柔和的光彩。慕兰凝以为乌瑟玛的身体只是因为小产所以需要修养，而她早几日在军营众将士前的表现和今日主动入宫来述职的行为似乎都足以让自己放心了。
　　乌瑟玛看着她，许多话哽在了喉头，她没有告诉慕兰凝白云深的死讯，也没有告诉她自己的身体情况并非如她想的那么简单。她忽然很心疼慕兰凝，过去的十几年，她和这个星辰般的女子太过接近，接近到让她不想踏入有慕兰凝存在的世界，她努力地在另一个世界里寻找自己的位置，努力地在绝不会看慕兰凝一眼的男子身上寻找爱情，所以她选择了要成为比父亲更优秀的将领，选择了在慕兰生的身上幻想自己的爱情。
　　可是当她得知了白云深的死讯，她再看着慕兰凝的时候，却无比地心疼她，乌瑟玛第一次觉得死亡对自己来说其实是一种解脱。
　　她暗暗笑了笑，也许外人根本无法懂得她和慕兰凝之间这种微妙的纠葛，但那都不重要了。
　　但有的话，她终究无法望着慕兰凝那双明亮的眸子的说出来，她的心每每想到那件事就会觉得被人揪着一样的疼痛，她忽然发现自己是很懦弱的。
　　乌瑟玛没有想到的是，她对朝拾夕的手下留情和此刻因不忍之念而没有说明的话，却没能阻止日后一场阴谋的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