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蜜》言可

14、第十四章

　　爆竹声响震天，孙如宓捂住耳朵后退两步，一下撞进马珏胸膛。

　　手背多了一层温热，马珏自然地覆手在孙如宓手背上。

　　孙如宓于接连不断的爆竹声和众人的欢声笑语中，竟能听清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李明又拿出了烟花点燃，霎时天空花团锦簇，引得众人纷纷抬头赞叹。

　　没了爆竹声，马珏放下手，若无其事地站在孙如宓身后，仿佛方才的举动只是顺手帮忙，无关其他。

　　孙如宓摸了摸耳朵，手背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在，但回头见马珏一心只看烟花，微顿片刻也去欣赏烟花绚丽。

　　子时已过，马珏给府中上下发了厚厚的红包，包括孙如宓。

　　“压岁钱。”

　　其他人的红包里装的是碎银，孙如宓摸了摸自己的，其中之物薄若纸张，不知道是什么。

　　不会是银票吧？

　　这个想法在脑中闪现一下，孙如宓就打消了这荒唐念头。

　　自己现在抓紧一切机会攒钱，以备将来离开时安身立命，大概是攒钱的欲望太过强烈，竟希望马珏能用银票做压岁钱。

　　“回去再看。”马珏仿佛看穿了孙如宓的想法，伸手在孙如宓头顶轻拍一下，接着率先转身回房。

　　孙如宓亦步亦趋跟在后头，心中好奇红包里的到底是什么，回到房间迫不及待拆封，里面果然是一张纸。

　　拿出来一看，竟是一张房契。

　　“这是？”孙如宓不明所以。

　　“这一个多月，把上阳城逛的差不多了吧。”马珏坐在榻上，似笑非笑。

　　孙如宓站在原地思量马珏这句话的意思:“有桃英陪着，确实逛了不少地方。”

　　“这处房子，位于鹿州一个不起眼的镇子，你在那里，没人知道你的过往，往后的日子，你想怎样过便怎样过，可以开间铺子做个营生，也可以做个女夫子传授圣贤之道，再寻个如意郎君嫁人生子，一生圆满。”马珏说着，看向窗外，“只要心中没有仇恨，做个轻松自在的普通人，也挺好的。”

　　孙如宓愣在原地，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马相公的意思是，愿意放我出府，还赠我安身之所？”

　　这仿佛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嗯，本相确有此意，不过没那么早，等开春天气暖和了，鹿州那边靖国百姓也都安置得差不多了，我会派人送你过去，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在府上住着，出去游玩就尽情赏乐，不必费心思研究上阳城布局路线，如果我不放你，你怎样都逃不出去的。”马珏说。

　　孙如宓内心想法全然被洞悉，只觉面上一热:“马相公为何要这样做？”他对她也太好了些。

　　“你不必问，只需要相信我。”马珏说。

　　回想入相府这段时日，从最初的警惕到后来的从容，孙如宓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像个妾室。

　　别家妾室要做的事她一概不需要做，除了弹琵琶。

　　可从前在闺阁中时，她也曾和好姐妹切磋琴艺，也曾在家宴或者宫宴之上献艺，且马珏听曲重在欣赏而非取乐，是以她从未有过卑贱之感。

　　他与她之前未曾相识，到底他为什么对自己这样好？

　　难道真的只因他心中仁善，觉得她流亡他国可怜？

　　心里头揣着疑问，孙如宓一夜都未曾睡好。

　　天亮之后，马珏起身自行更衣，看着床上的一团说:“我走了，你好好睡，我让他们在门口守着，没人会来打扰。”

　　知道她整夜翻来覆去没睡好，原因定是自己送她的那张房契。

　　孙如宓醒着，但闭眼没出声，她失眠后眼睛干涩头脑混沌，确实需要好好睡一觉。

　　马珏走之前，在房里点了安神香，孙如宓倒是渐感安稳逐渐入睡，不过没睡多久，就被院中声音吵醒。

　　梁王带着侧妃和儿子来相府拜年。

　　本应是马珏去梁王府上拜年的，但梁王感念马珏昨日在皇上面前替他说话，今日便早早带着侧妃和儿子来了。

　　“看来梁王对侧妃和孩子并非一点感情都没有，昨日傍晚的诏书，当夜就把人接入府中了。”

　　梁王的速度委实快了些，他哈哈一笑说:“他们母子住得近，用马车接过来还不到半个时辰，而且那可是圣旨，本王可万万不敢抗旨的。”说完，梁王示意身旁二人，“还不快谢马相，昨日要不是有他，你们母子二人小命都难保。”

　　殷素带着儿子赵符齐齐跪倒，郑重行了个大礼，这礼应该也是现学的，动作不太像样，但能看得出他们母子二人是真心实意:“多谢马相公救命之恩。”
　　马珏受了礼，让他们入座。

　　打量几眼赵符这个孩子，和梁王长得极像，除了眉眼有几分肖像母亲外，其余无不继承了梁王的样貌。

　　第一次见面，马珏依礼给了赵符压岁钱，赵符看了身旁的梁王一眼，不敢收。

　　梁王一拍儿子的肩膀:“马相公给你就收着，以后马相公也是你的长辈，你要好好孝敬。”说完，又对马珏说，“要不是马相公太过年轻，我就让他认你做干爹了。”

　　“本相可不敢当，说不定过几年，小公子就封了世子，本相怎可做世子的干爹。”马珏笑笑。

　　梁王干笑两声，左右看了看:“怎么不见孙姑娘啊？”

　　“她还在休息。”马珏收敛笑容。

　　门口刘枫听了，心道这梁王还真是死性不改，刚奉旨遣散了一院子的姬妾，就敢到别家问候女眷，怕不是这风流性子几日后就原形毕露罢。

　　殷素一直低头坐在末位，不叫她她就不说话，对孙姑娘也不好奇，看着甚是老实本分。

　　而此时的孙如宓，皱着眉头唤了桃英进来:“外面何事这般吵闹？”

　　“姑娘，是梁王带着妻儿来拜年，还送了整整两辆马车的礼，下人们往里搬东西呢。”

　　“……”孙如宓反应一会儿，十分纳闷，梁王何时有妻儿了？

　　“更衣吧。”睡是睡不着了，孙如宓打起精神洗漱更衣。

　　桃英梳头的时候，孙如宓看见桌边燃尽的香炉:“一会儿把里面的香灰倒了换上新的，我闻着睡得倒舒坦，以后每晚都点上吧。”

　　这香屋里早就备下了，只是以往孙如宓睡得好用不着。

　　在房里用过早饭，孙如宓问桃英梁王走没走。

　　“马相公在招待梁王一家用午膳，姑娘可想去前头？”

　　孙如宓可不想去见梁王，摇头说:“算了，我看会儿书。”

　　过了午时，桃英进来说:“姑娘，梁王一家走了。”

　　合上书，孙如宓问关于梁王妻儿的事，桃英自己也不甚了解，只听说今日梁王带了侧妃和儿子到府上，那孩子已经十四岁了。

　　桃英刚说完梁王的事，马珏走进来:“你倒是挺关心旁人家事。”

　　“这般离奇的事，还只在话本里见过。”孙如宓边说边起身行礼。

　　“别看话本了，今日初一，戏楼新排的大戏，想不想看？”马珏问。

　　孙如宓听了，眼睛一亮。

　　靖国也有戏楼，只是前朝摄政王严令京城不得随意排戏，所以上至戏班下至说书先生都只敢讲那几个老套无趣的旧戏，她早就看腻了。

　　“想看就出来。”说完，又叮嘱，“送你的手炉记得带，不是用来当摆设的。”

　　昨晚他帮她捂耳朵，她的手背冰凉。

　　孙如宓给桃英使眼色，桃英机灵，拿了手炉就塞到孙如宓手里。

　　两人乘马车行到城南一处戏楼，在门口出示令牌，里面人直接领他们到了二楼正中的位置。

　　此处视野极好，又有热茶水果，孙如宓左瞧瞧右看看，看到戏台后头有个戴着大胡子身穿戏服的人一闪而过，问:“是不是快开始了？”

　　马珏说:“快了。”

　　大约过了一刻，一声锣鼓敲响，大戏开始，孙如宓来了兴致，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戏台，偶尔随着其他观众一起鼓掌。

　　这戏讲的是穷书生和富家千金不顾世俗相爱最终修成正果的故事，内容俗套，马珏没怎么看。

　　孙如宓刚开始看得很起劲儿，后来困意上涌，一下一下点头。

　　又一下，孙如宓下巴落在马珏手心上。

　　马珏托着孙如宓的脑袋，失笑摇头，将人扶着靠在自己肩上，轻轻把自己的大氅盖到孙如宓身上。

　　一直到戏唱完，马珏才轻声唤醒孙如宓:“醒了，该回家了。”

　　“再多呆一会儿，回去阿娘又要让我练字……”孙如宓半梦半醒间，以为自己在闺中好友家中，不想回家练字，说完这句，思绪就从梦境回到现实，她发现自己靠在马珏肩上，整个人一僵，随即起身，大氅滑落。

　　“马相公，我睡着了，这戏……”孙如宓低头去捡大氅。

　　“这戏俗得很，怪不得你睡着，本相看了都犯困。”马珏说完，从孙如宓手里接过大氅，“走吧。”

　　出了戏楼，外面天色渐暗，上马车后，孙如宓便觉腹中饥饿。

　　她起得晚，早饭用得迟，没吃午饭，一直到这个时辰都没进食。

　　左右他们要回去了，她且忍一忍，回去再用晚饭。

　　可是这个时辰是夜市正开始，南市多是美食铺子，路上阵阵飘香，没多久，马车里就响起“咕噜……”

　　马珏看了孙如宓一眼，后者正面红耳赤望着窗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看什么呢？”

　　“糍粑……”孙如宓挠了挠耳朵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