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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世上本无事。 ...

  •   陈争怡的脸上都是风干后的泪痕,结在脸上。
      在完全的释放以后,两个人才感觉不妥。
      叶心诚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怀抱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替她挡着风。

      “不好意思。”陈争怡转过身擦干净脸上的痕迹。
      刚从大悲里挣脱开来,有如溺水者获救,依旧心有余悸。
      在这个悸动里,有什么东西悄然生根。

      陈争怡二十余载的人生,不是没有过心动时刻。
      校园时学长的嘘寒问暖,同学在篮球场上公开喊话。
      青春里的每一个闪光男孩都在她的喜欢里,但那种喜欢是欣赏,是可远观。
      曾经有过的悸动因为异地,因为距离,因为观念,陈争怡擅长在关系即将破裂前先做那个转身人。
      不愿面对离别。
      那种空落落的仿佛被抛弃的感觉,体会过一次就足够。

      工作以来不是没有遇到过契合的伙伴,在瓜熟蒂落的时刻她生了病。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还好我还没有特别特别喜欢你,连离开都可以微笑告别。

      “说这么一件大事,和我的瓶颈期相比,不觉得自己吃亏吗?”叶心诚觉得这个拭泪未免过于长久,“友情赠送你一段故事。”

      “哈哈哈哈……”陈争怡并没有觉得吃亏或者什么,这人可真是有趣,不过千万别变成比惨大会,她的本意可不是这样的。

      “比惨吗?这样很刻意诶。不用觉得有负担,刚才那只是我个人的私事,如果影响到你的心情,我再次道歉。”

      “那倒也没有,我只是……嗯,有些话可能除了这个时刻,连我自己内心都说不出。”叶心诚鬓角的发丝在夜风里飞扬,连带着他的眼睛也变得迷离。

      “那,你说吧,我洗好耳朵听你说。”陈争怡终于把自己从刚开的状态里强行抽离。

      “我想想从哪里开始说起……”叶心诚的右手不自觉攥紧了背篓的带子。

      “不如我们边走边说,我还想看到今天的朝阳。”陈争怡低头看了一下表,距离日出的时间越来愈近。患病后,她把偏执做成良药,得不到,心里就会难受,难受到可以分不清到底是身体的痛还是心里的痛。

      今天的日出,她势在必得。

      “好。”

      重新踏上路程以后,叶心诚的话也慢慢开始多了起来。
      他花了很久寻找根源,最后没有办法只能将自己的成长经历和盘托出。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像某些极端的画家那啥以后,陈争怡还有幸活着的话可以提笔操刀写一代画家叶心诚的墓志铭。

      故事的开头,叶心诚是父母爱的结晶,两位艺术学院的高材生相知相恋。
      一个专攻西方抽象,一个专攻古典山水。
      互相之间指导不了对方什么,对艺术的狂热转嫁到他们爱的结晶。
      从小,叶心诚该学习哪一个画派就成了夫妻俩个不变的话题。
      周岁抓阄。
      叶心诚既没有抓那副蒙德里安的代表作,也对古典山水画不闻不问,独独对一张肖像画情有独钟。
      就这样,他一生要学习的画派确立。
      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为他量身定制了学画的道路,早早物色好了授课的老师。
      他表现的也很好,一路顺风顺水,提前招生到了国内最顶尖的绘画学府。
      获得过不少的奖项,开过几场画展,出过画册。

      但是,他不想再画肖像画了。
      就这样。

      他对画画的要求很高,总觉得光对人临摹无法画出人的神韵,在他看来那样就无异于画了千百个人偶。
      人是活的,如果不了解一个人的生平,不了解他的喜怒哀乐,那就画不出传神的人。
      父母和老师同学劝他,不要过于较真。
      这是较真吗?
      在他摔烂自己的画板以后,就跟着陈隐上了山。

      他想画陈隐。

      和陈隐的相识很偶然,学校毕业季每年都会组织一次毕业展览,陈隐学的就是策展,他俩抽签刚好在一起。
      那时候他在忙着画册,把自己的画传给陈隐以后就当了甩手掌柜。
      早就听闻策展班有个神乎其神的策展人,原本无序的画在他的安排下透出一股子美。
      给了画第二次生命。

      他毕业作品,是四幅同样大小的肖像画,喜怒哀乐。
      被称作画尽世间百态。
      无论怎么摆,也都只能是喜怒哀乐吧。

      在展览预览时,他跟陈隐在画馆外面碰头。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时的陈隐像一团雾,说不清道不明。

      等他再次见到自己的画,陈隐的确不负虚传。
      四张画还是一样的顺序,只不过陈隐只露出了每一幅画的眼睛,其余部分都用白纸进行了遮挡。
      诚然,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在绘画时他总是着力于画眼睛。
      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自己的画技。

      “眼睛画的很好。”陈隐一直站在他的后面,双手抱胸,在细细观赏。

      “谢谢。”叶心诚听到过很多的夸奖,有些是真心实意,有些暗暗较劲。
      陈隐的夸奖不带任何,只是平铺直叙。

      “我每次看都会不自觉被他们的眼睛所吸引,但是……但是你在画的过程中,真的觉得这是真实吗?”陈隐说这句话声音放得很低,近乎呢喃。

      “什么?”其实他听清了,但是一下子恍惚。

      哦,等他反应过来陈隐已经走出了这个展览馆。
      他画的,只是他的想象之中。

      人的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将这几十年的情绪都放在一张画上,不切实际。

      之后他比之前绘画更加努力更加认真,找的每一个绘画对象,都细细聆听他们的故事。
      他的画技获得了主流画派的认可。
      但是他知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陈隐每一次策展,都会带给他和观众惊喜,同时叶心诚他内心的不安和失落也积累的越来越多。
      陈隐懂画,也在懂他的挣扎。

      “和我上山吗?”陈隐在策展结束道别的时刻冷不丁发问。
      几乎是毫不犹豫他就答应了。

      上山后,陈隐并不同意让他为自己绘制肖像画,他说:“我不懂我自己,你更不会懂我,一张不知所以的画,就不该存在。”

      很好,很有道理。

      听到这里,陈争怡心底里对陈隐的自大狂妄可谓是体会了彻底。
      陈隐从来都是随性而为,从来不会管别人的死活。
      叶心诚与其说是自愿上山,不如说是被诓骗,被画地为牢。

      “在山里待了半年多,我都在考虑转山水画了。”叶心诚毫不自知,或者知道但是无法自圆其说。
      “想听我的意见吗?”陈争怡超级无敌想吐槽陈隐,正苦于没有机会。

      “你说。”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陈隐他只是一个策展人,他问你的那些问题,他自己难道就想的明白吗?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可我已经进了这个圈,或许有一天,我就顿悟了吧。”原来他并不是不知,而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在一路闲话过后,朝阳已经准备就绪。

      “你看!”陈争怡右手指着山边露出的一点曦光。

      看过很多名篇大家描写朝阳,也看过很多摄影者的延时摄影,但是唯有自己亲身经历,才知朝阳可贵。

      黑暗慢慢稀释,被朝阳带来的白光推拒。黑灰白橙黄红,在颜色的渐变里,朝阳一跃而出。

      陈争怡在专心致志看朝阳,看不到身边的人在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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