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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出土(挖出来) ...
《星际社会融入指南》
文/游杪
“本指南实为游记,所有名字(包括地名)均为化名,或有雷同,在您不确定与本指南所述星际社会处于同一宇宙之前,请勿将本文内容与现实对号入座。
另外,本指南仅提供事例,供各位自主思考,危险行为请勿模仿。特此提醒。”
——游粟
01
二〇一二年,所谓的玛雅人末日预言传得沸沸扬扬。
但传说中的那天世界安然无恙,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地球照常运转,人类照常沿着时间的河流向前走。
那时候的游粟和现在一样,并不相信这个预言。但她能隐约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疯狂地相信这个所谓的神秘预言,为什么有的人并不相信这个预言却希望它成真——也许是因为对生活失去了勇气,也许是对自己的过去和现在都极度失望,也许是因为自己不想也不敢亲自去做某些事情,于是寄望于一个不知是否存在的外在的力量能帮自己结束这一切。
但因为自己的痛苦而想全世界一起沉沦的想法多么可怕啊。
二〇一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的夜晚,她在太阳历广场的日晷旁抬眼看向星空,思索着宇宙的那头是否存在着其他文明,自己的有生之年会不会能亲眼看到人类文明和外星文明的接触。
在今天之前,她都还认为自己仍希望生活中能够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惊喜——如果是认知之外的就更好了。
但这在这一刻,她突然后悔起来。
不知是谁忽然说了一句:“外面怎么不是海?”
随后,接二连三地,机舱内的乘客们惊恐地发现飞机下方不再是一片汪洋。
他们的航程过半,飞机本应在大洋上方,但不知不觉间穿过一大片云层组成的森林后,现在从舷窗往外看——下面是白茫茫的陆地。
他们甚至不能违心地称之为“一片陆地”。
“怎么回事?我们飞到南极了?”
“下面是云吧?!”
还没来得及询问空乘,广播里便传来了请乘客系好安全带的提示。
游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安全带——她上机后就系着安全带,没有解开过。她有点心慌,脑子里想的都是从前看的空难纪录片。
飞机剧烈地颠簸起来。
乘客们开始尖叫。
游粟还没来得及想是不是该穿救生衣,周围就突然安静下来——她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甚至可以说失去了对自我意识的感知。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醒着,这样的状态又持续了多久。
当她重新掌控自己部分意识的时候,她只感觉自己有些耳鸣。她呆呆地看了看自己的安全带,又看向了舷窗的位置——外面是铺天盖地的白色,甚至连天空都看不见了。
她看了看左右:右边的女人像是昏迷了,而左边的男人不见踪影。走道对面还有人倚靠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灯还亮着,但机舱里安静得让人战栗。
也许是因为听力在恢复,也许是因为乘客们开始恢复意识,游粟慢慢听到了一些人声:呢喃或者啜泣。
“我们降落了吗?”有人问。
没有人应答。
在人们为此恐慌起来之前,另一位乘客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外面是什么?!”
“我们是不是已经着陆了?我们已经着陆了!我们没死!”
游粟看看窗——也许是有什么东西把窗糊住了,她只看到白色。
有人开始解开安全带,离开座位,走到机舱前面。他们讨论着窗外的是不是新型的救援飞机。
游粟碰了碰邻座女人的肩膀。女人没有反应。
“你好?”游粟一边轻喊,一边轻轻推她。虽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她知道她和自己是同胞。
邻座的女人先是蹙眉,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像是被人从睡梦中吵醒,有些怔愣又带着些起床气地看着游粟。
“……我们好像着陆了。”游粟顿了顿,说。
邻座的女人似乎用了一两秒来消化她的话。但反应过来后,她没有立刻解安全带,而是先环视四周。
“人少了。”她说出一个判断句,然后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游粟,道:“我叫秦欣苒。”
“不知道是不是走到前面去了。”游粟接着她的话说,“我叫游粟。”
前面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尖叫和骚乱。
有人往游粟她们这个方向跑来,有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似的一动不动。
游粟努力地在一片嘈杂中辨认着自己明白的语言。
“……他们在说‘外星人’、‘飞行器’之类的。”她轻声说。
而秦欣苒的注意力则落在了舷窗上: “雪融化了。”——如果那是“雪”的话。
无需再走到机舱前方,他们附近的舷窗也渐渐能显现出外界的景象。
游粟看着玻璃上的白色肉眼可见地消融,白色背后隐隐透出的亮光变得一点点明显和刺眼。她抓紧了安全带。
前面的乘客已经跑到她们面前。他们尝试躲到后面的座位上。有个年轻人推了推还在座位上昏睡的人,“啊”了一声,周围的人被他吓了一跳。
他惊慌失措地对周围的陌生人用自己的语言喊道:“他们死了!”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人惊恐而茫然。于是他又慌乱地几门语言混杂地说了一遍又一遍,失措得让人分不清他是在说还是在喊。
即使只能听清只言片语,但结合他指着那仍然没有动静的乘客的动作,众人也渐渐回过味来。
又有人忽然反应过来:“空姐不见了!”
游粟看着走道对面一动不动的人,头脑中的一些空间被空白所占据,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然后猝不及防地,她的视线和脑海便被那边窗外的景象所占据。
一张脸突然出现在窗外——问题只在于那并不是她认知中的物种,她的大脑认为这是一张脸只是因为:一,它看起来是某种生物的头部;二,这颗头颅上面的眼睛在认真地观察着机舱里的一切。
他们对视了。
在这个瞬间,两双眼睛的主人都明白了对方是拥有自我思维的生物。
游粟伸手想抓住秦欣苒的手臂,正好撞上秦欣苒同样伸来的手。
“外面……”
“窗外……”
两人各自回头看,视线从对方的身上慢慢移到对方背后的窗外……
“我们被包围了。”
游粟甚至觉得窗外的脸对她笑了一下——如果那是笑的话。
秦欣苒解了安全带站起来,但并没有离开座位:“它们好像要从前面的紧急出口进来。”
游粟不再看窗外,而是聚精会神地侧耳倾听起前面的声音:“……前面的人在说,外面的生物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停下来了……它们……后退了……”
突然,飞机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秦欣苒摔回了座位上,她立刻坐好又扣上了安全带。没有在座位上的人摔倒在地或撞在了座位上,挣扎着坐好或固定自己的位置。至于一直没有解开安全带的人,譬如游粟,譬如那些生死不明的人们,身体只是随之抖了抖。
机身似乎又再升空了,但只是悬着不动。
开始有不同的乘客接起了消失的乘务员的角色。他们用各自的语言大喊:“回到座位上,系上安全带!”,仍有意识的乘客们一边相互传递着这样的话,一边将还没稳定住自己的人拉回座位上。第一个发现乘客死亡的年轻人被拉到游粟左边的空位上。
而当他们基本固定住自己的时候,飞机又再开始移动。但这次,机舱里没有尖叫和哭泣,只有压抑的安静。
这不是正常的飞行,这更像是悬浮的移动。
游粟顾不上看窗外,她捂着耳朵,只想尽快缓解不适,恢复正常的听力。
“飞机上方有艘飞船在带着飞机飞。” 游粟后排靠窗的一个男人往外看了许久,得出了自己的结论。他回头看向众人,道:“大家认识一下吧。我是郑嘉文。”他环顾四周,询问是否有人听不懂中文。
也许是因为在恐惧驱使下人们更偏向选择靠近与自己更相近的人,机舱里新形成的小群体不是外貌相似就是语言相通。他们这几排正是大多是同胞或者听得懂中文的人,有个别听不懂中文的,旁边的人也能给他翻译。
大部分人似乎恢复了冷静,抑或是因为在这个局面下只能冷静。
“我叫钟启川。”这个人说话前与郑嘉文对视了一眼,才看向众人,两人似乎认识。
“秦欣苒。旁边的是我妹妹,素素。”秦欣苒一手拉着游粟的手臂,一手摸摸游粟的头发。
游粟反应过来时秦欣苒已经说完了,于是她没有否认,只是扭头看后面的人。她不知道郑嘉文是不是已经看穿了秦欣苒的谎言,她上机的时候就看到这个男人坐在这个位置上,显然他一直没有挪动过。
这几排清醒的人只有九个。游粟旁边那个从机舱前面跑过来的年轻人叫远山宏,是个留学生,会点中文。后排另一个同样从机舱前面来的中年男人叫钱思源,两人并不相识。剩下的三人是一家三口:女方叫安婉宁,丈夫叫哈罗德·欧文,两人的女儿起了个中英文通读的名字,叫安雅。
自我介绍后,众人又陷入了沉默。但很快,沉默被有些干涩的话语打破——
“你们真是幸运!”钱思源感叹道,“前面好多人不见了。我从前面一路过来,发现好几个人在哭,哭家人朋友不知道去了哪儿。我前座的小伙子的女朋友就没了。”
众人没有立刻接上话,再次聚起的沉默让氛围有些尴尬。
游粟略带歉意地看了看远山宏,说:“我旁边这个位置本来有人坐的,我醒来的时候他也不见了。”
远山宏一时不知所措。
这时,郑嘉文开口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这周围的位置空了很多,无故失踪的人不少。”
钟启川则转移了话题:“我们这些人醒得迟,没往前面跑。钱哥,你从前面过来的,能说下前面发生了什么吗?”
“当时乘务员来不及让我们穿救生衣,但是按照我们原本的航行轨迹,我们本来应该飞到大洋正中央的。所以当时我有想到埃塞俄比亚航空961号班机的空难。那班飞机被劫机后因耗尽燃油在海面上坠毁,很多乘客因为提前给救生衣充了气,导致飞机坠海后被卡在水下的机舱内,无法游出去求生。最终机上175人中,125人死亡。有段时间在看空难调查的纪录片,也是因为那部纪录片,我一直没有解开安全带。”
——游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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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 出土(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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