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她之间》邹淮希

8、简单的聚会

　　“没有没有！”孙雁雪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我……我只是……想和你……”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许沛寒打断了：“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孙雁雪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所措的她转过头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我，许沛寒也看了过来，她眼睛微微睁大，仿佛想到了什么，她接着对孙雁雪说：
　　“就算不顺路我们依然可以有很多时间相处啊，但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不等孙雁雪回答，当然，此刻的她可能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许沛寒站了起来，挤过人群走到了下车门口。
　　孙雁雪不敢上前，我也一样，这样的情形是始料未及的，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件小事会让许沛寒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许沛寒站在那儿，背对着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孙雁雪坐在座位上，眼神复杂地望着许沛寒，我想她一定看得见许沛寒现在的神情，这或许也是她不敢上前的原因之一。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我们三人就这么在人来人往的公交车上僵持着，直到许沛寒到站，她走下车去，一直走到消失在我和孙雁雪的视线里，我才来到孙雁雪的旁边，她往里面挪了挪，我坐在了她的位子上，她坐在了许沛寒的位子上。
　　“这……我……她……”孙雁雪一时间没法组织好语言，双手紧紧抓着抱在胸前的书包，皱着眉，就和刚才的许沛寒一样。
　　“我们一开始确实不该骗她。”我终于开口和孙雁雪说了句话。
　　“是我不该骗她，你开始还劝过我来着。”孙雁雪的声音很低落。
　　“这时候了，就别分这么细了，现在该想想应该怎么取得她的原谅。”
　　“你说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孙雁雪转过头看着我，一脸疑惑。
　　“我觉得应该和她爸的经历有关，”刚才站在那儿我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了，“她爸是被冤枉才进去的，某种意义上就是被欺骗了，那她一定接受不了有人骗她。”
　　孙雁雪听完没有说话，她沉默了一会儿：“你说的有道理，可是现在怎么办，我觉得她不会那么轻易的原谅我。”
　　“等明天吧，看看她对我们的态度，如果完全不理我们了，那你最好打消在短时间内得到她原谅的可能，如果她还能打个招呼什么的，那就还有希望。”
　　“嗯，也只有这样了。”孙雁雪低下头，继续沉默了。一直到我俩下了车，换乘了回家的公交，再到各自分开，都没有再说过话。

　　第二天，当我到达教室时，许沛寒已经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预习了，我走过去慢慢坐下，一边拿出要交的作业，一边尝试着和她说话：“早上好。”
　　许沛寒转过头来看着我，没有什么表情，然后她勉强地对我笑了笑，算是对我的回应，然后又把目光转了回去继续看书。
　　这样的一个动作让我悬着的心稍微放了放，至少她还愿意做出回应。整个上午，我只和她说了五句话，虽然她没有开口，但是她用点头和微笑做出了回应。
　　到了中午，许沛寒一个人去食堂了，我和孙雁雪没有排在她后面，只是在隔了几列的队伍里看着她，然后坐在了离她不远的位子。
　　“怎么样？”孙雁雪刚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我。
　　“她没和我说话，但她至少有回应，我觉得你可以去尝试沟通一下。”
　　“可是……”孙雁雪还是有些担忧，“我怎么说啊。”
　　“你就把你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就好了，不过要先道歉。”
　　“我知道，我只是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才能取得她的原谅。”
　　“这我可不能帮你，你要自己想才能是你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我想的话始终不是你自己的。”
　　孙雁雪点点头，“好吧，我中午回去想想该怎么说。”
　　随后我俩沉默着吃完了午饭，回了各自的教室。我走进教室时，许沛寒已经在自己的位置上趴着休息了，我本来想再和她说说话的打算就这样失败了。
　　整个下午，我没有再和许沛寒搭话，因为我知道她大概率不会回答。就这样一直到了放学，许沛寒收拾好了书包站起身，我本来想叫住她，但我没有开口，而是等她出了教室再跑到孙雁雪所在的教室门口催她快一点。我俩小跑着下了楼，终于在校门口看到了人群里许沛寒的背影。
　　“怎么样？你想好说什么了吗？”我微微喘气地问她。
　　“嗯，差不多，只是我不确定她会不会原谅我。”孙雁雪说。
　　“别管这些了，快去吧。”我拍了拍她的背。
　　孙雁雪点点头，便快步跟了上去，走到了许沛寒的身边，我走在他们后面，隔了一段距离，因为我觉得这个时候如果两个人同时去道歉会显得太刻意。
　　看到了身边的孙雁雪，许沛寒明显停了一下脚步，然后什么也没说又继续向车站走。我看到孙雁雪在不停地和许沛寒说些什么，但许沛寒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不知道为什么，许沛寒忽然加快了脚步，像是要甩掉孙雁雪，但孙雁雪反应很快，一把拉住了想要往前走的许沛寒，她俩面对面站在了原地，我也就停下了脚步望着她们。
　　许沛寒轻轻抽出了被孙雁雪攥着的手，但她站在原地没有再继续走的打算，孙雁雪便继续说着，可许沛寒低着头没有看她。忽然，许沛寒抬起了头，望着孙雁雪，说了句什么。
　　孙雁雪看着许沛寒，好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双手攥成拳头，站在那儿，躲闪着许沛寒盯着她的眼睛。
　　见孙雁雪没有话说，许沛寒准备转身走开了，我等着孙雁雪再一次拉住她，但我期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孙雁雪低头看着地面呆在了原地。
　　我正打算抬脚走过去，只见孙雁雪拔腿小跑着追上了许沛寒，她挡在了许沛寒的面前，焦急地说着什么，甚至配合着手势比划着，急切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和昨天在公交车上一样，此刻的许沛寒背对着我，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不知道此时的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也和昨天一样不敢上前，生怕坏了事，只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孙雁雪身上。她说了好一会儿，然后轻轻抓住了许沛寒的双肩，似乎在等着她回答些什么。

　　她们两个人像是静止了一般，任由周围的人群流过，也不管其中一些人投来的目光。早已进入夜晚的城市五光十色，她们像是脱离于这一切之外，只关注着对方。
　　当周围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陌生人后，我看见许沛寒向前走了一小步，举起了手臂，环抱住了孙雁雪，然后把头轻轻放在了她的胸前。
　　一开始孙雁雪似乎愣住了，放在许沛寒肩上的双手依旧停在半空中，在许沛寒的脸颊贴在她的胸口时好像才反应过来。
　　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人，我才敢慢慢走上前，来到两人的身旁，向许沛寒说道：“对不起，我应该告诉你的。”
　　许沛寒松开了抱着孙雁雪的手，看着我，“没关系，其实我也能理解你们，只是……”
　　“我以后绝对不会骗你了，真的。”孙雁雪急忙说道。
　　“对，我也是。”我附和道。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许沛寒轻轻扬起了今天我看见的第一个真正的笑容，那笑容终于击碎了悬在我心里的那块石头。
　　“我们送你到车站吧，看着你上了车我们就回家。”孙雁雪提议道。
　　“嗯，好吧。”许沛寒答应了。
　　我们三人走到公交车站，等了没一会儿，许沛寒回家的公交车便来了，在目送她上车之前，许沛寒答应了孙雁雪的邀请，所以直到许沛寒坐的公交走远了，孙雁雪脸上的笑容依然挂着。
　　“诶，没必要这么高兴吧？”我用手肘碰了她一下。
　　“我当然高兴啦！我和她之间最大的问题没有了！”孙雁雪声音高了几度，“虽然以后不能陪她回家还是挺遗憾的。”她接着补充道。
　　“等她答应给你补课了，你还觉得遗憾吗？”
　　“哎呀！”孙雁雪大喊一声，“我怎么忘了问这个问题了！你说她会答应吗？”
　　“许沛寒单方面答应还不行，还要你爸妈同意才行，等晚宴那天再说吧。”

　　时间一晃就流走了，不能陪许沛寒回家的孙雁雪每天放学都要在校门口和她道别，然后看着她走到车站为止才坐上接自己的车回家，几天之后的一个周末，我和孙雁雪在校门口接上许沛寒来到了孙雁雪家所在的社区。
　　虽然孙雁雪在那天晚上大致和许沛寒说过自己家的情况，但进入别墅区后，许沛寒还是忍不住四处张望着。
　　来到孙雁雪家的三层独栋小楼门前，孙叔叔和张阿姨已经等在门口，我爸我妈也已经坐在了一楼客厅里，还有一个背对着的身影正在和我爸聊天，应该就是那个股东了。
　　“欢迎欢迎，”孙叔叔满脸笑容地和许沛寒打招呼，“你就是雁雪的朋友许沛寒吧？快进来。”
　　“叔叔阿姨好。”许沛寒乖巧礼貌地微微屈身，然后走进了大门。
　　刚跨入，孙雁雪的妈妈便热情的迎了上来，“啊呀，听我们家雁雪说，你在年级上是前几啊？真是厉害，哪像她，上不上下不下的。”孙雁雪听着这话只能在一旁尴尬地笑笑。
　　“没有啦，阿姨，雁雪她也是很聪明的，这才高一，还有时间可以进步。”许沛寒一边说着一边看了孙雁雪一眼。
　　“哎哟，你这孩子，真会说话，长得也怪好看的，来来来，快坐。”张阿姨招呼着我们在客厅坐下。
　　而在这时，我看清了那个股东的样子，“怀雨姐？”我直接喊了她的名字。
　　林怀雨转过头，看见我们仨，笑着挥挥手打招呼：“你们好啊~”
　　“怎么？你们认识？”我爸在一旁问道。
　　“哦，有次在外面吃饭，碰巧遇到了他们，就认识了一下，也算是缘分。”林怀雨抢先一步解释说。
　　她把实际的情况说得很含糊，看来不想把遇到小混混还差点打起来的事情告诉我和孙雁雪的父母，免得他们担心，不过也好，我和孙雁雪刚好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还真是巧啊，”孙叔叔说着坐了下来，“大家再稍微坐一会儿，焖的牛肉马上就好了。”
　　“对啦，沛寒啊，你家住哪啊？”张阿姨望向坐在林怀雨身边的许沛寒。
　　“哦，我住丽诗小区。”
　　“那离得有点远哦，还不顺路，要是顺路的话，你和雁雪每天放学可以一起走嘛。”
　　听完这话，我看了孙雁雪一眼，发现她也在看我，想必她心里和我一样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感觉。
　　许沛寒也没说什么，只是微笑着点点头。之后，我的父亲和孙叔叔跟林怀雨聊了些荣华斋的事情，张阿姨和我妈则问了许沛寒很多问题。
　　随着厨房里传来“叮”一声，牛肉焖好了，我们便移步到了餐厅落座，孙雁雪的父母坐在了长桌的两头，林怀雨坐在了孙叔叔旁边，然后是我爸我妈，在他们对面，孙雁雪、我和许沛寒则依次坐下。
　　晚餐很丰富，一共十二道菜，坐下后，经过孙叔叔的介绍，我才知道这其中有一半都是林怀雨做的，其它的则是我妈和张阿姨一起准备的。菜肴很美味，大家对三位的厨艺都赞不绝口。
　　晚餐进行到了一半，大家都吃了个六七分饱，速度慢了下来，大人们便开始聊起天来，张阿姨则是继续找坐在自己身边的许沛寒说话。
　　孙雁雪隔着我不时地看一眼许沛寒，关注着她妈和许沛寒的对话，我见此情景便起身去上了个厕所，去之前悄悄拍了拍孙雁雪的肩膀，示意她可以坐过去，于是我回来后便坐在了林怀雨的对面，这恰巧也是我的目的之一。
　　林怀雨正在和孙叔叔聊天，我便不时挑一筷子菜，顺便望她一眼。尽管这是第三次见面了，但我还是惊叹于她面容和年龄的反差，我实在难以把三十六这个数字和她划上等号。
　　林怀雨似乎也注意到我在看她，有时和我眼神对上了，便浅浅一笑，然后马上移开目光，假装没有发现我在看她。
　　桌子上的菜几乎都吃得差不多了，几乎没有人再动筷子。我轻轻拍了拍孙雁雪的手臂，示意她靠过来，我凑到她耳边，“你差不多该和你妈说了吧？”孙雁雪轻声应了一声，正当她准备打断她妈和许沛寒的对话，张阿姨说话了：
　　“沛寒啊，阿姨问你，你愿不愿意帮忙辅导辅导我们家雁雪呐？”
　　孙雁雪半张着嘴，还没有说出口，没想到却被自己的母亲抢先了，这样的发展是不曾预料的，我一时也愣住了。
　　“阿姨，我……”许沛寒也有点不知所措，她看了看孙雁雪的妈妈，又转过头眨眨眼瞧着孙雁雪。
　　“虽然阿姨这么说会显得太俗了，不过我们可以按市场价，你看……”
　　“妈！你说这干什么？”孙雁雪打断了她妈，着急地说。她应该是不想给许沛寒留下一种，他们家是靠钱解决问题的印象。
　　许沛寒认真地看着孙雁雪的眼睛，“你……想让我辅导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