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蜜》言可

21、第二十一章

　　马珏确实想和唐茂生聊一聊那三万两白银的事，但相谈公事，孙如宓在场有些不妥，倒不是马珏有意回避，而是有关唐茂生的事，他不想牵扯到孙如宓太多。

　　早上带孙如宓去行宫，也是因为他知道有关靖国俘虏的事，孙如宓必然关心。

　　看见唐茂生进门，没等马珏示意，孙如宓主动退出房间，这种事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正好，她还可以好好欣赏一下这偌大的唐府是何等的奢华壮丽。

　　可惜，刚走出院门，就看见唐婧立于不远处，看样子像在等着她。

　　果不其然，一见孙如宓出来，唐婧就迫不及待走过来，她的琵琶已经交给身边丫鬟捧着。

　　“孙姑娘！”唐婧怕她不等自己，开口喊住人。

　　“唐小姐。”孙如宓嘴角勾出一抹笑意，轻轻点头。

　　“我刚才在门口等了孙姑娘许久，孙姑娘为何不肯见我？”唐婧自认是孙如宓自知身份卑微不敢见她。

　　孙如宓轻轻一笑，不慌不忙地说:“不是不肯，是马相公不放，我也没有办法呀。”

　　“……”唐婧瞧她炫耀的那个劲儿，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无非就是生得好看些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别得意，马相公身边又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他早晚会娶妻的。”唐婧胸脯一挺，仿佛自己就是那个“妻”。

　　孙如宓见状只觉得好笑，这个唐小姐只是见了马珏一面，怎么就情根深种了？

　　“那又与唐小姐有什么关系呢？”孙如宓问。

　　“……”唐婧一梗，好像确实没什么关系。

　　但这么说又不甘心，眼珠转了转，唐婧又说:“马相公看上了你的皮囊，他早晚会腻了的，色衰爱弛，最是女子不幸，你何苦要跟着马相？”

　　这话越说越离谱了，孙如宓心有不耐，应付道:“唐小姐，你对马相公一见倾心，不也是看中了他的皮囊？更何况，马相公年轻有为，位高权重，在皇上面前又得力，在他身边受人尊重，衣食无忧，怎么会是不幸呢。”

　　唐婧咬牙，她确实是在看见马珏第一眼的时候就被他的外表所吸引，可她远不止看中外表，更看中他的身份、地位、权力。

　　昨日下午，她去找父亲，旁敲侧击马珏在上阳是否定亲，父亲看穿她的心思，只说她恐怕没有嫁去上阳的福分，她问为什么，父亲却不说明。

　　她从小到大，无论向父亲要什么，父亲都会费尽心思帮她找回来，这次她想攀一门好亲事，父亲却摇头不提，虽然她父亲比马珏官位低，但历来不都是女子高嫁男子低娶，这丞相夫人她未必就当不得。

　　辗转一夜，她不但没放弃，且更加认定想成为马珏身边那个人，像入了魔障，故而一听说马珏喜欢听琵琶，就一大早命人去乐器行重金买下最好的一把。

　　不知唐婧站在原地想什么，孙如宓无意再和她攀扯，走到她身边说:“没那个天分，还是不要弹琵琶了，想要的又得不到，平白浪费时间。”

　　说完，孙如宓带着桃英去了后花园，唐婧气得直跺脚，转头看见丫鬟手里抱的琵琶，恨恨地说:“抱着这东西做什么，还不快给我扔了！”

　　身后的声音渐远，孙如宓低声轻叹:“人生气，物件儿遭殃，可惜那琵琶价值不菲，倒是没遇上对的主人。”

　　越往后院走，周遭越安静，孙如宓没想到，这后花园里有一片梅林，此时梅花竞相盛开，离得近了，淡淡梅香，倒给唐府这金窟添了几分雅致。

　　“难得这个时候梅花开得这样好。”孙如宓走进梅林，抬手轻触梅枝。

　　桃英说:“是啊，已经过了花期，竟能看到这样大片的梅花。”

　　见孙如宓喜欢，桃英又说:“其实相府后院也有梅花，只是姑娘还没去过后院，那还是马相公拜相那一年，他亲手栽种的几株绿萼，这几年已经长得亭亭玉立，开花时可好看了。”说着，语气变得可惜，“等我们回到相府，肯定看不到花开了。”

　　孙如宓抚着梅花的手收了回来，笑笑说:“无妨，花有重开日。”

　　“嗯，姑娘说的对，明年还会再开花的。”

　　“明年……”孙如宓唇齿间轻咬二字，桃英不知道，等马珏这边公事办完，就要把她送到鹿州，她大概，是看不到相府后院的绿萼了。

　　没察觉孙如宓的失落，桃英继续说:“因着后院无人居住，所以常年封锁，虽有人打理，但景色定比不上别家府上，姑娘，等这次回到相府，你可以命人好好修缮一下后院，省的后院一点人气都没有。”

　　“以后住了人，自然就会有人气了，哪里需要我打理。”孙如宓说这话时嘴角向上弯着，但看着却不像在笑。

　　之前在上阳，马珏出门要么带着她，要么独来独往，除了和梁王在一起应酬时会多喝点酒之外，从未在他身上见过别人那些陋习。

　　刚开始认识他的时候，孙如宓一度误以为他是个好色轻浮之人，后来也不见他去烟花巷柳寻欢，最多只是连着几夜听她弹琵琶而已。

　　这样的人，是多少高门贵女求之不得的如意郎婿，之前皇上几次指婚他都婉拒，那是皇上给他拒绝的机会，若是将来皇上铁了心让他娶谁，他当真还能抗旨吗？

　　他的后院，总不会一直空置的。

　　想到这儿，孙如宓的心莫名烦闷，连眼前梅林盛景都变得无趣起来。

　　桃英终于察觉到孙如宓有些不对劲，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没敢多嘴。

　　“估计马相公和唐知府也谈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孙如宓握紧手炉，转身原路返回。

　　没想到，她们回去时，看见唐婧依然站在院门口，只是身旁丫鬟怀里没了琵琶。

　　“看来这唐小姐是不见马相公不死心。”孙如宓边走边说。

　　“这唐小姐真不要脸皮，马相公将她拒之门外那么多次，她怎么还来找马相公。”桃英低声说。

　　“兴许，正是因为马相公对她视而不见，才引起了她的好胜心，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如此奇怪。”孙如宓说。

　　两人走到唐婧面前，话都没说一句，直接进了院门，给唐婧留了两个背影。

　　唐婧身边丫鬟没忍住说:“真是不知礼数！”

　　这时，正好房门打开，马珏和唐茂生一前一后走出房间。

　　“马相公，这件事以后还得倚仗马相公您。”唐茂生笑容满面，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都是皇上看中唐知府功绩，本相不过传个话而已。”马珏也笑，两人看起来像是志同道合的好友一般。

　　孙如宓刚想上前，身后一阵风，是唐婧跑进来:“爹，马相公，婧儿等了你们好久了。”

　　这甜腻的嗓音，和方才咄咄逼人者仿佛判若两人。
　　“阿嚏……”孙如宓低头，素手掩口，喷嚏来时刻意压着声音，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旁人都没有反应，离孙如宓最远的马珏从唐婧身边绕过，走到孙如宓跟前，握住她的手，一脸关切:“怎么了，可是方才着了凉？”

　　“无妨，我只是……”孙如宓眨了眨眼睛，她刚刚只是闻到唐婧跑过去时的香粉味道，香味过于浓了，有些刺鼻。

　　不过这又不好直说，那就当她是着凉了吧。

　　“本想去后花园逛逛，谁知被景色迷了眼，多逛了会儿，到觉得有些冷了。”孙如宓像模像样地缩了缩肩膀。

　　“多大的人了，还不会好好照顾自己，让本相担心。”马珏听了，忙把人搂在怀里，视唐家父女如空气，“快回房暖暖。”

　　唐婧眼睁睁看着马珏搂着孙如宓回房，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直到房门在她眼前关上，唐婧摇了摇唐茂生的胳膊:“爹，你看她那个狐媚样子，连她那样的狐狸精，马相公都喜欢，我可是金枝玉叶，大家闺秀，难道还比不过她吗？”

　　此刻唐茂生满脑子想的都是马珏所说，皇上已经答应给行宫批下三万两，不日银子便会运到平凉，他得赶紧上报知州，看看这三万两该怎么分，可没功夫理会女儿那点小心思。

　　“你回房去吧，没事别来打搅马相公。”留下这么一句话，唐茂生就走了，没走两步又回来，拉上女儿一起走。

　　现在马相公正是宠爱那孙姑娘的时候，平白往上凑只会惹人讨厌，到时候惹了马相公生气，再和皇上说点什么，那三万两银子打水漂了怎么办？

　　“婧儿，爹和你说过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先忍忍，以后日子长着呢。”唐茂生好言相劝，希望女儿能沉住气，别犯蠢让银子飞了。

　　唐婧又不知父亲在想什么，任性地说:“爹，我好不容易才见到马相公，你拉我走做什么？”

　　“人家连门都关上了，就算我不拉你走你见不到人家啊。”唐茂生惯会抓重点。

　　他自己也有姬妾，知道男人对妾室的一时兴趣，喜欢时真是把人宠到天上，可等新鲜劲儿一过就抛到脑后。

　　所以这个时候拆散人家做什么呢，只需要等，等马珏的新鲜劲儿过去，等朝廷的拨款下来，等他和知州联手，让马珏成为他们一条船上的蚂蚱，那个时候再用一纸婚姻将马珏和他们的关系变得更牢固。

　　到时候什么孙姑娘王姑娘李姑娘，都抵不过一个丞相夫人。

　　不过这些不用和唐婧解释，她一个闺阁小姐，听话等待安排就是。

　　“你听爹的，老老实实做你的唐家大小姐，别的都不用想，该是你的，早晚都是你的。”说完，唐茂生自去书房给知州写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