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笛吟》月不寐

23、第二十二章 长老心忧迷苍山

　　轩辕魔不知睡了多久，却总也睡不安稳。梦里有人要杀他，穷追不舍，只是刺客一直不能靠近。此人面目模糊，只要再靠近些就能看的真切，却如何也不能在靠近了。他的名字就在嘴边，似乎能脱口而出，却让人张了嘴，又如何也叫不出来。忽然的，耳边似乎想起一句话来：你的侍卫银刃，是玉菡宫的人。这个声音十分轻盈，似浮在云端一般，只是听在轩辕魔的耳中，如同响了一个惊雷。惊雷也无法让他惊醒，只将他陷在梦魇之中。
　　叫醒他的是山前的热闹声。今日新教主继任，教中众人齐聚，在山前饮宴，至晚不散。当这些声音在轩辕魔耳中渐渐清晰的时候，轩辕魔才真正醒了。
　　正是黄昏时候，他口干舌燥，想要叫人，张了几次口，才叫出声来。他记得梦里时有一句话，却如何也无法想起了。
　　银刃进来，服侍轩辕魔漱了口。轩辕魔喝了一杯水，喉咙才润了润，问道：“什么时辰了？”
　　银刃让服侍端水的侍卫退下，说道：“已经快到酉时了，教主。”
　　轩辕魔问：“外面是何人喧哗？”
　　其实可以想得到的，但是轩辕魔懒得想，问了一句。
　　银刃道：“众人高兴，还在为教主庆贺。”
　　轩辕魔笑了笑，又稍稍的歇了歇，起来说道：“扶本座出去。”
　　银刃说道：“教主再歇一歇吧。”
　　轩辕魔说：“众人为本座庆贺，本座理应向众人敬酒。”
　　银刃便扶轩辕魔起来，命人进来更衣。

　　不出意外的，师曲寞没有来。轩辕魔有些失落。其实他要师曲寞在这里，也并非完全为了要这个人承认他这个教主，他就只是希望这个时候，师曲寞在这里而已。其实世间之事，许多不能强求，只是此理虽然真切，能明白的人却很少。
　　意料之外的，是乘风竟然来了，在人群中穿梭来回，带着画棠，玩得不亦乐乎。二人都是未到束发的年岁，正是贪玩时候。况且他们也从未见过山上如今日这般热闹，乘风又最是个爱凑热闹的，即使心中不喜轩辕魔，却也玩得不亦乐乎。那画棠虽然不爱热闹，但平时轩辕魔不准他外出，总在山上也闷，今日这般情形，也就将诸多规矩抛诸脑后了。本来心中时有些忌惮轩辕魔的，被乘风怂恿，哪里还管那些，高高兴兴一同来了。二人年齿虽幼，却因容貌出众，引得许多人夸赞，画棠心下悦然，面上却有些羞涩，倒是乘风豁达，人声鼎沸中也听得见他的声音。
　　轩辕魔见了，大为恼火，让人传话命画棠退出。乘风正与画棠玩得高兴，见一个人来，悄声对画棠说了轩辕魔的话，画棠便害怕起来。乘风不屑一顾，说道：“嘁！谁稀罕在这里了，我们走！”便拉着画棠又回去，后又道别画棠回到卿曲府中。
　　乘风一回来便找师曲寞，想要诉说心里的委屈。谁知师曲寞不在，问了人说是去练剑了。乘风知道不可前去打扰，也只好罢了。正无精打采时，却正巧碰到路昌也到府中来。
　　路昌一直等到轩辕魔出现在席上，给他敬了一杯酒，才来找师曲寞的。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于封已死，师曲寞自然也不能如同于封还在时那样任性妄为，有些习惯，也要改一改了。若是他们师兄弟反目，则比于封之死更让迷苍教危险。但是放眼望去，整个教中还能劝一劝师曲寞的，就只有路昌了。迷苍山上教主之下是左右二使，再下是长老，再下是各位堂主，坛主虽然在外，但与堂主地位相等。长老之位虽然低于左右二使，但在教中是最德高望重的，若是私下里便只论长幼不论尊卑。如今六大长老只剩下了四位，卫忠骨性格忠直，说话不会迂回婉转，师曲寞性子左强，说话又连根带刺。若是要卫忠骨来劝师曲寞，非得一个气死一个气疯不可。袁指虽然也是长者，但有些为老不尊的意思，平日里就爱和祁列吵，祁列走了以后无人可吵，不知心中憋了多少火呢，也不敢让他来。韦白是更不用说的，古板认死理，向来不认同师曲寞的许多做派，也不大合适。路昌私下里与卫忠骨商议过，师曲寞如此下去，总有一日师兄弟之间反目，恐怕又是一场风波，卫忠骨也深以为然，路昌便不得推辞了。正好今日师曲寞和轩辕魔在后山饮酒，共同回忆往惜，是个好时机。要是再等这样的机会，又不知等到猴年马月去。
　　到了卿曲府，偏偏师曲寞不在。路昌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说自己年纪大了，不太爱凑热闹，正好在这里清净清净，多等等也无妨。侍卫便将他带到厅上。蓉儿送上茶来，侍卫便要去请师左使来。路昌倒也不急，说不必因为自己打扰左使练剑。侍卫深觉路昌来者不善，反正路昌迷苍山老狐狸的名号是早已深入人心的，就算他确实没有别的想法，别人也以为他是另有算计。
　　蓉儿送茶退出门外，就遇到乘风正好从厅前经过，二人打招呼问好。路昌听到乘风的声音，回头去看他，笑了一笑。乘风便蹦蹦跳跳的跑进来，乖乖行礼问道：“路伯伯好。”
　　路昌笑得人畜无害，仿佛他也是和乘风一般年纪的孩子，连忙招手说道：“小乘风，快过来！去哪里玩儿了啊？”
　　乘风没好气道：“别提了，刚才去找画棠玩，谁知碰见轩辕魔，好好的训了我们一顿，我们就只好回来啦。哼！不过就去玩玩嘛，谁稀罕去一样。我们是去瞧热闹的，又不是去瞧他的。”
　　路昌笑道：“乘风公子又说笑了，教主大概是喝醉了酒，不曾想的那么周到罢了。”
　　乘风道：“管他呢！路伯伯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路昌叫了自己的侍女进来，侍女手中捧着一个莲藕样式的食盒，笑递到乘风面前。乘风不知所以，看向路昌，心里却早已按捺不住了。食盒里点心的香甜味道早就飘出来，不知勾起多少馋虫了，只是乘风心里犹豫，不知师曲寞是否允许自己收别人的礼物而已。
　　路昌笑道：“打开看看。”
　　点心的香味实在是太诱人了，即使不吃甜食的人见了，也得经不住诱惑尝上几块。乘风想了想，路长老虽然是个笑面虎，但向来对公子是不错的，收一收应当也无妨。于是揭开食盒的盖子，里面一共是三样糕点，花色不一，香气扑鼻，装了满满一碟子，一看便知道做糕点的人手中之极致了。
　　路昌笑道：“这次教主继任，你玄哥哥从星洲赶回来，带了这几样当地的糕点来。路伯伯听说小乘风喜欢吃点心，就就各样拿了些送来了，快尝尝好吃不好吃。”
　　门外的人听见路昌的话，被肉麻得打了几个哆嗦。
　　乘风眼睛早就看直了，口水也不知偷偷咽了几口，只是极力控制，免得自己失了颜面。行礼道：“多谢路伯伯。”
　　路昌笑道：“小公子喜欢就好，”吩咐侍女：“送到归去阁中去。”
　　乘风又谢了一遍路昌，说道：“乘风在这里陪路伯伯吧，公子也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此时正是薄暮时候，西边漫漫半天云霞。山外的人以为山在云霞之内，山内的人以为自己在云霞之外。这也就是在殷故山上，若是在焕异山上，则更是磅礴。师曲寞便练剑的地方，便在云霞之下、高山之上。轩辕魔喜欢看师曲寞练剑，觉得师曲寞舞剑时仿佛日月的光辉都照在他身上，如行云流水，如回风舞雪。
　　师曲寞最终也没有到山前为自己庆贺，这让轩辕魔有些耿耿于怀。山前众人开怀畅饮到晚间，热情仍旧未减。轩辕魔有些喝多了。他本就是刚刚酒醒，又到山前喝了许多。但是两次醉酒，感受却大不相同。席上来往敬酒的人从未间断，轩辕魔有些心烦意乱。他借口出来，银刃搀扶着，虽然醉得东倒西歪，但是神智清明，靠在一棵树上，看师曲寞在晚霞之下练剑。整个山上一片欢声笑语，只有卿曲府一如往常——说是一如往常也并不确切，毕竟新教主继位，热闹是有些的，只是相比别的地方，到底是清净一些。
　　轩辕魔喜欢师曲寞，在迷苍山上已经不算秘密。只是众人却对此讳莫如深，私下议论起来也是万般小心。师曲寞不喜欢别人把他和轩辕魔牵扯到一起。更何况那些说闲话的人哪里管什么真假，说起来便是信口开河，天马行空，言论多是龌龊不堪。
　　这样的事情师曲寞听见便要杀人，轩辕魔倒是从不在意。
　　银刃说：“教主，该回去了，大家还在堂前等着给您庆贺呢。”
　　轩辕魔点了点头，由银刃扶回去了。

　　师曲寞练剑回来，知道路昌来了，乘风正陪他坐在厅上，心下便早已猜出他的来意。又听见乘风相陪，笑道：“乘风公子如何陪的？”
　　侍卫说道：“无非就是聊哪里的点心好吃，哪里的地方好玩。”
　　师曲寞回到房中，小蓉端了水来，擦了擦脸，便去见路昌。还没到厅上，乘风听见说师左使到了，先跑出来，拉着师曲寞的手，说道：“公子回来啦！”
　　师曲寞只是“嗯”了一声，进来说道：“路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