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爱情，请重新做人》wo有迷魂招不得

10、鲸之饵（2）

　　2.鲸之饵（2）

　　北顾离南齐路途最远，一路上日夜兼程又遇大雨，等到了茂林镇，最小的参赛选手——顾惜雄已经染上了风寒，高热不止；而一同前来观赏围猎胜况的小姐顾晴和随行的侍女也有水土不服的症状。

　　朱世春听说后立即来到客栈登门自荐——绝不错过任何一个治病救人积累经验的机会。
　　朱世贞听说后立即来到客栈登门拜访——绝不错过任何一个问候美人赏心悦目的机会。
　　朱世杰听说后压根就不打算离开客栈了，干脆拉了隋星起一同去“结交”顾家的孙辈们——绝不错过任何一个挑战对手切磋武艺的机会。

　　于是，上午还兄友弟恭温情脉脉的禅院里到了晌午就只剩下朱世清小哥儿一个，发呆神游晒太阳。

　　“素今~又跑哪玩去了~”此时庙里的师傅正四处寻小沙弥把最后一间禅房打扫出来。朱世清才想起自己拜托素今给他摘果去了——小光头说茂林镇的枇杷最有名，庙后面的草坡下有好些枇杷树，刚结了果。

　　半天了还没回来，难道又跑去别的地方调皮去了？清珠想起冒雨投宿的那天，这素今非说批蓑戴笠的他们是成了精的刺猬来庙里偷贡品，死活不开院门，也不给通报——结果还是五哥翻墙找他师傅说明来意，才进的庙。素今才6岁，没被五哥的冷硬眼神吓到，却被师傅罚敲木鱼委屈得不行，清珠先是拿糖哄，又把蓑衣给他穿，他才承认这几个不速之客是人。

　　清珠有点担心，驱车来到后面的果林，只见林边的小路上枇杷散了几个枇杷，旁边站着个人朝树上望。
　　“别躲了，我都看见你了。又没打算抢你的，拿桔子换还不行吗？”
　　“顾焰。。。素今！别爬了，那么高。。。”
　　“会掉下来。”

　　顾焰话一出口，小光头果然手上打滑直线下坠。只见顾焰纵身一跃，轻松地接住了素今，凌空轻点两步又落回地面。可惜下脚时忘了地上有之前掉下来的枇杷，脚下出溜撞到了清珠身上，三人带一车翻倒在地。
　　“才不和你换，老哇嘴，你的桔子太酸了”
　　素今在最上面搂着一兜枇杷，反而没受伤，很快起身跑路，“清施主，师傅喊我，先走啦”。
　　连人带车扶起来，顾焰检查垫底的人和座驾有没有被压坏，结果发现人有点头晕，车有点匡瓢——这是得背人回去了。

　　“你哪来那么多桔子？”清珠趴在顾焰背上，顾焰的包袱趴在清珠的背上，装的都是桔子。
　　“路上买的，有那么酸吗？”顾焰腰背劲瘦却不硌人，步子轻快，带着少年向青年过度时特有的顽皮和矫捷。清珠趴得很舒服，边晕乎边觉着：其实带那么一点点甜。

　　“你头还晕吗？要不直接去镇上，你能治病的那个哥在客栈里给晴姐诊脉呢。”
　　“不用，一会就好了，你再慢点走。。。你个子好高，和我五哥差不多，你也是十六岁吗？”
　　“我十五。你腿是受伤了吗？”
　　“小时候淘气把腿摔断了，然后就一直这样。”
　　“轮椅坏了，你会修吗？”
　　“是我八哥做的，机关太复杂，别人修不了，可是他又没来。”
　　“那怎么办？”
　　“没有轮椅我就是废人了，只能你背着我。你压坏的，你要负责到底。”

　　“你那么多哥，还用我背？”
　　“都没有你舒服嘛。三哥一身的香熏味儿我头疼，五哥肌肉太硬硌得慌，六哥除了看医书就是弄药材太无聊。而且，他们都要参赛猎兽。”
　　“我也得参赛，要不你跟我晴姐一起喝茶观赛吧，她也不喜欢香熏。”
　　“我不喜欢喝茶，我还是喜欢你身上的青桔子味儿。”

　　“我总不能背着你出赛吧？”
　　“小桔子，告诉你个秘密”，朱世清伏下身，擦着顾焰的耳朵边悄声说，“我也是来参加围猎的。”

　　顾焰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我有个计划，我哥都不知道，不靠他们我也能猎到异兽”。

　　顾焰飞身跃上一株大香樟，起伏横生的粗壮枝干上裂纹乱生，好像黄褐色的树皮下有只暴躁的小兽，而这些虬劲的树干都是靠小兽蛮力冲撞硬顶出来的。
　　不老实的朱家老十被挂在断枝上，双脚离地了也只到顾焰肩膀这么高，伤心欲绝又目瞪口呆地看着顾家少爷蹲下来掐他大腿。

　　“哎呦，疼！”
　　“你今年多大了？”
　　“十二，马上就十三，怎么了！”
　　“我看你这腿，是打折的。”
　　“啊？”
　　“你这不叫淘气，叫找死。”
　　“我们可以合作的，包你稳赢！唉~你别走~听我说完嘛。。。”

　　顾焰不理他，转身消失在密实的树叶后。朱世清脱了外袍才改挂为扒——扒在比人还粗的树干上。他一点点挪到中间，想搂着大树主干慢慢滑下去，结果发现低估了自己的重量，手臂、大腿和膝盖都被树皮蹭的火辣辣地又痛又麻，稍一放松速度就控制不住了。速度越快，身体就越紧张，越紧张就越僵硬，更没法使力，最后还是掉了下去。

　　“啊——啊！”啊到一半时落进了一个怀里，又被带回了树上，挂回了原处。
　　“你又挂我！放我下来！我恐高！”
　　“别乱动。你是皮痒了才蹭树皮吗？惜雄养的熊崽子也这样。”
　　顾焰去而复返，还带回了几根带叉的棍子，对着朱世清上下比量，又是剃刺又是削皮地加工了半天。
　　“这两根不错，夹着。”
　　“这。。。你让我拄拐？”
　　“嗯。”
　　“那先放我下来，到地上。。。”
　　“就在这”，顾焰翻出包袱里的麻绳，一端系在拄拐少年腰上，一端绕过头上更高的树干牵在自己手里。

　　“树上站得，地上走得；树上走得，地上跑得。”
　　“我胳膊没力气，立不住。”
　　“那你可就掉下去了——我不介意再拉你上来。”

　　朱世清觉得，顾焰选在树上耍，根本就是利用自己对跌落的恐惧心理来提升训练效率——虽然结果证明这招确实挺有效。又体验了两次高空坠落后，胳膊已经拥有了独立的意志和学习能力，能够坚决地撑起身体，自动调整姿势和力道修正错误操作——完胜自己身上其他孱弱的部件。

　　“拄拐要靠手和臂，不能抵在腋窝里。
　　先双立，再单立，左右晃晃重心低。
　　找准重心小步挪，慢就是快不急活。
　　前拐稳，后拐跟，上身移重心，下身找平衡。。。”
　　可怜的朱世清，为了让自己克服恐惧、集中精力，在一次次尝试和跌倒中激活了自己编顺口溜的隐藏技能。

　　因为双腿用不上力，手上胳膊上的力就不能停，而且停下来会更累。拄拐少年发现，只有一左一右甩开双臂用对了劲儿，借着惯性出拐才更快更省力，就是速度一上来有点刹不住闸。
　　“借好惯性巧提速。。。”
　　还没等想好下半句，就一拐没跟上往前扑街了，好在顾焰及时拉住了绳子没让他门牙啃树皮。

　　“左手右手力要齐。你速度太快了，力道不容易控制。”
　　“对！速度一快，我右手用力容易比左手大，左边就爱跟不上。”
　　“因为你的惯用手是右手，像我是左撇子，我就会左边比右边力气更大、反应更快。”
　　“真的？看不出来。”
　　“练的久了就看不出来，但是人在紧急的时候，下意识还是会用最习惯的手，这样最有安全感。”
　　“所以麻烦你用左手扶我起来可以吗？”
　　顾焰不只用左手扶他起来，还用右手拽了几片叶子给他擦满头满脸的汗。

　　“今天先练到这，做的不错。”教练解下麻绳，背上朱世清下树回庙。拐杖少年没了拐秒变折翼天使——他的胳膊已然独立，基本脱离本体觉知范畴。
　　“没看出来，你还挺有潜力。”
　　“没看出来，你还喜欢搞魔鬼训练。”终于又回到了舒服的背上，天使想起了离开它时没说完的话题。
　　“我这么有潜力，你都不考虑跟我合作嘛？”
　　“你喜欢魔鬼训练？还是喜欢和魔鬼合作？”
　　“你是魔鬼吗？”
　　“嗯。”
　　“小桔子，我两个都喜欢。”

　　素今没想到，自己辛苦打扫房间就是为了这个害自己从树上掉下来的老哇精。
　　朱世清也没想到，自己的三位哥哥为了追求各自的心头好，居然就在镇上的客栈住下了，把自己撇在庙里吃素面。

　　“所以，因为我哥他们要住客栈，你才被挤到庙里来的。秃噜~”
　　“客房满了，惜雄和晴姐还要麻烦你哥。秃噜~”

　　“那正好，你就和我住一屋，不然我晚上起夜怎么办？”
　　顾焰放下碗筷，体贴地指明茅厕方位。

　　“我也得下地啊。”
　　顾焰顺理成章地亮出拐杖。

　　“手拄着拐杖，我还怎么，怎么。。。”
　　素今放下碗筷，双手合十。
　　“佛门净地，施主可以说\'方便\'。”

　　“你怎么没带个小厮？”
　　“我八哥设计的无敌千变轮椅，功能完备，根本不需要带下人。”
　　“那就该带个修理工。”

　　顾焰最终还是无奈同意，想到自家姐弟正受人家兄弟照顾，自己少不得投桃报李，过来照顾“人家”。

　　庙里清净，亥初息止。
　　可是一个时辰不到，炕东头儿得朱世清就躺不住悄悄坐起身。他借着窗外透进来的薄月光，摸到拐杖，小心地支起身子下地，一点儿也不想惊动炕西头儿的顾焰。
　　龟速磨蹭到门边，看炕上的还没醒，炕下的叹了口气，用头轻轻顶开门帘子出去了。

　　朱世清没往茅厕走，而是出了庙门，去了庙后的草坡上坐着。坐了一会又似是坐累了，干脆把腿摆成二郎翘的样子，躺在坡上，叼着草叶枕着手臂哼着歌。
　　新月升得早，此时挂在西边将落未落。晒月亮的少年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粒玉珠，对着月亮拈动它散下的光亮。

　　“你来这做什么？”
　　“方便。”
　　“怎么不叫我？”
　　“不方便。”
　　“你生气了？”
　　“我开心得很”
　　“开心到翘腿？”
　　“不可以吗！你们是不是在想，东朱的王子殿下怎么不请个保姆？起居如厕都不能自理，还非要跑来西南莽林，还要进猎场？”
　　“我们？”
　　“你和素今啊。还有我爹和那么多的哥哥们，叔伯姨娘、门客谋士们。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你说这是秘密，知道的也只有我”，顾焰走到少年跟前坐下，缓声道：“所以，你是生我一个人的气。”
　　“有什么好气的，我从小就一直被所有人照顾，这是事实。被嫌弃，也很正常。会叫的孩子有奶吃嘛。”
　　“我。。。”
　　“安慰就免了，过意不去就答应跟我合作。”
　　“你大半夜爬起来自怨自艾装可怜，就为了这个？”
　　“当然，你这不也来了嘛。”
　　“我为什么要帮你？”
　　“不是帮，是合作。这林子我五哥都没法一下子探清，就算有面具、有辟毒的草药，迷雾里也坚持不了太久。”
　　“听说十五那天雾散。”
　　“半日而已，到了林子深处都不够时间回来。”
　　“你有办法避过迷雾？”
　　“当然，不过你得背着我。”
　　“你不给自家出力行方便，反而赖上我，就因为和家里赌气想证明自己？”
　　“这是原因之一，主要是你背着我最舒服。”

　　顾焰觉得眼前这位就是个欠收拾的二世祖，分明是自家没人搭理了就拉别人家的祸害的主，于是伸手提起他后领打算拖回去捆床上睡觉。
　　“咳咳，找你是因为你和我的处境是一样的，顾家根本没打算带你参赛！”
　　原本被提起来的二世祖，又被扔在了地上，见顾焰看也不看他转身就走，朱世清直接捡起手边的石头撇过去启动激将升级：“北顾人马未到却派你提前赶到客栈订房；第二天人到了房不够，又把你挤出来外宿，连个陪的人都没有；你穿着顾家的衣服，却没带孙辈人人都有的玉牌，说明身份都没被承认，难怪都没听说过你；还有。。。”

　　升级版效果明显，朱世清又被拎了起来，还附赠了卡脖子。
　　“我的身份还轮不到你来认。”

　　“咳，还有他们信不过你。”开了口就非要说到底的人掰开脖子上的手，边喘边继续，“看病都是借口，什么病还要留宿陪护。我哥他们就是去和你家商议围猎的合作去了，只留我们两个在庙里傻等！”
　　“脚长在自己身上，只要能到这，还愁进不了林子？我自己一样能猎兽，不用他们带。”
　　“那是你！本来我有战车也可以，你压坏了就要负责到底。”
　　“难道背着你，就能不怕迷雾？”
　　“对，我有颗珠子，能很快滤清身周三丈以内的毒气。如果是快速移动的话，贴身三尺的内的也可以。这珠子本来是为了镇定腿疼，后来我洗澡时发现它能让脏水变清。我来了之后试过，确定它能净化雾里的毒，不过林子里车容易绊住，我也只试了一次。”

　　“你哥要是知道你有这个宝贝不给他们用，不得被气死。”
　　“反正他们自己也有办法。他们都以为我非要跟来是为了玩儿——我没什么事做，一直都是跟着三哥瞎跑，没人指望我。所以这次我一定要自己猎到异兽给他们看！你背着我，遇见异兽就把我放到树上藏起来，然后在三丈之内捕获，我有八哥给我做的捆仙索，本来是防人的，也可以给你支援啊。还有，其他人撑不了多久就得回去换药，咱们却可以连着待上好几天，再加上你的轻功速度，最后肯定是我们赢！”

　　“清珠公子，你一直都这么容易信任别人？就不怕我抢了珠子扔下你？”
　　“不是信任别人，是信任你。”朱世清仰身躺在地上看天上的星星，西边的月亮已经彻底消失了。“我信任善良的人，容易脸红的人，都是善良的人。况且你抢也没用，珠子必须带在我身上才好使，哈哈哈。”

　　“我什么时候脸红了？”
　　“我在你背上说话的时候。”
　　“那是因为你耙耳朵。”
　　“还有你姐姐，她是个善良的人，你肯定也是。”
　　“你认识晴姐？”
　　“我说顾雪衣！你们姐弟俩都不像好勇斗狠的顾家人，反而我五哥更像。”
　　“哼，你又不认识她。”

　　“没见过，但是听过。顾雪衣，从小守护白山冰川，心地善良，珍视生命，爱护弱小。胡狼部东牧场大火，八岁的她力劝家主调水，救下敌对部落牧民数十人，牛羊无数；十二岁时收服了两个为祸的异兽却不忍杀生，直接放归北境境外，给了它们不用扰民的自由；如今为济民生开民智，主张和南国开路通商，开厂设坊，男女皆收。总之，光凭她白山圣女的称号，就足以说明她的善良了。”
　　“外面这样说吗，那她真是善良得虚伪又没用。”
　　“受人尊敬，让人喜欢，不算有用吗？”
　　“受人尊敬是靠拳头打出来的，让人喜欢是靠利益交换来的。你要是认识她，就不会说她善良了。在北顾，说一个人善良要么是骂他软弱无能，要么就是讽刺他装做慈悲的样子。啊，除开一种情况，如果这个人是真的傻，我们也会说他很善良。”

　　“额，我发现你很不善良，尤其对我。”
　　“那是必须的。明天起，开始魔训，一直到十五围猎开赛。”
　　“魔王大人，我现在拄拐挺溜的。。。”

　　“后悔也晚了，清珠公子就是缺少现实残酷的教育，才会信奉软弱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