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五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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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上的人，大多都是我认识的人。
赤司是同班同学，还是前桌；青峰是桃井的竹马；紫原是偶尔会来找桃井吃饭的隔壁班同学；和绿间是怎么认识的我已经忘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能找他借考试铅笔的关系了。
目前，有四个一年级生在场上。尽管经常对桃井口中“一年级的一军”有所耳闻，然而这样清楚地意识到，还是第一次。他们每个人都身经百战的样子，一拿到球整个人气势就不同了。
篮球场比排球场大，从篮筐到另一个篮筐，中间有很长的距离。和排球一样，篮球也是需要跑动和跳跃的运动，不过它更激烈、更迅捷，还有不可避免的肢体碰撞，而这种肢体间的摩擦好像能格外让人血脉贲张。青峰进球时，大家在呐喊；紫原盖帽时，大家在鼓掌，总是第一时间给出自己强烈的反应，是了——这样的时刻确实是令人激动的。
我忽然就对桐田和我说的“日和平时的样子和比赛的样子不同”这句话有了真正的理解——和我眼里的熟知的印象大不相同。
赤司和其他人相比，显得沉静许多，那是他平时的一贯模样，却又那么不一样，因为那是一种浮于表面的沉静。其他人在燃烧血汗，燃烧肢体的同时，我知道他也在燃烧，甚至燎原——只不过在一层不显色的薄膜里，要轻轻戳破了才能看到，亦或者戴上能够穿透它的眼镜。对我而言，这副无形的眼镜也许是源于我们日常相处、彼此试探着要触及本心，而我们都深爱着某项运动——尽管我们从不向彼此提起，因为我们都心知肚明。比赛的时候，我和赤司担任着职能相似的位置——我们要串联起进攻，我们是队伍的指挥塔。比起进攻得分的队友，可能是队伍里不起眼的存在，大家的欢呼呐喊，都是献给干脆利落的扣球、强有力的发球和被远远弹开的拦网，亦或是远距离三分、振奋人心的投篮亦或是出其不意的上篮。
我知道这种感觉。
所以我也知道，比赛时的赤司，燃烧出的焰色很热烈，而又不止热烈。赤红色太鲜艳，暗红色又太深黯，橘红色让人想到下沉的夕阳，只有蔷薇色——这个颜色，刚刚好。原来，我之前一直以为的，漂亮、秾丽的蔷薇色，也可以不只是流淌着温和，像淌过林间的溪水。它可以是真正的蔷薇花海，枝蔓丛生，每一片花瓣、每一片绿叶，都蕴含着蓬勃的生命。一直以来赤司在我眼里都是不露锋芒、温润如玉的样子，从未像在球场上这样——激烈的跑动、沉稳的投篮——那是赤司，赤司征十郎。
那样强烈炫目而极具生机的颜色，我好像是从今天才认识到一般。
赤司这个人，如今才如同拼凑出的最后一块拼图，鲜活、立体了起来。
我敲着纸筒的动作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像是要在周遭嘈杂的声音里确认什么似的眨了眨眼睛。
我的心跳声淹没在掌声与欢呼声里。
此刻，我看见完整的他，也只能看见他。
尽管中间出现了一些波折，帝光还是以十分以上的分差赢得了冠军。
全国冠军，帝光之前也有过。不过，这次出赛的成员大多都是一年级——虽然中途换上过二、年级的球员，意味却大大不同，这间接性告诉所有人：帝光决不会出现青黄不接的情况，明年也有绝对的实力拿下全国优胜，含金量不言而喻。
看着他们列队、鞠躬，我站起来，跟身边的人道谢：“多谢啦黑子，如果没有你，这场比赛我都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大家在呐喊什么。”
“不，反倒是宫城同学接受能力很强，我只需要介绍一些名词，宫城同学马上就能明白，宫城同学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厉害。”黑子听到我临时改掉他的称呼并不惊讶。
我看着帝光的篮球队队长接过奖杯，代表着帝光站在全国最高的领奖台上。
帝光的所有运动部门的队服似乎都是浅色调，白色和蓝色的基底。夏季穿着这样一身衣服，即使都大汗淋漓、满头湿法，看上去依然很清爽，像是一杯海盐气泡水。
桃井很愉快地跑到看台下方，和我分享她的喜悦。但又嫌这距离太远，于是又噔噔噔地跑到看台上来。
她一下子跳到我的身上：“日和，帝光赢了！”
“我知道，我看到了。”我拍了拍桃井的背，“恭喜，小桃子。这个奖杯也同样属于你。”
赤司站在篮球队队长的身边，又恢复他平日平静、温和的模样，只除了眼睛亮得惊人，如同北斗。
胜利是让运动员觉得幸福的事情。
所以，赤司现在一定也很幸福吧？
他们之后大约要是去庆功宴的，以前在俱乐部的时候，凡是拿了奖，都要去外边的饭店里聚会庆祝的。
一场比赛能给胜利者带去那么多的幸福。听说分享幸福，幸福也会加倍的。
我不愿再打扰，于是我趁着桃井还没有离开，拉着她说：“我就不过去了，你帮我给赤司说声恭喜。”
桃井的表情忽然变得很是奇怪，用那天在电话里的语气和腔调对我说，要我自己去。
“太麻烦了。”我摇摇头，“反正小桃子你不是要过去吗？”
“这不一样。”桃井说，她有些恨铁不成钢。
“有些话，还是要自己说出去才好。”桃井的食指在我额头上狠狠点了一下。“日和呀，太迟钝了——你什么时候才能看看身边呢？”
帝光篮球部的比赛，某方面刺激到了我的神经，而我又想起在宫城的时候，岩酱煞费苦心的开导、北川第一的失落一隅。运动员或许神经大条，但在涉及热爱且擅长的领域，神经总会更加纤细一点。我重新拾起短暂搁置的自我训练，长年累月的肌肉记忆并不因这短短十多天消失。
我妈说我看上去总算正常了。
“为什么这样说啊？”我一脸委屈。
最近生意做得很好的宫城女士连茶叶都换成了我叫不出名字的高档货，茶具也换了套新的——为了能配上她那好茶叶。
宫城女士掀开茶盖，悠悠地说：“我看你平时就差没把排球揣被窝里睡了。”
立秋以后，秋老虎盘踞东京不离，气温依然只高不下。电视台预告的“热带夜”警告，连续好几天都闪过屏幕上方。我晚间的空调没有再关过，也因此差点得了空调病。
我去神奈川根本没有带作业，回来看比赛又耽搁了一天的时间，之后还抽空和分别和桃井、桐田去东京都中心玩——桐田七月生日的时候在国外旅行，回来之后我给她单独补过。我的作业都是抽出零散的时间做，直到暑假结束的前两天才把完成，这对于老是将作业留到放假的最后一天的我来说是个不小的进步。
如雨般不绝的蝉鸣终于由聒噪逐渐变得凄切起来，九月份开学那天，甘雨久至，气温下降了一点儿，道路积水，大大小小的水洼上荡起雨滴的螺纹。
我轻快地跳过水洼，落地时不可避免地有芝麻大的泥水溅到皮鞋上。
尽管下雨，我的心情却并未因此不佳。我本身并不是期待上学的人，小学的时候，支撑着我想要上学的念头的人是桐田。到了现在，想去学校的理由似乎变得多了，因为想见的人变多了，学校也不再是“讨厌”的具象化表现。国文课很无聊，日本史太枯燥，即使这样，因为想见的人只有在学校里才能见到，那么五天的学校日都变得快乐起来，开学对我来说，亦是如此。
“日和！”桃井见到我就一把把我抱住，她暑假里长高了些许，踮起脚能把下巴放到我的肩窝了。“我可太想你了！”
我说：“前两天才见过呢。”
“日和真不浪漫。”桃井嘟嘴，“分开两天也会想念的，好朋友之间也会的。”
我学得很快：“那我也很想你。”
少女很得意：“我就知道。”
赤司进来的时候，我和桃井正在讨论最新的月九剧。这个季度的月九是纯爱主题，我是不爱看电视剧的，没有外界因素介入的情况下——譬如上课，我一概没有耐心一直坐着，即使是多动症痊愈之后也是如此。不过宫城女士很喜欢看，她还喜欢一边看一边和我吐槽剧情的不严密，我在厨房刷碗的时候，我妈的吐槽的声音俨然成了最好的白噪音，也因此，我被迫输入了一些关于这部剧的基本内容。
纯爱的故事剧情，我很不愿意在赤司面前说。哪怕他并没有在听——他的风度处事里不包括听女孩子们之间的闲聊。于是从赤司进教室开始，我的声音就渐渐低了下去。桃井大概也是看到了赤司，“女主角”三个字消失在空气里。她约莫也失去了想要继续聊下去的话头，毕竟此时的桃井占用的是赤司同桌的座位。不过，我猜理由也不一样就是了，桃井对赤司，有时候像是对待一位高年级受人尊敬的学长。
赤司拉开我前面的座椅。
“早上好，宫城、桃井。”
“早上好。”我弯了弯眼睛，桃井的话回荡在耳边，我仿佛被这句话操控了似的，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脱口而出：“忘记当面给你说了，恭喜你拿下冠军。”
话说得有些别扭，我有些紧张地抠着手指。
“谢谢。”他的尾音变得更轻，稍稍拉长，似乎是真的很开心。
快乐病毒好像会感染似的，我的嘴角在我抑制不住的肌肉牵动下更加上扬。
在我刚患上多动症、没有朋友的时候，灰二哥对我说过，人是需要从和其他人的交往中获得力量的生物。那个时候完全听不懂，只是觉得哥哥说话很奇怪，也甘愿当一只缩头乌龟，从小小的洞里窥探外面的世界。然而事实确实如此——从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中诞生出来的温情，只是简单的话语就让人觉得安心，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我升入国中以后就一直很开心的原因。
但可能、也许，也不止于此。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第五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