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谋京师》寒月初七

4、也不过如此

　　料峭寒风中，一抹墨蓝色的身影扑向他，衣袂翻飞，掠过她慌张的面容，二人重重倒在雪地中。
　　那匹灰狼扑空，紧接着身后江怀掏出长剑，一招毙命。
　　霍熠紧握着明羽娆的手臂，那层薄纱下微微能够触到的温软，她目光中的闪烁的不安，忽然，之前那个沉稳超脱世俗的女子，此刻竟在他眼前鲜活起来。
　　明羽娆开口：“你没事吧。”
　　霍熠摆手以示无碍，将明羽娆扶起，“你这全然不顾的性子分毫不像一国公主。”
　　“你不能死，你死了你的部下可不会管我的死活。”明羽娆拍了怕身上的落雪，语气云淡风轻，“送我下山，之后我会和车队说是雍藩王府救了我，如此一来万盛帝就算知道实情也无法怪罪于你。”
　　说罢明羽娆广袖一甩，扬长而去。
　　莫名的，霍熠心中像是被无数丝线牵引着，面前这个女子让他兴趣愈加浓厚。
　　下山时已近黄昏，鹅毛大雪早已作罢，天边云霞的绯红映衬着堆积在山间厚厚的冻雪，淡淡的霞光似是让山间万物重获新生，一片金光粼粼。
　　见到明羽娆安然无虞的、归来，萍儿悬着的心也坦然落下。
　　霍熠坐在马上，命人送明羽娆回去，自己站在远处瞧着，跟在他身后的江怀多有不解，问道：“世子，您既然都已将劫了景安公主，为何又要将她放回去，倒不如与万盛谈一笔交易。”
　　“我为的是让万盛皇帝动怒，又不是让一个女子白白牺牲，更何况…”霍熠欲言又止。
　　明羽娆先前所言的的确确命中他心，他不怕万盛帝动怒出兵征讨，或者说如此更是他喜闻乐见之事。
　　但有一句，她所言在理，就是他动兵，得到天下，也是名不正，言不顺，难以号令群雄。
　　一路耽搁，迫于夜色，车队不得不停在五里外的驿站。
　　刚下车一个小婢女便惊慌失措地跪倒在明羽娆面前，“奴婢错了，是奴婢粗心将公主的脂粉奁遗失，求公主恕罪。”
　　婢女神情惊恐万分，所有人的心似提到嗓子眼一般，大气也不敢出。
　　明羽娆抬眸，拂了拂袖摆轻声道：“丢了？丢了就丢了吧，不过是个盒子，今日诸事繁杂，不怪你。”
　　说罢，明羽娆径直朝驿站走去，众人目光难以置信，那跪在地上的小婢女心中也长吁一口气。
　　萍儿紧跟着明羽娆，面上挂着不自觉的笑容开口道：“公主如今变了，像另一个一个人似的。”
　　明羽娆手中抱着暖炉的动作停了片刻，随后又道：“变了？怎么变了？”
　　萍儿目光一愣，一时语塞：“公主原来…”她身为下人总不能说自己主子曾经蛮横无理，是个人见人怕的阎罗王。
　　便是萍儿不说，明羽娆也能猜出二三分，漫不经心地开口：“骄纵一时，怎可骄纵一世，离开郧西我自当处处谨慎，你等也该如此。”

　　行车第六日，明羽娆最终平安抵京，地处江南的万盛果然与郧西不同，山川相缭，玉树苍苍，皆是一片万物新生之象。
　　原本是先该面见万盛帝，但万盛帝说景安公主一路舟车劳顿定然辛苦，不如先去寝宫稍作休息，迟些面见圣上也可。
　　得了旨意，明羽娆便先命人去收整寝宫，坐在宫里太久，她总觉得有些闷，便带着萍儿去御花园散心。
　　皇宫中，春和景明，徐徐微风弄春晖，湖面春波荡漾，明羽娆走在桥边，前尘往事似走马灯一般从她眼前一晃而过，若不是心中仇恨难忍，她绝不会回到万盛。
　　“你站住。”忽然，一女声从身后响起。
　　明羽娆回身，心中不住一震。
　　她以为时间会再长点，或许会是在更隆重的场合，最好是在众人瞩目的地方，否则她真的拿不准自己会不会一怒之下让汪雪盈血溅三尺。
　　她镇定神思，故作疑惑之态开口：“你是？”
　　“汪雪盈，汪太师之女。”汪雪盈面带厉色，显然来意不善。
　　“姑娘好。”说罢，明羽娆转身朝另一边走去，将拦路的汪雪盈视作无物。
　　天之骄女一般的汪雪盈何曾受过奇耻大辱，上前一步，冲着明羽娆背影毫不客气大呵：“给我站住！你这个丫头好生无礼。”
　　“这位姑娘。”萍儿转过身，身子微微一福道：“请问姑娘可有宫阶封号？”
　　汪雪盈微微蹙眉，目光蔑视，随口一句：“不曾，你什么意思。”
　　萍儿点点头，恭恭敬敬回话：“我家主子乃是郧西公主，姑娘只是太师之女，并无宫阶，说句冒犯之词，不知是谁放诞无礼呢。”
　　竟然用宫阶来压她，闻蕴死前自己便处处受她制衡，如今她死了又来了一位公主向她示威，汪雪盈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是我在和你的主子说话！我可是皇上钦点的太子妃，日后在这后宫之中，除了皇后，事事都得听命于我，你算什么东西！”
　　明羽娆心中哂笑，果然汪雪盈还是如此嚣张跋扈，沉不住气。
　　随后悠悠转身，慢条斯理道：“太子妃？你口口声声说你是皇上钦定，既然如此，那本公主为何从郧西而来，又为何会在宫安置寝殿，又为何会在宫中进出自如，你一个入宫都要递折子申请的人，这些道理不用本公主一条一条为你明示吧？”
　　汪雪盈一把扯住明羽娆袖摆，怒目切齿道：“你以为你住在宫里就是太子妃了？！”
　　明羽娆用力将汪雪盈的手甩开，冷笑道：“将子虚乌有的事宣之于口，不过是汪姑娘你一厢情愿，如此行径当真难登大雅之堂。”
　　“你！”汪雪盈气急，扬首便朝明羽娆打去，不料却被一男子拦下。
　　男子声音散漫，“听闻汪太师千金，矜持贵重，秀外慧中，可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明羽娆抬眼，正迎上霍熠不羁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