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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超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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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祁在楼上沉沉睡下,计南星在书房里如坐针毡。
电脑屏幕过了显示时间,转成hello kitty的待机动画,计南星机械地点了两下鼠标,重新跳回预算报表的页面。墙上挂钟的分针滴滴哒哒又走了半圈,计南星连第一行数字都没看完。
她关了电脑,在书房里踱步。
计南星啊计南星,你可真会给自己找麻烦。慈善基金总会怎么没找你当会长?感动中国十大杰出人物是不是也得给你投一票?公司资金还没下落,耳根子一软又从兜里掏出三十万。
她把短发揉成一个鸡窝,眼神飘向桌上计北星小时候的照片,心渐渐软下来。弟弟是她过去晦暗不明生活中的一束光,要是他知道宋祁的情况,一定会和自己做出同样的决定。
计南星眼底泛起一抹温柔,拇指轻轻擦拭着照片上那个模糊的小脸,叹了口气。算啦,三十万解决不了公司资金短缺的问题,但是能挽救一个差点失足的少年,也是笔十分划算的生意。
宋祁只是看着高冷,其实还是乖巧听话的,若是真为了那些钱把以后的路都走歪了,不值当。
墙上的挂钟准点报时,计南星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买菜。她自己一个人在家还能凑合,现在宋祁这小孩也在,总不能还让他跟着自己吃方便面。
她蹑手蹑脚上了二楼,推开客房的门,宋祁还没睡醒。
少年的身形有些单薄,后背的肩胛骨像蝴蝶的翅膀,隔着薄薄的棉质短袖,一览无余。计南星想起虞越说的话,心里泛起一阵怜爱。
宋祁睡着时仍是紧皱着眉,额前的乌黑碎发倒向一边,露出干净额头,计南星凑近了看,还能看清他脸上细细的绒毛。
她放轻了呼吸,正准备起身,床上那人忽地翻了个身,宽大领口露出冷白肌肤和精致锁骨,耳垂上那颗红痣悬在颈窝上方,像一轮小小的太阳。
计南星一时看呆,忘了动作,下一瞬,黑眸倏地睁开。
雾沉沉的眸子似乎还没完全清醒,却本能地氤氲起黑雾,他倏地抬手抓住计南星的手腕,猛地把她拉向怀里,然后瞬间翻身,用膝盖把她压在身下,分开交叠的腿,一只手捏住她白嫩后颈,另一只手仍紧紧攥着她的手腕。
计南星的脸闷在枕头里,一阵咳嗽:“咳,小擒拿练得不错。”宋祁听到她的声音,如梦方醒,触电般松开她的手腕和脖颈,翻身下床,半垂着眼睛,声音沙哑,“对不起,南星姐。”
她从枕头里抬起头,瓷白的脸闷得通红,剧烈咳嗽后的眼角也泛着红气,隐隐透着水色。计南星仰卧着喘息,看着宋祁红透的耳根,说道:“小孩一个人在外面,懂得自卫是好事。”
“不过,”计南星举起手腕,眼神谴责,“看不出你又高又瘦的,力气居然还挺大。”白净手腕上印着攥出的红痕,浅紫色短袖被他撩开,露出一小截白嫩腰肢,上面的领口也歪到一侧,随着计南星大幅度呼吸,隐约能看见两抹柔顺的圆。
宋祁错开眼神,喉咙有点紧。
计南星见他没说话,从床上坐起来,挤出了一个自认为春风和煦的微笑:“不用自责,姐姐没放在心上。”
“但你得陪我去超市了。”宋祁乖乖点头,跟在她身后出门。短发遮不住后颈上还没消的红印,那抹红就堂而皇之地印在那,违和又扎眼。
宋祁双手插在裤袋,眼神毫无顾忌地看着逐渐变淡的红痕,舌尖无意识地舔了下腮。黑沉沉的眸子晦暗不明,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消失了,他的标记。
有点不爽。
*
计南星是爱逛超市的,尽管她偶尔犯懒不做饭,随便吃点应付自己的肚子,但她对超市的热爱却比黄金还真。
超市,是计南星心中人间烟火Top1。
头发花白的老夫妇拉着小车在蔬菜区挑选,盘算着今天打折的菜比菜市场便宜了几毛钱;父母推着购物车里的小孩看水箱里的鱼,旁边还堆着高钙牛奶和小朋友最喜欢的小饼干;情侣拉着手在零食区各自选择对方喜欢的口味,然后甜蜜地相视一笑;也有偶尔休息的高中生,和同学三三两两在超市里闲逛,为了给喜欢的人一块奶糖,就要买下一整包大白兔。
计南星总是一个人来逛超市,孤孤单单地像个和谁都没法产生亲密联系的影子。她的购物车里总是堆满自己喜欢的零食和牛奶,每一样选择都只为了她自己。她没有逛超市时,牵挂的那个人。
尽管如此,计南星还是很喜欢在周末的时候泡在超市里,像一尾泅水挣扎的鱼,在别人的亲密联系中偷偷拿走点氧气。
但今天不一样。
宋祁推着购物车走在她旁边,高高瘦瘦的少年像一盏晚归时不会熄灭的路灯,沉默又安心。
自从两个人的关系由“朋友特别关照的小孩”变成“三十万的欠债人”之后,宋祁的态度好像更软和放松,和她的相处也更轻松自在,像刺猬收起了刺,乌龟探出了壳,把少年人天真柔软的那一面,从心口掏出来,放在她面前。
虽然计南星觉着他的乖巧懂事有点违和感,但每次看见宋祁温软的笑,她就觉得是北星怕她孤单,才让宋祁出现。余光中少年的侧脸干净冷冽,明明哪里都和北星不像,却又感觉哪里都像。
宋祁觉察计南星的眼神,笑着拿起货架上层的薯片。
宋祁:“番茄味还是柠檬味?”
计南星:“柠檬味。”
他眼神落在零嘴干果上,拿了两袋问她:“黑糖瓜子还是盐焗瓜子?”
计南星:“……盐焗。”
宋祁正打量着冷藏柜里的酸奶,计南星抢先一步拉住他的手:“我不想喝酸奶。”
“哦?”宋祁慢慢俯身,嘴角上扬着,眼神戏谑,“南星姐告诉我,撒谎的小孩要罚站。”
清冽眸子闪过一丝慌乱,宋祁低低笑了,呼吸间的热气喷在计南星耳边,泛起酥麻的痒。他的手越过她的头顶,把草莓可可和蜂蜜白桃两个口味都放进购物车。
“哎,”计南星叹了口气,像一只萎靡的小鹌鹑,“宋祁,我是猪吗。”
宋祁:“怎么会?南星姐身材正正好好。”该有的都有,足斤足两。
计南星:“按照这个吃法,马上就变猪。”
“想吃就吃,”宋祁抬手捏了捏她的后颈软肉,“南星姐胖了,也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猪。”
计南星抬眼瞪他,宋祁毫不回避,直直看回去,细长眸子里泛着浅浅的笑,像盛着世界上最闪耀的星河。
星河也不及少年眼中璀璨眸光。
计南星耳根隐隐发烫,她转身离开,听见后面那人似乎笑了一声,然后购物车咕噜咕噜的轮子声紧跟着响起来。
清冽冷淡的眸子泛起了笑。今天,计南星不用再偷别人的氧气,她的购物车也有了和别人的联系。
计南星走着,忽然听见身后的手推车声停下,她回头,见宋祁正站在水箱前面,巴巴地看着里面的胖头鱼。
水箱前面还站着一个小男孩,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样子,他抬头看着宋祁:“哥哥,这个鱼很好吃哦,叫花鲢,我妈妈在家里给我做过一个辣辣的鱼头,就是用这个做的。”
“哥哥你吃过吗。”
宋祁摇摇头。
小男孩得意地炫耀:“那你的妈妈是大坏蛋,这么好吃的鱼都不买给你吃。”
宋祁忽地蹲下,视线和小男孩齐平。
“你妈妈才是大坏蛋,她想把你喂成胖头娃娃,”宋祁舔了舔虎牙,语气阴恻恻,“把你也做成剁椒鱼头。”
小男孩怔怔地看着宋祁,眼圈渐渐红了,哇的一声哭出来,转身跑走了。
他起身,回头正好看见计南星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他。宋祁揉了揉耳垂上的红痣,手足无措地解释道:“南星姐,我……”
计南星走到他旁边,感受到少年紧绷的身体和眼里的慌乱,踮起脚尖,抬手在他头顶安慰似的轻拍两下。
“做得好。”她弯起嘴角,眼睛里闪着细碎温柔,“弟弟的妈妈,是全天下最好的人。”说完,计南星转身望着水箱,“你看这些鱼。”
宋祁凑过去,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冷淡侧脸在水光映照下柔和许多,那份高贵冷丽也化成一滩水。宋祁望着计南星轻轻勾起的嘴角,想着,这人就是个佛像庄严的小菩萨,看着比谁都冷,心里比谁都软……
“做成鱼汤一定是极好的。”
宋祁:“……”他错了,计南星不是小菩萨,是迪士尼在逃屠夫。
宋祁心里泛起的波澜感动,也随着她稍纵即逝的温柔,潮水一样退了。
最后两个人还是拎着一条两斤多的胖头鱼回家。那条鱼非常活泼,在装了水的塑料袋里上下折腾,宋祁左手拎着两个购物袋,右手还要顾及那条大胖鱼,一时间有些狼狈。
计南星:“我帮你拎一个吧。”
宋祁眼神看向她的手腕,没说话。
计南星:“没事,我不是娇气的人。”宋祁还是没应。
计南星趁其不备,直接去抢他左手里的购物袋,宋祁却好像早就料到她要这么做,左手瞬间也移开,身子却一动没动,任由计南星撞进他怀里。
宋祁垂眸看着怀里女人的小发旋,低声问道:“南星姐,还好吗。”
鼻间是初见时舒服的柠檬香,两人的距离非常近,她抬眼就能看清宋祁脸上细细的绒毛,清泉一样的黑瞳,滚动的喉结,以及白皙耳垂上那颗红痣,像古代女子眉间花钿,如心上人那一点朱砂。
很艳。
她对上宋祁漆黑的眸子,慌张转开视线。
松仁玉米地三鲜,弟弟只是我保安。
酸菜粉丝汆血肠,计南星不能耍流氓。
计南星反复在心里念叨了好几遍,这才揉着撞酸了的鼻子,鼻音嗡嗡道:“宋祁你死心眼。”
宋祁憋着笑,视线在两手之间徘徊,然后把左手还在扑腾的大胖鱼递过去:“要不南星姐,你拎着它?”
胖头花鲢欢快地在塑料袋里翻了个水花。
计南星;“……你拎着吧,年轻人练练臂力,挺好。”她转身逃之夭夭,宋祁缓步走向停车场,半垂着细长眸子,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危险。
刚才,差点没忍住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