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笛吟》月不寐

28、第二十七章 卿曲府谣传卿曲意 武林盟相邀武林会

　　乘风便不敢说话，愣了愣，忽然抽了一下鼻子，撇着嘴假哭起来，拉着师曲寞的衣袍不肯撒手。师曲寞无法，只好又好言哄他。乘风虽然不说话，但是仍旧抽抽噎噎的。师曲寞便说道：“好啦，不许再哭了。这么晚了，快去睡吧。”
　　乘风又撒娇撒痴道：“我才不去呢！刚才好多人看见乘风进来了，要是就这么出去了，他们岂不是要笑话乘风！反正我就是不去嘛。”乘风说着，钻到师曲寞的怀里去。师曲寞忙往后躲了躲，又怕躲得明显了伤了乘风，只好说道：“好好，不去就不去，今晚睡在这里就是了。”
　　乘风喜出望外道：“真的吗？”
　　师曲寞道：“我何曾骗过你，但是乘风不许胡闹......”
　　话未说完，乘风就对着师曲寞的额头亲了一口，师曲寞吓得后躲了躲，乘风已经跳到床上去，打了一个滚儿，钻到被子里。小雪正在枕边睡着，被乘风不小心一头砸到，吱哇乱叫起来，师曲寞忙将食指放在唇边，让他安静些，乘风忙去拍小雪，安抚它渐渐的睡了。
　　师曲寞道：“洗一洗脸吧，哭成这样。”
　　侍卫进来服侍师曲寞梳洗，乘风也乘便洗了脸。本来服侍师曲寞宽衣这类事情是侍卫的职责，今夜自然由乘风来做。及至躺到床上，乘风心中高兴得几乎要飞起来，手舞足蹈的，口中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师曲寞闭着眼睛，把手放在他的腰上，说“安静些”，乘风便一动也不动了，微微抬起脖子，看着师曲寞放在他腰间的手，脸上笑得像开花儿一样。他倒是很想要去碰一碰那只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又怕师曲寞生气，便又收回来，来回犹豫了好几番，终于又躺好，看着头上的纱帐，一片一片地数上面绣着的藤萝花的花瓣。

　　于封的葬礼师曲寞没去，这在轩辕魔的意料之中。不过当他听说了昨夜卿曲府的秘事之后，本来就沉郁的心情更加不悦。尤其是此事被许多人私下里传得绘声绘色，比如昨夜乘风公子哭得很厉害，小兔子叫了，左使大人温柔得像一潭春水，师左使没有因为这些风言风语大动肝火，而乘风公子更加粘人了。
　　昨夜求欢不成，再加上于封的衣冠冢下葬，乘风有些郁郁寡欢。他看见师曲寞对此无动于衷，只在山上练了一天的剑。乘风有些无聊，想去找画棠玩，但是这两天轩辕魔心情不好，可能随时传唤画棠，画棠也不能随便出来。乘风无事，只好在水边，百无聊赖拿石子打水。
　　于封的丧事办停妥没几天，武林盟的书信就寄过来，一来恭贺轩辕教主，二来是因为武林大会的事，请迷苍教前去参加。轩辕魔这段时间以来实在疲惫，本为教主之位忧心，又因公孙夏与于封比武受了惊吓，好容易各处平安，如意坐上教主宝座，也是日夜疲惫，本以为于封葬礼已毕，可以稍事休息，武林盟又有书信来。只是算一算，其实武林大会还有些日子，倒是可以逍遥逍遥了。
　　轩辕魔放下信，说道：“秦梦之想必也邀请了玉菡宫吧？”
　　银刃说：“是，属下已让人打探清楚了。”
　　轩辕魔冷笑了一声，说：“曹坛主的仇可以报了。”
　　银刃没有回答。
　　秦梦之这个名字曾经给轩辕魔带来过一场欢乐，那件事情很难忘记，但是若不细想，却又觉得过去了许久。细细想来，似乎也就发生在两三年前，那时师曲寞十六岁，而他也只有二十岁。
　　那次也是应武林盟邀请，前去参加武林大会。那是中原武林第一次邀请迷苍教前往，于封对这些事情向来不关心，他对各派武功了如指掌，觉得前来参加之人都不过是泛泛之辈，不足亲往，便派了自己的两个弟子前去。一路上轩辕魔没话找话，说些武林盟的事情。秦梦之是武林盟盟主秦大强的大公子。师曲寞一如既往对轩辕魔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可听到秦梦之这个名字时却为之一动，说道：“江南水乡，人杰地灵，这位秦公子想必是一位玉树临风的绝世佳公子。”
　　轩辕魔点头附和，一本正经道：“果真如此，曲寞见了就知道了。绝对天上仅有地上无双。”
　　师曲寞把轩辕魔的话当了真，便留心要见一见这位秦梦之公子到底是怎样的风流人物。
　　当时的中原人自视甚高，不少人视远在屈于国之南的迷苍山为蛮夷之地，视迷苍教为蛮夷之族，对于迷苍教的人自然也有些看不上。哪怕于封是名震江湖的武林高手，也只被视作一介武夫。蛮夷之地嘛，多一些莽夫也是情理之中的。这样的帮派，连选教主都只凭武功高强，杀前任教主取而代之更是天大的叛逆，怎么能和礼仪之邦的中原相提并论呢？因此中原武林虽然听说过一些于封的名声，却从来不曾把迷苍教与中原一视同仁。秦梦之却不同，此人面上不动声色，既不嘲讽也不亲和，只在暗中调查。他第一次见到轩辕魔是在志学之年，他从未离开过中原，当天见到轩辕魔的时候，就对嘲讽迷苍教的人嗤之以鼻。当时他便觉得，轩辕魔一定会是下一任教主。因为秦梦之的缘故，中原武林也初次邀请了迷苍教。这次邀请秦大强父子争论了数次，秦大强觉得不该让更多的势力牵扯到中原武林来，秦梦之却说他见过轩辕魔，知道此人野心很大，即使现在不邀请他们，总有一日他们也会不请自来，到时候反而被动。况且在见到轩辕魔之后他留意过迷苍教的势力，虽然教主远在西北，但已经有许多分坛在中原了，而且迷苍教六大长老之一的路昌，他的儿子就在星洲，可见迷苍教的人并非外人传说的那样鲁莽愚钝。这样一个强势的门派，一来可早日结交，知己知彼；二来武林盟的位子，早已惹得多少人垂涎，有这样一股势力，也可有些制衡。
　　武林大会开始之前陆续会有许多江湖门派前来，有些门派需要自己寻找住所，有些门派则由武林门接待，至于个别名门大派，则是盟主公子亲自迎接。迷苍教便是由秦梦之亲自迎接的。因此有人说迷苍教不知礼数，只派了左右二使来，武林盟的大公子竟然亲自前往。秦大强自然也有自己的盘算，将迷苍教的人接到自己眼前，一来是他也觉得迷苍教虽然远在天边，但实际不可小觑，还是小心为上；二来也是有意炫耀自己府邸豪华，家资富足，美婢盈府，侍从威武。再看那武林盟府邸，尽管美轮美奂，但论起迷苍山来，也不相上下，只是地域不同，风格迥异罢了。轩辕魔却十分赞叹，夸上好些话来，惹得秦梦之谦逊连连。
　　这次还是秦梦之前来接待，当师曲寞听见轩辕魔称面前此人为“梦之兄”时，险些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说好的翩翩佳公子，至少从身材上看此人是翩翩不起来的。算算年岁，秦梦之应该与轩辕魔同庚才对，但看他的模样，足足比轩辕魔要多出十岁的光阴来。而且身材之肥硕，就仿佛一堵城墙上多了一个头颅，脖子是看不见的，脸上的肉摇摇欲坠。虽然身量与轩辕魔不相上下，但只因肉都是横着走，让人以为他是五短身材，走路的时候身子左右扭动，一步迈出去看不见两腿之间的缝隙，脚踩在地上的时候让人几乎以为地上要凹出脚印来。他过来与轩辕魔和师曲寞二人相见问好的时候一道阴影落在师曲寞的身上，让人眼前一黑。幸而声音不是师曲寞想象的那样巨大，反而可以称得上柔和。师曲寞偷偷的瞪了一眼轩辕魔，轩辕魔面不改色心不跳，与秦梦之嘘寒问暖，仿佛之前从来没骗过师曲寞一样。反观秦梦之的父亲秦大强，名字虽然粗简了些，相比其子，真可称得上师曲寞说的“江南水乡，人杰地灵”了。
　　当时师曲寞看着秦梦之发愣，秦梦之也看着师曲寞发愣。轩辕魔说“二位怎么都不说话”，他们才如梦方醒，拱手问好。
　　那次回到住处之后轩辕魔笑了很久，师曲寞一直拉着脸，不理轩辕魔，轩辕魔为此花费了许多心思来逗他开心，特地上街去给他捏了一个和他一样的泥人，师曲寞也不要，给他讲各门派的趣事，师曲寞也不听，冷淡得轩辕魔都有些后悔开这个玩笑了。却不知轩辕魔不在的时候师曲寞不知偷偷笑了多少回，每次只要一回味起来就笑，停都停不下来，除非轩辕魔来了，他才故作姿态不笑了。但若细论起来，轩辕魔倒是要感谢秦梦之，毕竟正是因为见了秦梦之，师曲寞才破天荒的发觉原来自己的师兄竟是如此丰神俊朗，仪表非凡。

　　银刃叫了好几声教主，轩辕魔都没有听见。他看见教主沉思往事的神态，感到稀奇又无奈，只好又提高了声音，叫了一声“教主”，轩辕魔方才惊觉，问道：“还有事吗？”
　　银刃说：“这次武林盟还送来了一些礼物，说是庆贺教主登临大位，不知教主如何处置？”
　　轩辕魔说：“不过是些金银珠宝罢了，拿下去分给各位长老和堂主坛主们吧。对了，选一件给画棠。”
　　银刃笑道：“中原土仪与我迷苍山倒是有些不同，也许有教主喜欢的呢。”
　　轩辕魔道：“拿来看看吧。”

　　师曲寞踏着月色回来，刚走到书房门口，乘风就兴冲冲跑来。师曲寞道：“整天也不知有什么事情，总是这么高兴。”
　　乘风抱着师曲寞的腰，用头蹭他的胸口，说道：“公子回来了，乘风就高兴。”
　　师曲寞有些不自在，变了脸色，也变了声音，说道：“乘风，不许这样！”
　　乘风道：“为什么？前两天公子还肯抱乘风呢，今天就不行了？”
　　师曲寞推开乘风的手，听见里面有人说道：“乘风都长大了，曲寞怎么还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