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南家狐狸

8、陈扬

　　每天早上，顾望星起床的时候颜笙已经走了。到了班里，两个人对对方视而不见，放学后顾望星和一群狐朋狗友出去吃吃喝喝，颜笙一个人回家，晚上颜笙留在房间写作业，顾望星去书房，二人除了夜里睡觉，几乎不打照面。
　　这么一来，他们两个虽说王不见王，处的倒也算是风平浪静，没有再剑拔弩张。
　　“小姨，我吃好了，先上去了。”颜笙放下碗筷，对赵曦说道。
　　“就吃这么点吗？”赵曦皱着眉头看向颜笙，他只喝了一碗粥，简单吃了几口小菜。
　　“嗯，吃饱了。”颜笙说。
　　虽然那天颜笙坚持不去医院，但是他的胃疼半点没好，还和顾望星打了一架又撞到了胃，所以颜笙一直不敢吃太多东西，怕像第一天一样吐得狼狈不堪。
　　“哎——好吧！”赵曦没有再勉强，目送颜笙上了楼。
　　顾岩晚上经常有应酬，几乎不在家里吃饭，颜笙走了，饭桌上就只剩下赵曦和老何头两个人，
　　“爸！”颜笙走后，赵曦很是担忧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对老何头说：“您看望星多久没回家吃晚饭了，他是不是和小笙有矛盾啊？”
　　赵曦虽然是这么问，但她的答案几乎是肯定的，儿子什么样自己最清楚了。顾望星虽然爱玩了些，但是像现在这样，天天不回家吃完饭的情况太少了，分明是在躲人，躲得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小孩子的事，我们这些大人就不用操心了。”老何头乐呵呵地说：“该好的时候，自然就好了。”
　　“是吗？”赵曦有点不敢相信。
　　赵曦刚说完，客厅的门就被人打开：“妈，爷爷，我回来了。”顾望星换完鞋，探出个头来。
　　“你怎么又这么晚？”赵曦站起来，半是抱怨地向顾望星走去。
　　“嗯，今天有个朋友过生日。”顾望星嬉皮笑脸地说。
　　他这话也确实没错，隔壁班有一哥们确实今天过生日。不过顾望星和他并不熟，换了平常他肯定不去，送个礼物就完事了，但现在家里有了颜笙这尊神，就是班里女生邀请他放学之后跳皮筋，他也会考虑考虑。
　　一听就是在找理由，赵曦有点不高兴，问顾望星道：“你和小笙怎么回事？不是答应过我要和他好好相处吗？”
　　本来顾望星心情不差，但听到颜笙两个字，他的心情立刻急转而下。今天班里人又旧事重提，想要给颜笙几分颜色，顾望星费了半天劲儿才压下去，正处在一听到这个名字脑子里神经就爆炸的阶段。
　　“您什么意思？”顾望星拉着张脸问：“合着我就必须让着他是吗？”
　　“你这孩子怎么了？”顾望星的情绪变化让赵曦有点懵：“这就生气了？”
　　认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不好，顾望星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没生气，妈，我和颜笙的事您就别管了。”
　　话说完，顾望星忙不迭地上楼，丝毫不给赵曦继续唠叨的机会。
　　“嘿——您说这孩子。”赵曦莫名其妙地看了顾望星的背影一眼，对老何头说道。
　　“哈哈哈”老何头依旧乐呵呵的，一点都体会不到赵曦的心烦：“过两天就好了。”
　　「笙儿，我到北江了，明天在北江大学考托福，你来不？」
　　颜笙吃过饭拿出试卷正准备刷题，就听见自己手机震了一下，他拿出一看是来自陈扬的短信。那个年代还没有微信，手机版的□□也很难用，人们联系通常还是打电话或者发短信。
　　陈扬是颜笙的发小，也是他唯一的朋友。
　　陈扬成绩一般，中考超常发挥才考上了寂安一中，但到了高中就明显不行了。
　　北江和寂安隶属的洛州是高考大省，题目难度堪称炼狱，陈扬的成绩在洛州高考基本没指望，所幸他英语不错，他父母便咬咬牙决定送他去美国读书。
　　这次托福考试寂安没有考位，于是陈扬便来了北江。
　　「怎么不提前和我说？」颜笙问道。
　　「这不是怕你来接我麻烦吗？你还要上课。」陈扬秒回。
　　「我在北江大学旁边的酒店住下了，我爸妈有事我一人来的。你明儿过来呗，我考完了你陪我在北江玩两天？」陈扬又发一条。
　　寂安和北江市临市，喜欢到处乱窜的陈扬来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能有什么好玩的？
　　心知陈扬此举纯粹是担心自己，颜笙有些无奈地抱着手机叹口气。想想刚搬来的时候，陈扬的短信堪称昏定晨省，恨不得连他一天吃了什么，去了几次厕所都要一一过问，简直是老妈子中的战斗机，战斗机中的侦察机。
　　但吐槽归吐槽，颜笙还是回道：「行。」
　　第二天一早，颜笙换好衣服出门，他走的时候顾望星还在睡。
　　老何头正在院子里打八段锦，看见颜笙，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皱纹弯成慈祥的形状：“要出去啊！”
　　“嗯！”颜笙在老人面前不敢放肆，规规矩矩地答道：“朋友来北江了，这两天不回来了。”
　　“那你等等。”老何头说着进厨房拿了一袋自己做的花生糖，递给颜笙道：“和朋友一起吃。”
　　老何头是个很神奇的老人，弹得一手好琵琶，做的一手好糖，颜笙前两天还看见他拿着单反相机拍院子里刚冒出个骨朵的花苞。最让人觉得奇怪的事是，明明他是顾望星的爷爷，却姓何不姓顾。
　　当然，这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颜笙自认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客人，还随时准备搬走，自然不会去过问。
　　“谢谢爷爷。”颜笙说。
　　“乖！”老何头伸手，揉揉颜笙的头发。
　　老人的神情太过温暖，颜笙没有躲。
　　因为还不太熟悉北江，颜笙去便利店买了张公交图，搭着公交去了北江大学。
　　北江大学前小桥石板街，乌篷船静静划过一弯绿水，春末的天儿还微微有些凉，散落的飞花红雨温柔了老街的四月天。
　　颜笙走下公交，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浅蓝色的外套和牛仔裤，单肩背着黑色的书包，跑起来衣摆在空中飞扬。青春肆意，眉眼张扬。
　　朝气蓬蓬的少年总是引人注目，他一路向陈扬跑过来，路过的女大学生纷纷侧目，露出善意的笑。
　　“笙儿！”陈扬站在北江大学的象牙白色的牌坊之前，嘴里叼着个包子，手里拿着杯豆浆，远远地看见颜笙来了，他几口咽下包子，满脸笑容地冲颜笙挥手。
　　陈扬的长相没有颜笙的精致，也没有顾望星的俊朗。他微微有些黑，长得高壮，眉眼有几分粗犷的帅气，一打眼看见他，可能会以为他是哪里来的不良少年。
　　2008年正是非主流文化盛行的时候，这种坏男孩在女生中很有人气，学校里不少女生给陈扬递过情书，但奈何陈扬本人性格过于婆妈，只要和他一熟悉，女生便会完全丢掉幻想，久而久之，陈扬非但没成少女杀手，反而成了妇女之友。
　　见到发小，颜笙搬来北江这么久，第一次实打实感受到开心的情绪。
　　“不错啊，半个多月没见，我们笙儿又帅了！”陈扬笑着问道：“吃早饭了没？这包子可香了，怕凉了没给你买，现在去买两个？”
　　“不用，我来的路上在便利店吃过了。”颜笙对陈扬道，他看了眼陈扬春光满面的脸问：“能考到105吗？”
　　托福考试满分120，高中生考到105的话，基本上能去个不错的学校了。
　　“哎——这个看命！我又不像你，英语那么好！”陈扬叹口气，摆摆手道：“哥马上就要上刑场了，没几分钟了，你也别提这茬了。我昨晚临时抱佛脚，背了一晚上老师给压的单词，正头疼呢！”
　　颜笙拿出手机一看，现在是7点50，离正式开考还有一段时间，他收起手机对陈扬说：“我陪你找考场？”
　　“不用，我昨晚就找好了！”陈扬喝完豆浆，压扁豆浆盒，将其投入了不远处的垃圾桶中。他从运动裤的口袋中拿出一张房卡，递给颜笙：“你去酒店等我吧！睡个回笼觉啥的。就往前走一条街的四季。”
　　“行！”颜笙看了看，从包里掏出一片卫生纸，用卫生纸捏着边从陈扬手中抽过房卡。
　　“靠！我要是第一天认识你，绝对抽你。”陈扬一脸嫌弃地说。
　　“嗯！”颜笙点点头，深表同意：“换我也抽。”
　　陈扬：“.......”
　　得，还挺有自知之明。
　　“你快进场吧！”颜笙将房卡揣进自己的裤兜里：“我们出来再聊。”
　　“好！”陈扬答应道，说完话他却没走，而是看着颜笙欲言又止。
　　“怎么了？”见陈扬不走，颜笙挑眉问道。
　　“你不给我个Lucky hug?”陈扬冲着颜笙张开双臂：“让我沾沾考神的仙气？”
　　“靠！”颜笙忍不住笑了，他踹了陈扬一脚：“滚！”
　　Lucky hug?
　　亏他想得出来。
　　“颜尔康，你无情无义！”陈扬笑着躲开，颜笙没有踹到他。
　　“陈紫薇，分明是你无理取闹。”颜笙说。
　　“听听这是什么破话？”陈扬表情夸张地说：“我就是要你个爱的抱抱，你还不肯给我。”
　　“恶不恶心？滚！”颜笙笑着嗤道。
　　“那行吧，我先走了。”陈扬想拍拍颜笙的肩，想起来他的洁癖又收回了手：“就是你事多！”
　　“行了行了！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是个事逼。”颜笙笑着说：“快去吧！考试加油。”
　　陈扬冲颜笙竖了个大拇指，笑着转过身。转身后，他嘴角的笑容淡了下来，微微的叹了口气，可能颜笙自己都没有发现，刚刚是他和自己见面以来，第一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