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蜜》言可

19、第十九章

　　次日一早，孙如宓被马珏推醒，睁眼看见他已经换好寻常百姓穿的衣裳。

　　“你是想和我一起出去逛逛，还是再睡一会儿？”说着，马珏将一件衣裳放在孙如宓床边。

　　伴着困意，孙如宓看了看天色，此刻天色未亮，他要到哪儿逛？

　　只一瞬不解，孙如宓便猜到马珏的用意，他是想趁唐府人不备，悄悄去查看平凉行宫的建设情况。

　　马珏见孙如宓犹有困意，说:“你要是不去也好，等天亮了唐家来人，可以帮我挡一挡。”

　　“我去。”孙如宓说完起身拿起床边衣裳，她一想到要应付唐婧就头疼。

　　她听马珏说过，有部分靖国俘虏被押送到平凉修建行宫，她想看一看，所谓的平凉行宫是什么样子。

　　马珏背过身去，让孙如宓穿衣，等她收拾妥当，叮嘱门口桃英拖延时间，不要让唐家人发现他们两个不在。

　　“马相公放心，奴婢一定守好房间。”桃英说。

　　两人从小路走到角门，刘枫在那里牵着一匹马等着。

　　“我们，骑马去？”孙如宓迟疑着问，她不会骑马，她也没看过马珏骑。

　　“马车太慢了，上来。”马珏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上马后朝孙如宓伸出手。

　　孙如宓借着马珏的力坐在他的前面，手扶着马鞍，马前蹄动了两下，孙如宓浑身紧绷起来。

　　“放松，它性子温顺，而且有我呢，定不会让你摔下去。”马珏双手围上孙如宓纤腰两侧握着缰绳，“驾！”

　　孙如宓在轻微颠簸中问:“刘枫不去？”

　　“人越少目标越小。”

　　他们两个换下绫罗绸缎，穿上了寻常百姓的衣裳，为的就是不引人注目。

　　马珏骑得并不快，空无一人的小巷里只有马蹄声响，出了小巷，街上偶有行人，他们手里提着菜篮子，像是刚买菜回家。

　　现下并不是开早市的时间，为何大家要这么早出来买菜？

　　马珏将马停在路边，跟着几个人来到城东一条靠着城墙的巷子，里面一排菜商，行人步履匆匆，都是买了菜立刻离开，偶有交谈声也是询问价钱，但都十分默契放低声音，若不是走近了，根本不会发现这里有人在卖菜。

　　“老伯，请问这个时辰，大家怎么都在这里买菜？”马珏拦住一人问。

　　那老伯打量了他们几眼，问:“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我们夫妻二人路过此地，本想今日一早出城，走到这里倒是觉得有些奇怪，才来问问。”马珏解释道。

　　“唉，你们有所不知，听说这几日有个上阳城的大官要来，好几日前，唐知府就下令禁早市，不许百姓当街叫卖，怕扰了那位官爷清净，所以我们才不得不躲到这里来偷偷买卖。”老伯面露苦色，“也不知那位大官是什么来头，我们这些百姓连唐知府都不敢得罪，自然更是不敢污了天子脚下官员的耳。”

　　老伯说完叹一口气:“我和你们说这些做什么，你们还是趁早出城吧。”

　　还没等马珏再和老伯聊两句，不远处就有几名官差拿着刀过来:“谁允许你们在这里卖东西！”

　　巷子里的商贩听了，兜起没卖完的菜就跑，甚至有的人见官差走近了来不及收起菜，干脆不要了。

　　看着四散的百姓，孙如宓皱眉:“就连上阳城内，早市夜市也是正常开放，这平凉知府真是好大的官威。”

　　马珏没说什么，拉起孙如宓的手往后走，两人低头和那些官差擦肩而过。

　　大抵是二人气质太过显眼，即使穿着低调，还是有人瞧出了不对。

　　“你们两个，站住！”有个官差叫住他们二人。

　　马珏身居高位又是演戏高手，哪里会被小小官差唬住，孙如宓曾几度逃亡，面对官差丝毫不惧，和其他奔逃的百姓相比，他们二人没有一丝慌张，显得格格不入。

　　“你们两个，干什么的？”官差来到二人面前上下打量。

　　马珏神色从容:“官爷，我们两个想北上投亲，路过此地，住宿一晚，想早起出城，结果在这里看见有人买卖，正觉得奇怪，本朝早市一向是卯时开放，为何他们这个时候在此处偷偷售卖，这里面定然不对，刚想去报官，几位官爷就来了。”

　　官差听后，点点头说:“你说得不错，这几日唐知府下令禁早市，他们在这里私下买卖，已然触犯了法令，你们既然想出城，还是尽早走吧，否则今晚到不了平远城，就要在山里过夜了。”

　　“多谢官爷，我们这就走。”马珏拉起孙如宓的手，先扶她上马，接着坐到孙如宓身后。

　　离开之前，孙如宓回头，看见那几个官差犹如地痞一般将没来得及跑的百姓压制住，再将他们的菜统统装都一辆木板车上，不知道要运到哪里去。

　　“他们怎么能抢老百姓的东西？”孙如宓说。

　　马珏说:“他们以触犯法令为由扣押百姓的东西，要百姓自己拿钱去赎，拿不出钱，这些东西就被那些官差私吞了。”

　　这还是孙如宓第一次亲眼见到当官的如此欺压百姓。

　　“想必那些官差也不会好好保存那些菜品，就算交了钱，也赎不回什么。”孙如宓叹道。

　　马珏看了看天色:“天快亮了，我们得快点。”说完，一夹马腹，马儿的速度便快起来。

　　孙如宓双手紧紧抓着马鞍，颠簸中后背时不时碰撞到马珏胸膛，马珏知她不稳，一手紧紧搂住孙如宓的腰，另一手握着缰绳驭马。

　　马儿奔上官道往北，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孙如宓就看到，在微微泛白的天空中，一座巍峨宫殿屹立在前方。

　　其实行宫修建已在尾声，不出月余便可完工，但两人到了近前，看见值守的劳工倚着门廊睡得东倒西歪，身侧还有歪倒的酒壶，空气中弥漫着聚众宿醉的酒臭气，颇为不像样。

　　马珏直接从几人身上迈过去，回头扶着孙如宓的手以防她被绊倒。

　　宫殿宏伟壮丽，气势磅礴，但许多细节经不起推敲。

　　外墙还没上色，楼宇之间的道路还未铺平整，宫殿大门前的石狮子雕了一半，上面落了厚厚一层灰沙，好像停工许久似的。

　　他们二人往里走了很远，一路上，除了门口几个醉倒的人之外，一个工人的影子也没看见。

　　越往里走，马珏脸色越不好看:“唐茂生竟上奏，请皇上再拨款三万两白银，要那么多银子，给劳工们吃白饭的？”

　　靖国俘虏中，年轻力壮的中年男女被押送到此做劳工，那个时候马珏来此处查看过，俘虏们没日没夜地在鞭子抽打下干活儿，不曾懈怠一刻，如今俘虏们被释放到鹿州，南齐人就放任皇命不管，整日吃喝玩乐，明明行宫已经修建完成，却在最后几处收尾拖着，并向朝廷索要那么大笔银子，恐怕真的拨了款，都得入了这几个官员的金库。

　　天渐亮，马珏和孙如宓查看一圈返回正门的时候，几个看守的人还没醒。

　　两人上马后，马珏朝那几人身边扔了个石头，在他们醒来后说:“几位官爷，在下途经此地，看见有几个毛贼溜进去了。”

　　那几个守卫听了大惊，手脚并用地往里跑，有个人还说着去叫上其他的人一起抓贼。

　　可是几人刚走了没几步，就反应过来，这里是行宫，仅有的一条官道早就封锁了，几年来从没外人进入，怎么会有贼？

　　“高衙内，现在怎么办？”一个较年轻的问。

　　高衙内是这里的头儿，扫视一圈便看出行宫里有外人来过，咬了咬牙说:“八成刚刚那两个才是贼呢，你们进去看看丢什么东西没有，我去给唐知府报信。”

　　飞鸽速度比马快，但唐茂生在宠妾屋里做着美梦，那宠妾仗着自己受宠，致使她的贴身婢女平日里也用鼻孔看人。

　　管家拿着密信去找唐茂生的时候，被那婢女拦着不让进去:“管家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两位主子还没起呢，可不能打扰主子们休息啊。”

　　管家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在门口撕扯半天，还是管家硬闯进院子，才把唐茂生给叫醒。

　　“这高衙内怎么办事的，叫他们要提高警惕，还是让人闯进去了，这帮废物！”唐茂生看了信后边骂边更衣，穿上鞋就往外走，走到一半停住脚步，沉思着喃喃自语:“一男一女……”

　　想了半晌，忽然后背发凉，出了一脑门冷汗。

　　“快叫人去看看，马相公起了没有？”

　　管家应声，忙吩咐下去，让人去东厢房问候马相公。

　　唐茂生扶着廊柱想，就算是马相公看见行宫已经修建完成，他也可以说为了后续修缮行宫内部的山水池林才上奏请朝廷拨款，而且这几年修建行宫的开销账本他早就做好了，就算马相公要查他也不怕，万一真出了事，还有知州替他兜着呢。

　　这么一想，唐茂生又放了心，理了理方才没整理好的衣袖，招呼身后的那个宠妾的贴身婢女。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雀儿。”

　　“雀儿，这名字起得形象，叽叽喳喳的，吵得人头疼，自己去领十板子吧，下回再敢拦着管家，就把你打发出去。”唐茂生说完，一甩衣袖走了，剩下雀儿瘫坐在地，想求饶都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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