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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隔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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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沈望舒和季逢月的关系好像又进了一层。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她们会用昵称称呼彼此,但如果是有其他人在的场合,两人谁都不会表现出来。
不过在这次膝枕之后,季逢月再也没有对沈望舒要求过什么,沈望舒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那么在意,反正她不会拒绝,季逢月想做什么就做吧。
转眼间,沈望舒和季逢月已经在盛高生活了大半个月。
第一周,全部科目都来了一次摸底考,不只是六班,所有参加“夏令营”的新高一同学都被狠狠拷打了一番。
开学第一天时弥漫在走廊的散漫气氛自然而然消失,他们都是来自各个初中的好学生,不用老师督促,几乎全员都进入了学习状态。
通常来说,摸底考的结果不会流传到其他班级,可谁能想到六班竟然出了两个“野生”学神,还都是不知道从哪个旮旯的乡下学校考来的。
省城重点初中的尖子生们从未听说过就罢了,成绩还好得让老师们交口称赞,一个数理化基础极好,随手一写就是标准答案,传说全科试卷也就两科作文扣了点分。
另一个就更离谱了,语文作文直接满分,被当成范文被语文老师们发到各班传阅,其他科目也样样不差,而且据可靠消息,这位更是在英语课上和英语老师对话自如,被老师评价为发音地道,用词准确,堪比native speaker。
单说成绩好就算了,可偏偏她俩还每天中午午休后在教室自习,简直努力到不像人!
如此优秀的范本在这儿,各班班主任当然时不时就对班上的学生提一提,每天刺激刺激他们,没两天就让这群心高气傲的尖子生心甘情愿跟着一起努力了。
还没正式开学就有这等学习的风气,老师们在办公室简直笑开花了,想来三年后的高考一定成果斐然。
学生开卷有益,老师当然高兴,被当成范例点名表扬的沈望舒和季逢月可就不怎么开心了。
季逢月不爽的原因很简单,她和沈望舒少有的安静独处时间全没了,午休时间教室的人越来越多,而且还有人找沈望舒咨询怎么练英语。沈望舒也不拒绝,会跟他们单独到走廊上聊,可怜季逢月往往要苦等到上课才能看到同桌回来。
而沈望舒呢?对于被各科老师点名表扬,被同学们请教学习方法,并投以崇拜目光的事……
说实话,就英语考试和语文作文而言,沈望舒觉得自己就是在欺负小孩,完全不会觉得高兴,加上理所当然地没能考过季逢月,而且是除了语文之外的每一科,沈望舒心情好得起来才怪。
另一方面,自对季逢月暗示身份后,季逢月几乎无时无刻都要跟她形影不离,就差连上厕所都要跟在她后面了。
沈望舒不想和季逢月靠得太近,奈何季逢月总喜欢跟着她,其态度之自然,其借口之正大光明,沈望舒无法拒绝,只能默许。
这样的直接后果就是,六班的同学们开始认为沈望舒和季逢月是学习上的好搭档,默认她们不管做什么都会一起行动。
渐渐的,几乎没人会在两人单独相处时插入,最多在课间问点学习上的问题,就连老师也是,如果有什么事要她们其中一个去做的,就会顺便叫上另一个。
大概在旁人眼中,两人已经成了很要好的朋友,但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她们之间依旧存在着一道无形的玻璃墙,仿佛能轻易打破,可谁也没有再进一步。
不知不觉间,盛夏已经过半,校园内的蝉鸣声越发躁动。
一个多月的时间,新高一的同学们已经基本适应了高中生活的节奏,紧接着要来的,就是真正的暑假时间。
连同隔壁楼的准高三备考生一起,几乎所有学生都在数着日子等放假。
不过,这不包括沈望舒。
时隔一个多月,她的母亲李洺又打来一通电话,让她的心情变得非常糟糕。
李洺当然没有恶意,她只是告诉沈望舒,放假后可以坐她朋友的车回家,然后一起吃个饭之类,但沈望舒拒绝了她的安排。
她拿季逢月做借口,说两人约好一起坐大巴车回去,不用麻烦了,如果有陌生的大人在,她们会尴尬,这样不好。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一会儿,算是默认了沈望舒的话,然后李洺一转,问起沈望舒在学校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适应住宿的生活,能不能赶上学校的课程进度……如果忽略她强势的语气,这是多么好的母亲。
如果这不是开学到现在,沈望舒接到的第二通电话,她或许还能相信母亲依旧如幼时一样爱她。
通话结束,沈望舒坐在床沿发呆,复杂的思绪涌上心头,她忽然想起前世。
高考时,沈望舒在考场上发挥得非常好,考试结束后,她对了网上的答案,带着满心喜悦回家,她期待着父母的夸奖,幻想着父母能为她感到骄傲,从而结束冷战,重新回到过去的样子。
可是回到家,她才知道,原来她的父亲出差两年多不是忙于工作,而是因为这对感情破裂的夫妻早就已经背着女儿悄悄离婚,他们只是在她面前装出夫妻样子,目的仅仅是不想影响女儿的学业。
如果只是这样,等沈望舒暗自难过完,她肯定能接受残忍的现实。
可是紧接着的第二天,李洺就向她介绍了自己的新欢,比这更过分的是,李洺自顾自地做了安排,她想让那个男人代替前夫,和自己一起为沈望舒庆祝。
在庆祝的饭局上,她和丈夫聊得那么开心,沈望舒也是在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她的母亲已经怀上二胎,他们已经在为迎接新的生命做准备了。
多让人难过的通知啊,她大概从来没有想过女儿会是怎样的心情,也或许是因为她已经不在乎了。
沈望舒无法接受,但也不得不接受,最后甚至是那个叔叔主动为沈望舒解围。真好笑,一个陌生的叔叔竟然比亲生母亲还要在意沈望舒的心情。
升入大学后的第一个春节,沈望舒去母亲家短住的时候,能看出母亲过得很幸福,比和她、和她的父亲一起生活时高兴得多。
叔叔是个很好的人,比沈望舒的亲生父母还要关心她,沈望舒知道母亲为什么喜欢他,只有那样体贴的人才能容纳母亲的生活热情。
沈望舒很快就接受了母亲再婚的事情,她从来没有打算阻止母亲追求自己的幸福,她知道母亲再婚后过得很开心,他们非常恩爱,他们的小家庭一定会很圆满。
只是,那个家没有沈望舒的位置。
在母亲生下一个比女儿小十八岁的儿子后,沈望舒心中的这种直觉越发强烈了。
而时间又过得那么快,襁褓里的婴儿一眨眼就到了能走路,能喊妈妈和爸爸的年纪,他对姐姐的不喜欢表现得那么明显,好像他知道这个一年只能见几次的女人会抢走母亲的爱。
既然同母异父的弟弟不喜欢性格沉闷的姐姐,而母亲也更宠爱更小的孩子,沈望舒自然是很有自知之明地退出了母亲的世界。她和那个家庭的联系仅限于网络,仅限于逢年过节的问好和红包转账。
沈望舒不是没有尝试过改善和母亲的关系,有叔叔当她们之间的润滑剂,至少年夜饭是可以一起吃的。
可她的母亲总是那么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安排,独断专行,从来不在乎女儿的感受。
她不该在看出沈望舒对季逢月的感情之后,以命令的语气要求沈望舒和她断绝往来,更不该试图给大学刚毕业的女儿安排相亲,想早早把她推进自己曾跳过的火坑里。
明明这个女人和前夫就是靠相亲才结的婚,她怎么能为了让沈望舒“改邪归正”就做这种事?
理所当然,沈望舒选择了跟母亲断绝关系,比起以血缘和责任连接的母女关系,沈望舒更在乎由自己选择的友人。
只是沈望舒实在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她自觉前二十年受了母亲很多照顾,自己也该承担女儿的责任,可又不想跟母亲交流,就只是跟叔叔保持联系,她的母亲知道丈夫成了传声筒,也选择了默许。
这是一种各退一步的默契,沈望舒曾以为母亲至少还把她当女儿,可是在车祸发生后,她才彻底明白,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被抛弃在医院,只有唯一一个人愿意照顾的沈望舒,不会对父母有任何期待了。
她不会再顺从母亲的安排,也不想再把精力分给他们了。
但是很可惜,现在沈望舒只是一个十五岁的未成年,没有经济来源,没有独立的资格,在成年之前,她只能继续忍耐下去。
“沈望舒,你还好吗?”季逢月走到沈望舒面前,她的声音很轻,没有引起寝室其他人的注意。
“没事,”沈望舒对她摇摇头,轻轻笑了,“放假后,我们一起回家吧。”
“……好。”季逢月说完后就回到自己床上,她攥紧拳头,死死咬着牙关,如果可以,她真想把快哭了的女孩拥进怀中安慰。
但现在还不行,还要继续忍耐。
等着吧,季逢月迟早要让沈望舒自愿跟她离开,她们会有一个温馨的家,一个不会被别人打扰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