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主好儿郎》素白歌

52、风前

　　傍晚又是一桌酒席宴请沈越，这一次慕红衣来了，楚熠然并未出现，送了沈越回去后，叶长誉坐在桌前还是在喝酒，桌上的菜肴已经撤了下去，换上了几道佐酒的小菜。

　　慕红衣陪着坐了下来，给叶长誉添了一杯酒，“沈公子看起来对你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你求娶沈姑娘的话，沈家应该会同意。”

　　叶长誉左手托着下巴，右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我不担心这个，我已经认定这辈子娶的只会是七七。”就算沈家不同意，他也会尽所有的努力去争取。

　　但有些注定的事，让他更想努力的反抗，他轻叹了口气，纠结了几日，有些事说出来会更好吧，“你一直知道楚熠然的身份吗？”红衣和楚熠然已经朝夕相处了挺久，按照他们的亲近程度，楚熠然应该是不会瞒着红衣的。

　　慕红衣轻摇头，算起来他还比长誉晚知道熠然统领的是昊影宫，也不知道叶家也是昊影宫下的，“有所猜测，我一直在等他自己说，也是前些时候才明白他所承担的是什么。”护灵脉，守天下，放在熠然肩膀上的重担重若泰山，而他似乎帮不上忙。

　　若是这样，叶长誉心里倒是好受了些，至少红衣并未瞒着他，“我承认他很强大，可是我不想臣服于他，更不会叫他主上。”谁不是俊杰佼者，楚熠然之所以是现在的楚熠然，是因为继承了几百年积淀的昊影宫，他也是得祖荫庇护才会有一个好的开始，成为了现在的锦绣坊坊主。

　　慕红衣微笑了下，他能理解长誉的意思，其实长誉也是一个十分骄傲的人，骄傲的人是不愿意屈之人下的，“熠然说，他不是老古董，不需要你叫他主上。我想他的意思是，朋友相处就可以。”

　　“朋友吗？”如果只是做朋友的话，楚熠然确实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等这一切纷争结束，他就会回去天重，以他行事，只怕极少会再入世俗，”熠然说埋骨天重是他此生的宿命，而红尘里他别无所求，“不过这一次我会陪他一起。”这是慕红衣在不知道昊影的存在时就做好的决定，去天重山，也是与熠然一起归隐山林，全他此生所愿了。

　　坐拥天下，困守一方，就如帝王贵重又岂能轻易出了那重重皇城？楚熠然的不自由更甚于叶长誉自己，帝王至少有滔天的权势富贵，若做个昏君，还可以随心所欲，而楚熠然拥有这么多，想要夺取天下只怕也是很容易的，“他甘心吗？”

　　“你曾说他很可能是宝靖王。”慕红衣斟酌了一下，还是说起了这件事。

　　“嗯？”叶长誉点头，一开始确实这么以为，不过他也知道宝靖王更年长一些，楚熠然并非是宝靖王。

　　“他本姓安，如果不入天重，他也会如同宝靖王一样，享尽尊荣一生自在山河，可他这一生都没见过他母后，也无法与亲人相认，襁褓中入天重，就此绝了尘缘。如他所说，以前世间本没有白羽，以后也不会有楚熠然。”慕红衣很清楚，熠然得到的远比他失去的少，昊影宫主权倾天下又如何，他自小失去的那些是任何东西也弥补不了。

　　叶长誉沉默了好一会，他曾猜测楚熠然非富即贵，没想到还真是出自皇家，就算天资再好，没有努力付出也不会这般文武全才，这般的杀伐果决不知是染了多少的鲜血才练就，这个昊影宫主当得还真是不容易。而且就算他做的再多，世间人不会记得他，史书里也不会有他，他只是一道影子，隐在这盛世之后。

　　这一刻，叶长誉突然有点同情楚熠然了。

　　就算是天下首富，叶长誉想娶沈七七自是也要按规矩来，三书六礼不可缺一，首要之事当然是先去提亲，提亲的人也不能随便，叶景荣亲自出马，请了与沈涛一向交好的文坛大家余蘅代表叶家前去提亲，随行人员和礼物等也是样样最好。

　　提亲的事很是顺利，沈家那边应了下来，同意两家结亲，将沈七七嫁给叶长誉，接下去问名纳吉也是顺利，叶长誉和沈七七的生辰八字极是相合，乃是佳偶天成。下聘的事也就更加慎重了起来，倾尽锦绣坊之能的准备好了一众聘礼，各种珍宝绫罗是应有尽有可倾半座城池。

　　楚熠然比下聘的队伍提前了两日前往碧海派，慕红衣自是随行，一路上低调行事直入了碧水城心蕊园，竹林中的院落依然是守卫得森严，一到地方楚熠然就去了书轩，听着属下禀告最新的讯息，一堆事情安排下来天就黑了。

　　明晓是在夜幕彻底降临的时候到的，大概是最近和外人打交代多了，有些习惯的面带微笑，像是一只笑面狐一样微眯着眼，刚进了院子就看到慕红衣端着茶点从廊上下来，他敛了笑，正经行礼，“慕公子。”

　　慕红衣手里端着东西，只好略点了下头，“熠然没吃晚饭，我给他拿些点心。”

　　“那一起过去吧。”明晓伸手要接托盘，慕红衣没有给他，继续往前走去。

　　小书轩里凉风习习，轻纱曼舞，烛光瑶瑶，楚熠然歪坐在椅子上翻着一个册子，眉头微锁，慕红衣走了进来，将茶点放在小圆桌上，“熠然，过来吃点东西吧。”

　　楚熠然嗯了一声，抬头看到在慕红衣身后的明晓，明晓上前行礼，“属下见过主上。”

　　“不必多礼了。”楚熠然唇角微翘，“最近办的事情都不错。”做为三十六岛里明面上实力最弱，又是刚刚成立的烈光派，明晓暗地里四处引火，又处处灭火的，让东海乱里有序也是不容易得很。

　　听到楚熠然的夸奖，明晓显然很是高兴，“多谢主上夸赞。”

　　“我看你这个烈光派的掌门做得很不错，以后不如就留下来吧。”

　　说到这个，明晓就敛了笑容，“主上这是嫌弃属下侍候得不好，想赶人了？”

　　楚熠然轻声一笑，“我要回天重，那里闷得很，还是外面热闹，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成家了。”他站了起来走到明晓前面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以后三十六岛有青云、碧海、朝廷三方辖制，内中再有你在，才是万无一失。”

　　明晓也明白，按现在的情况，他确实是不能轻易离开东海的，至少近几年里都不能离开，“属下明白。派中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动手，请主上吩咐。”

　　“不急，陪我喝杯茶吧。”楚熠然在桌旁坐下，红衣已经往小碟子上挑了几块楚熠然喜欢的糕点，又添了一杯新茶给他，“厨房里新熬着粥，待会吃一些。”

　　“好，你也别忙活了，赶了一路，也不好好休息一下。”楚熠然拉红衣坐下，又示意明晓坐，明晓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和主上相处的时间只怕是越来越少了，能多待一会就一会吧。

　　“我不累。”说他没休息，熠然自己不也是一直在赶路，没有稍停留就又忙碌公事，一下午这院子里是人来人往的一点也没有间歇，累的是熠然才对。

　　明晓拿了一块点心慢慢的吃着，眨巴着眼睛看了看楚熠然又看了看慕红衣，心里暗暗叹气，还真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自从遇上慕红衣之后，他们这些属下就难得能一直跟随主上了，毕竟看着主上和别人情意绵绵的，做为属下还是要会避嫌。

　　慕红衣没有打扰他们太久，看着楚熠然吃了点心他就先回去了，隔着小花庭的两个相对的房间，慕红衣被安排住在右边这间，左边就是楚熠然住的。房间很是宽敞，一道屏风隔开里外，外边除了桌椅还有软榻，这段日子两人一直住在一起，突然分开了，慕红衣还有些不习惯，少了一个人，连着窗外吹来的风也显得太冷清了。

　　沐浴更衣，洗去几日赶路的疲倦，慕红衣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支玉簪细细的打磨着，玉是墨玉，簪头与他头上的朱砂玉簪是一样的凤羽造型，这是他答应了要给熠然做的发簪。熠然平日里的穿着都是偏素雅，发冠也是以银冠、白玉、翠玉居多，在一些特殊的时候他穿上那一身玄色，隐入黑暗里时也就更加让人觉得惊艳，配玄衣，自是要墨玉簪最好。

　　已经是亥时初了，楚熠然终于回来，只是身后还跟着不少人，明晓也在其中，几人跟着楚熠然进了房间，是服侍他沐浴更衣的，慕红衣犹豫了一下并未进去。将近两刻，一行人走了出来，没一会楚熠然也出来了，他换上了一身玄色衣衫，头上还戴了幕笠。

　　他要出去？慕红衣放下东西站了起来，刚打开房门，楚熠然已经穿过花庭到了他门前，脸上带着微笑，“我要出去一趟，今晚应该就不回来了，你早点休息。”

　　慕红衣没有多问，点了点头，“好，那你多小心。”目送着一群人拥簇着楚熠然离开，慕红衣才关上了房门，翻云覆雨的人到了，属于三十六岛的风雨将来，想必又是一场场惊心动魄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