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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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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针划过0点时,柳熠看了一眼表,又看了看身旁空荡荡的床铺。下床穿上软绵的拖鞋,打开了卧室的门。
张嫂已经睡了,屋子里漆黑一片。柳熠站在楼梯口抬头向楼上看去,周申的书房还隐隐约约地透着光。
柳熠的嘴角微不可闻地动了动,犹豫了一下,便抬脚上了楼。
敲门声响起。
“进来。”
柳熠进门的时候,周申正在打电话。眉头紧锁,也没抬头,正对着那头严肃地说着什么。
“嗯?”说完,周申意识到还在通话,便用手捂住了话筒。
周申并没有挂掉电话,可见事情还没说完。柳熠放下杯子,有些欲言又止。
平日里,这个时间柳熠已经入睡了。
有时候,周申能从柳熠慌乱的呼吸声中辨别出是否柳熠只是装睡,但无论柳熠睡没睡着,留给周申的永远都是一个蜷缩在被子里的背影罢了。
被角掖得严严实实,好像生怕半夜有人擅闯。
两人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在深夜四目相对,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平日里白天两人装作无事发生,从不在夜晚谈心是周申和柳熠的默契,谈心后带来的只会是两人份的彻夜难眠。
周申想开口说些什么,又怕自己不会说话惹得柳熠不高兴,总不能问你怎么在这儿。凌晨丈夫还在工作,妻子过来催促快点休息才是正常不过的事。
还是柳熠先开了口:“已经十二点了。”
柳熠说得平淡,周申连忙匆匆挂了电话,起了身,握住柳熠冰凉的双手,留下一室的黑暗。
正如霍金所说,假如爱情伤害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它还会继续伤害你的。爱情是最折磨人的,但我们还是如朝圣般地仰望它、靠近它,甚至感激它。为着它曾馈赠我们的最好也是最差的时光。
凌晨三点,屋内温热,熟睡的两人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各自占据床的两侧。
一床被子下,十指紧扣的双手微微出汗。屋内的室温不低,被子中周申的体温更高,睡梦中的柳熠额角开始冒汗,想要挣脱开来周申的手,却因为对方握得太紧而放弃挣扎。
今夜化雪,气温很冷,张嫂早就在睡前将家里的每一个窗户都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按理说应该没有一丝风能进入室内。
然而,暗处的窗帘却在悠悠浮动,似有什么东西轻轻拨动。
时快,时慢……
随着不知何处而来的风,沉重的窗帘浮动的幅度逐渐变大,上侧的滑轨被窗帘带动慢慢地向两侧移动,露出窗帘后侧的落地窗…….
窗外,雪后的云渐渐散开,露出云层背后清明的月光。月光将屋内的景和人映在玻璃上。
玻璃上的柳熠背靠着周申的胸膛,两人相拥而眠。
床上,柳熠锁紧眉头。
汗水渐渐汇聚从额头侧面滴落,而后似是飘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响动,或许那声音只是院子里的猫因饥饿而发出的咕咕声,却一把将半梦半醒的柳熠吓得无意识地抖了抖。
那天,“他们”刚来的时候似乎还没有掌握地球人的语言。
而他们的嘴里,也是同样发着骇人的咕叫声。
梦魇之中,孤身一人的柳熠独自走在一口深不见底的山崖旁,而就在山崖下,时不时传来空谷悠扬的叫声。
咕,咕,咕。
而后,竟是一只灰黑色的手从山下伸出,泛灰的皮肉连带着些许质地坚硬的皱褶,乌黑色指甲极长而弯,若是被挠上一把,必定穿肉断筋。
而正当柳熠发现并妄图往反方向跑的时候,那山下的手骤然生长。
而它,露出一双异常大而泛着幽绿的光的眼睛,而目光对准柳熠的方向,一把将柳熠拽下了山崖。
山崖的那端带领柳熠回到了她最无助的一天,也是此后的三年噩梦缠绕的一个字节。
2020年10月12日,天气晴,多阖家出游。
柳熠正如常把自己关在幽暗的屋内码字,而她的码字速度怎么说呢,看缘分吧。
有时候,周申以为她正在勤勤恳恳、思路泉涌地码字,电脑键盘声打得啪啪作响,走近了一看,□□飞车漂移得飞起。
刚好那天出了个新闻:美国五角大楼首次公开承认ufo。柳熠看到新闻后“切”了一声,便面无表情地换了台。
因为如此类的新闻从上个世纪以来确实是层出不穷:从霍金用红外线眼动仪说着“来自异星的信号不要回复”,到美国五十一区,再到罗斯威尔事件、麦田怪圈、萧山机场事件、巴西上校自杀事件。
种种迹象,无一例外表明异星人已经到来。
可是,现实生活中,又有谁见过他们,空空而谈罢了。
来自网罟座泽塔星球的灰人族是柳熠笔下最常见的异星人,也是各类报道中最常见的异星人种族。
而对于此刻的柳熠来说,他们只是她笔下的一个人物,是当她被俗世烦扰得抓狂时的无聊幻想,是最虚幻的存在。
他们承载着她的想象力,带领有天赋的柳熠被世人所崇拜。
而她则是她笔下所创造的世界的神,无论是谁,好与坏的定性,在她的一念之间。
有一次采访中,一个记者问道:“所以你是相信异星人真的存在并且到访过地球是吗?”柳熠沉默了许久,而后竟无言以对。
往日里柳熠堪称能说会道,说话真真假假。可是当她真的想要回答这个问题时,却说不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沉默了良久,柳熠回答:“是的。”她看到了台下的观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便也没没再解释。
其实答案是:是,也不是。
这根本就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时候柳熠觉得他们根本就不会真的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他们只是她完成自己梦想版图的铺砖路,是一支好用的笔。
她曾在书中提出过一个大胆的设想:包容是文明程度一个重要的衡量指标,如若异星人真的存在,而且文明程度远高于人类的话,那么他们对于处于较低文明程度的人类必定有极大的包容度。
殖民、开疆扩土、权势不会再是他们所追求的东西,而对于生命的探索,才是永恒的主题。
那时的柳熠是多么地骄傲,自负。
此言论一出,受到众多非议。
林国一个沿海城市有专门研究异星人的民间组织,组织负责人是位退休的科学家,当记者无意间问起这位宇宙学家对此的看法时,他言辞躲闪、闭口不谈,任由舆论发酵。
而在这个社会中,言论的偏向是由热衷于表达自己想法的人所决定,所以舆论站在了柳熠的身后,这个民间组织因此受到众多非议。
直到那天,他们纷沓而来。
此后穷苦贫瘠的生活压榨着人们,无人再提起那个风光无两的科幻小说作家曾说过的话,而柳熠却为此感到蒙羞,她羞于自己的傲慢和无知。
而所有的书籍就是见证,她将其中关于异星人的小说全部打包深埋于土中,带着年少的轻狂,永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