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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入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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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王爷赭奇在自家王府大院里伸了个懒腰,逗逗自己的爱鸟,心情格外爽快。夏日清晨的阳光刚好,晒得人真想回去睡个回笼觉。
喝早茶的时候,他兴致一来,招呼左右道:“备车,听说浩谦公子回来了,一会儿咱去国舅爷家。”贴身侍卫小白凑近提醒说:“我说爷,您这一天到晚的往国舅爷家里跑,可还记得已经半个月没进宫去看太后了。”
“噗——”赭奇一下子把茶吐了出来,他一拍大腿,可不确实是这么回事!上次众臣议事时迟到,就已经被他那皇帝哥哥责骂了一顿,再不进宫去看母亲恐怕不知要被罚成什么样子。虽然他认为母亲根本没生什么大病,多是老人家心里有什么事郁结的,不过怎么说也是拖拖拉拉快两年了,做儿子的还是常在身边照看着才好。
“快快,那也得备车,备车进宫去……”
赭奇是跟着舅舅长大的。小时候自己父皇和母后把心思全都放在了他太子大哥的身上,对他多少有些放任,赭奇不仅可以比同胞哥哥少学许多课程,更可以时不时出宫去逛逛,而他每次出去必要去报到的地方就是自己舅舅家。从小舅舅干什么,他就跟着学什么:舅舅练字,写的是欧体,他也跟着学了一手漂亮的欧体;舅舅喜欢刻章,他也跟着收集了一架子各式各样的印章。也许正是因此,他和表弟浩谦的关系也极好,当年他舅舅离京去南方上任地方巡抚的时候,他愣是抱着比自己小了整整五岁当时个头只到自己肩膀的李浩谦哭了个天昏地暗稀里哗啦,险些耽搁了舅舅的行程,到了现在这事他母后提起来的时候还能惹来笑声一片。
等到李琨任满回京述职后,先帝赐给了国舅一所更大的宅子,赭奇更是见天儿地往舅舅家里钻,今天送过去一个古章明天拎过去一只俏鸟后天说要带浩谦去骑马,总之理由都给他找了个遍。李琨和李浩谦都已经对这位小皇子习以为常,进门不用通报出门不用送客。
不久后,赭奇被封为敏王,有了自己的家院宅邸,搬出了宫,他就更是把舅舅家当成了自己家,有事没事儿地就登上马车过去接表弟出去玩玩,要不就是遛着弯就顺带走过去蹭饭。用他的话说就是舅舅这里好,住的时间长了,庭院秀丽又有人气,不像他那个新宅子,大是大,却觉得冷清。
赭奇在车架里向外望,快到太后寝宫的时候,赭奇看到自己母后的贴身太监正带着一队小太监急急忙忙赶着路,觉得好生奇怪。
“刘杰,你这是干什么去啊?”他叫车停下,掀开帘子喊住为首的那个太监。
“哟,给敏王爷请安了。”叫做刘杰的人给赭奇行了礼:“您可是有段日子没进宫了,太后正念着您呢……这不浩谦公子刚带回来个神医,给太后诊着呢,我这受吩咐去御医房取东西。”
“哦,那快去吧。”
赭奇估摸着浩谦这会儿肯定是在母后宫里了,心里很是高兴。
太后坐在床上,盯着这个坐在一边给自己诊脉的年轻人,他面目清秀,一头黑色长发整齐地束着,半闭着眼睛,有节奏地弹拨着拴在自己手上的丝线,露出一副与年龄不符的老成。太后不禁想,若自己还是那十六七岁少女怀春的年龄,恐怕一定会对这样的男子动心吧。不过这大夫也真是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龄,若不是方才还未把脉就已明确无误地说出了自己这两年的常有症状,外加是自己平日疼惜的亲外甥带来的,她纵使再喜欢也不敢随意让这么个人来诊病。
“母后,听说浩谦在您这儿?”
赭奇还没露面,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待到他从外室走进来,太后笑道:“几天不见敏王爷的面,这一进来就找浩谦,你到底是来探谁的?”
“母后您这是说笑了……我当然是来看您的,”他瞥了一眼坐在太后身边的人:“这位是……”
文若曦站起来要行礼,赭奇挥挥手笑道:“我不是皇兄,不必见大礼。”
文若曦闻言抬头,正对上面前人的目光,赭奇嘴角微微地倾斜,文若曦却觉得这个笑容让他产生了某种莫名的警戒感。
“这是浩谦请回来的文大夫。”太后和蔼地笑着,看着自己儿子的眼神里有一丝溺爱:“文大夫也不必太拘谨,我们敏王殿下随性惯了的,谁跟他都不见外。”
“是了是了,文大夫尽管随意坐,该诊病就诊病,该开方子就开方子,委实不用在意我的。”
“是。”文若曦应了一句,转身坐在附近的桌前开始写方子,却总是觉得背后暗暗发寒。
赭奇看了文若曦一眼,之后坐在自己母亲身边,一边漫不经心地搭着话,一边不时往门口瞧瞧。
“别看啦,”太后伸手在自己儿子眼前晃了两下:“浩谦刚到就被你皇兄叫去了。从小就是,一天到晚就知道拉着你表弟到处去玩,唉,”太后叹了口气:“可是也没见你学来浩谦的半分沉静。”
文若曦拿着毛笔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转了个笔锋,接着开他的方子。
——
李浩谦跟着大内总管向御书房走着的时候,忽然不自觉地笑了笑。
“你又没说,我怎晓得?”夜色下,借助远处朦胧的火光,李浩谦看看眼前的人,感觉到口中还留着与他相同的味道。
“雅贤想让我说得更明白些?”文若曦狡黠的目光像猎豹一样紧锁着猎物。
对方再次俯下头来,一步步接近自己的脸的时候,李浩谦却低头一钻,逃了出去。但马上,从背后伸过来的双臂将他团团包围。
“我的愿望就是,能够和雅贤一直这样在一起。我,喜欢雅贤。”
温柔的话语和轻轻的呼吸在耳边缠绕,有规律的心跳在背上鼓动,两个人就这样站在原地。
“……哦,我知道了。”半晌,李浩谦说出了这么几个字。
“呵……”文若曦忽地笑道:“还真是雅贤的作风……可你怎好这么冷淡,真叫人寒心。”
“哦?”李浩谦搬开他的臂膀,转身,眼睛弯弯如初十的月亮:“你于我陈述一件事情,我说我知道了,有何不妥吗?”
“嘛……说的倒也是。”文若曦挠挠头:“那么雅贤,我已经说了我的愿望了,你总该告诉我你的了吧?”
“咳……”李浩谦又拿出折扇干咳了一声:“这个……汀兰说了,她家主人的话都不得信的,我怎么能当真呢?当然交换也就不成立了。”话毕,他摇着扇子,转身朝巷外走去。
“这死丫头!”文若曦低声笑骂了一句,忽地向前猛的拉住李浩谦的手朝有移动着的火光的地方跑起来。
“哎哎,那边有人在跑,是不是‘鬼’啊?”“管他的反正追丢了别人,他们不是也不行了,快追快追。”于是一堆举着火把的人便在这两个牵手跑着的少爷身后叫嚷着,追赶着……
文若曦回头看着李浩谦“嘿嘿”痴笑了两下。
李浩谦刚瞪了他一眼,就感觉自己的身体飘了起来,却见是身后的一群人将他们二人举了起来,巨大的欢呼声中,李浩谦看见文若曦像孩子一般向自己吐了吐舌头。
被放上巡夜花车的时候,李浩谦不知踩到了什么,重心一斜,差点栽倒在里面,脸却突然贴在了某人的胸口。文若曦笑着把他扶进来,他叹了口气,道:“文若曦你可真不是个君子。”
“雅贤,你可真抬举我了,我本来也没说自己是个君子。”文若曦歪着头笑的更灿烂了,他靠近对方的耳朵,终于说出了那在脑子里转了很长时间的话:“若是君子,又怎么会喜欢你呢?”
……
“浩谦!”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李浩谦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在御书房了。他反射似的刚一抬头却又低了下去,恭恭敬敬地向面前的人行礼:
“圣上。”
——
“嘿嘿,母后这话是怎么个理?我比浩谦年长,理应他跟着我学才是啊。我倒觉得他那性子太文静,跟个大姑娘似的,这么多年想给他调调,愣是没有搬过来……”
“敢问太后,”文若曦忽然打断了敏王的话,站起来有礼道:“您这些年来吃的药,可有几味有呕吐或者起红疹等不良反应的?”
“嗯……哀家印象中像是没有,文大夫请放心开。”
赭奇有点不知其然地愣愣看着文若曦眨巴了两下眼。
再次转过身去写方子的时候,文若曦也觉得自己刚刚有些唐突,只是敏王爷那话在他听来轻薄得很,一时觉得心烦意乱就这么插了句嘴,还好太后对自己的印象算是不错,否则定要惹了大祸。
“奇儿最近还是常往你舅舅家跑?总是给你舅舅添麻烦可不行。”
“母后您说的,舅舅那儿就是奇儿府外的另一处家,不是早就习惯了的吗?再说我这不也是尽尽孝心~”
“哟,怎么没见你给你母后尽孝心?再说你舅舅有浩谦呢,轮得到你?”
“嘿嘿,您这不是有皇兄?”赭奇嘻哈着拿起一颗花生嚼起来:“舅舅可给儿子操了不少心,浩谦不在,当然得我照看着;浩谦在,兄弟之间多走动走动不也是好……”
“敢问太后,方子开好了是否还需太医院医生审过才可?”
文若曦又一次打断了敏王爷的话。太后一惊,微微有些嗔怪这年轻人不懂礼数,赭奇也又愣愣地瞧着他眨巴了两下眼睛,替母后答道:“啊,这是规矩,文大夫兴许是刚来还不熟悉,回头让刘杰那奴才带去吧。”
文若曦看着赭奇,两端嘴角又翘成船型:“敏王殿下,方才太后殿下说您是个随性的人,不巧,不才也是个随性的人,”他深深地给面前两位深深鞠了个躬:“还请海涵。”
这样一句话说出口,性情向来宽容的太后释然地一笑,倒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些奇怪,敢想敢做,仿佛些许不谙世事,却又精明得很,有点与众不同。
“哈哈哈……”赭奇忽然拍着腿,放声笑出来。
正笑着,有人掀帘子进来,三人转头一看,却是李浩谦回来了,文若曦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一些不对,但那点异样的踪迹在他抬头看向太后的一刻消失无踪。
“姑母怎样?二表哥也来了?”
“哀家没什么,倒是我们的敏王殿下,”太后看看自己儿子:“我看顺便叫文大夫一起给他看了好了,莫名地忽然笑起来,好不吓人。”
“哈哈哈,”赭奇笑的更厉害了,他颤颤地站起来扶住李浩谦:“浩谦啊浩谦,你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奇人?等太后痊愈了领赏的时候,别忘了和文大夫一起到我府上坐坐,我来给你们庆功,大家……”赭奇停了一下,嘴角轻斜:“不妨交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