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究还是我的》流玥

8、情海生波

　　站在碧月轩外，纪子弥依然无法理清思绪。他从没有这么不安过，想起刚才蝴蝶坚持要与他同来的样子，就像这一别，就再无相见之日似的。万般无奈下，他出手点了她的睡穴。像是感应到他的不安，那渐渐合上的美目边泌出的泪珠诉说着她的恐惧。不容他再想下去，碧月轩上传来清脆的声音：“纪公子，别来无恙。”
　　纪子弥稳住心神，举步进入碧月轩。轩中早已备好了酒菜，盛装的方云灵含笑相迎：“纪公子请坐。”方云灵决定要把一切说开，尽力争取自己所爱的人。
　　纪子弥上前轻施一礼，坐在桌边。冷然道 ：“不知方教主有何指教？”他从方云灵略显憔悴的脸上看出那钗上的药已发挥了作用，不禁暗自提防。
　　方云灵微笑道 ：“指教不敢当，这次邀公子前来，只为表达云灵一份仰慕之情。”她小心的措辞。
　　“对不起 。”纪子弥温和的回答，不想对一个爱他的女人太残忍。“我非常感谢方教主的抬爱，但我已有未婚妻了。”
　　“那个林蝴蝶吗？”
　　“是！”回答坚定而平和。
　　“你们并未成亲，你还可以再选择的。她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处处都需要你的照顾。而我是一教之主，不但不用你操心还能助你功成名就。我哪点比不上她？”
　　方云灵虽有三分的羞涩，却有七分的愤怒。她实在不甘心输给那个空有外貌的女人。
　　纪子弥淡淡的一笑 ：“我行走江湖只为‘侠义’二字，名利于我来说根本毫无意义。还有，如果不是我心甘情愿，我不会照顾任何人。”顿了顿，抱拳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恕在下少陪 。”他现在只想赶在蝴蝶醒来之前回去，省得她胡思乱想。
　　面对纪子弥如此简洁而残酷的答案，方云灵只觉得心如刀绞，气话不受控制的逸出喉咙 ：“纪子弥，你一定会后悔的。终有一天我要你跪下来求我！”
　　“你慢慢等吧 。”纪子弥没想到武林第一美女也有如此狰狞的面孔，冷笑数声就纵身离去。他才不在乎方云灵会不会报复。听她对蝴蝶的形容，应该不知道泻药是蝴蝶做的手脚，也就不会找上她才对。纪子弥放心的想：真要打，蝴蝶虽不是她的对手，但凭着她轻功的造诣，半个时辰内别想沾着蝴蝶一片衣角。亏她还认为蝴蝶不谙武功呢。自己虽然看不出蝴蝶的武功家数，但她的程度却可拿捏个十之八九。奇怪的是，每次提到轻功，她就会大发雷霆。真搞不懂她到底气什么？
　　纪子弥的轻蔑着实伤害了方云灵的自尊。她牙一咬，心一横，取出一根传信焰火，运劲向窗外的天空弹去。一声尖锐的哨音划破长空，黑蓝色的夜空中升起一朵金色的桃花，数里之外都清晰可见 。“不是我的东西，毁了也没什么可惜。不是吗？”顿了顿，她冷笑出声 ：“再见了，我的……”话没说完，方云灵便转身离去。只余下窗边一滴晶亮的水珠映着那朵经久不衰的火花。
　　离开碧月轩后，纪子弥就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开始后悔不该将蝴蝶独自留在屋中。想到这点，脚下奔的更急了。可刚奔出里许就感到身后有股杀气存在。无论他如何拐弯都无法逃开。纪子弥转念一想，这人追踪很有一套，想甩掉他似乎不太可能了。到不如就在这儿解决他，免得危及蝴蝶。
　　纪子弥纵身跃上一棵大树，藏好身形。不一会儿，他就看见一个身穿青衣的人飞奔而至。刚走到树下，他突然停了下来。纪子弥心中一凛，以为他发现了自己。然而他并没有抬头，只是四处乱嗅，仿佛失去了方向。纪子弥这才明白为什么他总能跟上自己。一定是在我身上做了手脚，让我有种味道。然后再来追踪。看他衣襟上绣的那朵兰花就知道不是一般的角色，起码也是个堂主。纪子弥笑眯眯的看着树下那个家伙，暗中作了些准备。陪人玩捉迷藏可是他的拿手好戏。
　　“希望菩萨保佑－－你！”纪子弥喃喃的祈祷。青衣人在树下转了两圈，诧意的低语 ：“奇怪，味道怎么中断了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时，突然听到几声“啾啾”的怪叫。轻而怪异，短而凄厉。在漆黑的树林里格外的渗人。他暗打了个冷战。正所谓“疑心生暗鬼”他本不是善男信女，死在他手上的人也不在少数。此刻周围了无人迹，只听得啾啾鬼叫，也难怪他心虚了。
　　青衣人小心翼翼的慢慢后退，只想把身子靠在树上。谁知刚退几步便觉脚下一软，连带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他的心猛然一沉，立即提气跃开。定神看去，只见那土竟缓缓的蠕动，慢慢的，慢慢的……突然！从中伸出两只苍白而变形的手掌。青衣人不禁惊呼出声，连退数步。只见那手慢慢拨开土上的树叶，显出了一个浅绿色的囫囵人形。那人形“唧唧”的叫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青衣人感到心脏再次剧烈的收缩，一层层的冷汗象针尖一样扎出皮肤。他很想转身就逃，怎奈两条腿就象不是自己的一般使不出劲。他颤声喝道 ：“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胆敢吓唬本护法。”
　　那人形似乎根本听不懂他的话，咯咯的笑了起来。那笑声难听得让人想捂上耳朵。人形慢慢的转过身躯，脚下飘飘忽忽的。渐渐的，月光照在人形的脸上，当然如果那还能算一张脸的话。老实说，那简直是一块烂肉。不分五官的肉块上挂着一道道深红粘稠的血渍。更诡异的是它左眼的位置上还趴着一只姆指大的花斑蜘蛛。
　　人形飘忽的向着青衣人靠近。青衣人登时觉得心虚气短，极度的恐惧令他象发了疯似的拔足狂奔。直跑出里许才停了下来，扶住身旁的大树猛喘粗气。他刚抬手想擦擦头上的冷汗，突然觉得手碰到一个冷冰冰的东西。抬头一看，那个怪物正飘在树枝当中拼命咧开那条本应是嘴的口子。青衣人一声惊叫，抬手向那怪物打去。谁知那怪物只是在原地不停的晃动，他的拳脚就好象打在虚无飘渺的鬼身上，全部落了空。那怪物似乎被激怒了，它大声的尖叫，并且作势向他扑来。它脸上的蜘蛛也象被激怒一般在那团烂肉上迅速的上下游走。
　　一时间，真是阴风惨惨，鬼影憧憧。那青衣人的神经再也无法承受这一切，他双眼一翻，竟晕了过去。那怪物见他晕倒，一双伸出去扼人咽喉的手，顺势而下，闪电般点了他几处穴道。这才喘了口气，用力在脸上一抹，那块烂肉竟应手而落。原来那只是张面具。面具下是张满是笑容的英俊脸庞。他拍拍身上的土，把蜘蛛装入盒中。接着他脱下衣裳反过来穿上，又摘下手上的变形手套。一个活脱脱的大怪物就变成了一个身穿玄色长衫的翩翩公子。
　　不用多说，这怪物就是满肚子鬼主意的纪子弥。他上前踢了青衣人一脚道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附骨之蛆’宗良竟然怕鬼怕成这个样子。否则想撂倒你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伸手提起宗良，“我虽不想杀你，可不能就这么放了你。怎么办才好？也罢，就先带你走上一程好了。”于是他就挟着宗良向客栈奔去。
　　纪子弥虽然带了个人，但并没有影响他的速度。随着距离的缩短，他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大。那打心底泛出的寒意几乎令他呼吸不畅。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追杀自己的人已经象只死狗般挟在自己腋下，为何心中还是有种深沉的恐惧呢？
　　“快到了 。”纪子弥低声的安慰自己。按道理，蝴蝶早该醒来了。不知她有没有怪他点她的穴道。想到她气得跳脚的样子，纪子弥不禁露出一丝笑意。她实在是个可爱的女人。
　　展眉儿终于醒了过来，只因在迷茫中她感到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睁眼看去，发现在窗边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他静静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好象和黑暗融为了一体。他那带些玩味的眸子正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不知怎的，对这个明显不是朋友的男人，展眉儿竟生不出一丝惧意。于是也不起身，任凭他看个够。
　　那男人扬了扬眉，显然觉得很有趣，低声问道 ：“你不怕我吗？”
　　展眉儿也扬了扬眉 ：“我该怕你吗？”似乎觉得他很莫名其妙。
　　那男人轻笑出声 ：“我不知道。不过我是个擅闯女人房间的陌生男人。照常理你不是该尖叫吗？”他慢条斯理的说，脚下却纹丝没动。
　　“我想你不会是专程来听我尖叫的吧？”
　　“的确不是。”黑衣人微笑着点头。
　　“那就行了。”展眉儿起身让座道：“你的眼睛很清澈，我相信你不会做坏事。”面对如此单纯的信任，黑衣人突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你真的相信我不会动你吗？”他象是在问她，又象在问自己。
　　“你会吗？”展眉儿反问。
　　他泛起一丝苦笑：“原本我是会的，现在我却不敢肯定了。”
　　展眉儿闻言心中一动，问道：“你是不是为了一个女人？”黑衣人浑身一颤，低头不语。展眉儿似乎看出了他的矛盾，轻叹道：“别告诉我你爱她。”
　　那男人猛然抬头，眼中的震惊不容错认。半晌，一声长叹逸出口外：“你知道吗？你实在是个敏锐的女人。”
　　“所以你不知该杀了我而成全她，还是自私些，成全自己 。”展眉儿不知自己该不该同情他。这种问题实在是令人头痛。
　　哪知那男人却苦笑道：“这回你错了。”
　　“喔？”展眉儿不解的眨眨眼睛。娇俏的模样在月光下格外迷人。
　　“你真的很美。”他再次叹息。
　　“谢谢。”展眉儿明白这句赞美不带丝毫的邪念。“可我还是想知道我哪里猜错了。”
　　“答案很简单 ，”他认真的盯着自己的手指，郑重的说：“我从来没在乎过是否能拥有她。守着她，看着她快乐就够了。我不杀你是因为你不象她说的，是个心思歹毒，只会勾引男人的草包。”
　　“你说什么？”展眉儿还来不及感动，就被他下面的话激出了满腔的怒火：“我好心送钗给她，她居然说我是草包？”
　　黑衣人闻言笑道 ：“就是那支‘清月黄花钗’才让我怀疑云灵的话 。”他似乎很满意自己造成的震撼效果，微笑着欣赏展眉儿瞬间数变的脸色。
　　“你，你怎么……”展眉儿吓得舌头都不利落了，她没想到百花教竟有人知道这钗的名字。不会这么倒霉吧。“那，她……她也……”
　　“放心吧，云灵不知道 。”看出了她的困惑，黑衣人好心的解释 ：“钗是生死道人袁泯心所制，名字取自宋词中一句‘人比黄花瘦 ’。比喻戴此钗者都会因泻肚而消瘦，是不是？”
　　“你怎么这么清楚？”展眉儿有种踢到铁板的感觉。
　　“这钗的名字就是我起的 。”他惬意的欣赏展眉儿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是逍遥，什么，什么，斌 ！”展眉儿大叫出声，记忆中袁伯伯提过他好几次。
　　“天！这样也算听说过我吗？我姓游名岳斌，人称逍遥君子 。”游岳斌耐心的更正，唇边漾出一抹笑容。好久没有如此轻松的心情了，这丫头实在是可爱的很。
　　“我管你是什么油，你怎么会加入百花教的？我听袁伯伯说你是个酷爱自由的人，绝不会受人束缚的 。”展眉儿开始担心起纪子弥来了。连这么个痛恨束缚的人都为方云灵放弃自由，那傻小子不会也……
　　游岳斌刚要说什么，突然又停了下来。接着人一晃就不见了。确定树根只是被点了穴道后，展眉儿连忙跟出屋外。
　　不一会，她就看见纪子弥挟着个东西，由远处跑来。乍见心上人的喜悦令展眉儿放松了警惕，这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姑娘，对不住。”
　　“游……”展眉儿还未喊完就觉得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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