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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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一生只会复盘三件事情。
第一，失败的比赛——我会反思这场比赛里因我而产生的纰漏，注意下次规避。
第二，说错的话——我会想我说过的话给别人带来了怎样的情绪，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在交谈期间我是否伤害到了别人？通常这一点会让我辗转难眠。但这样的复盘很少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毕竟我只在意我在乎的人的情绪。
第三，没吵赢的架——我当时如果这样骂回去会不会更好？当时说这句话会不会让对方哑口无言？这种类型的复盘与第二条一样，几乎不曾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因为我本身就不爱和人起冲突，也不爱和别人吵架。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估计是感冒药还来不及发挥功效，这两天都嗜睡的我神采奕奕，好像是睡眠过剩了。只要闭上眼睛，浮上来的并非睡意，而是回忆，而回忆，大多以对今日的复盘的形式出现。
我被挑衅了。但是这并不属于上面一二三的任何一种情况。第一，我和佐藤明明在一个队伍，从何谈起输赢；第二，佐藤放下狠话后就趁着因她一句话致使我脑内CPU发烫而组织不出语言的时候跑了，从始至终我没来得及说一句话；第三理由同上。
当然，我复盘的理由不止这一个。
佐藤的名字，不叫“遥香”或者“春香”，而是叫“晴夏”，取了跟一个女明星同名的名字，这个名字端端正正地贴在储物柜上。
“啊——果然当时还是应该说些什么！话说我怎么会没猜到这个名字啊！”我懊恼地对我的枕头进行了一套组合拳，然后我就听见归家不久的清濑女士扯着嗓子喊：“清濑日和！又干嘛呢？感冒了还不消停点？赶紧给我睡觉！”
“是——这就睡了——”我也扯着嗓子回答。
没听到应答的我重新在床上躺下，习惯性地在腿弯夹了一个抱枕，没它我睡不着。
外边的风呼呼地吹。
翌日。
「日和，我到仙台体育馆门口了。」
「嗯嗯，你在门口等我！我马上出来接你(???)」
收到桐田理华的LINE消息，我急忙把外套套上，从会场走出去。
厚实的外套里边的内衬是绒毛，贴着小臂裸露在外的皮肤很是柔软，这还是我妈怕我感冒复发特意又去买的一件又厚又新的，说是提前送我新年礼物。
宫城的冬天比起东京来说要寒冷一些，风刮到脸上都是疼的，带着砭骨的寒意。跑着步的时候，冷空气从鼻腔里灌进来，喉咙都有些刺痛。
桐田站在会场的大门处，旁边是棵叶子掉得光秃秃的法国梧桐，她今天穿了一身看上去不太防寒的呢子大衣，下身是一条绀色长裙，也幸好今天没有下雪，太阳露出了一个角来，好歹是个晴朗日子。
我跑近她，叫了她的名字：“小理！不好意思，有等很久吗？”
桐田摇摇头：“没有，时间刚刚好，我下车的时候给你发的消息。”
她揽过我的手臂，眼睛弯成月牙，我知道她这样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我还是第一次看日和你打球呢。”
“怎么会是第一次，你之前不是看过我练习吗？”
“你说是像濒死的鱼一样在地上爬来爬去？还是说一个接一个排队到网前跳一跳然后把球打到对面球场？”
“那个是鱼跃和扣球练习，而且是他们那些不会鱼跃的人才叫爬，形容我怎么能用‘爬’呢——本来我们学校的排球部就只能是兴趣班的水准嘛，你也不能要求太多。”
我把桐田带到观众席上，人不多，留下的空位可不少，我找了个位置绝佳的地方让她坐下。本来也只是一场友谊赛，虽说是全宫城最强的两个少年排球俱乐部的比赛，但毕竟不是什么官方正式比赛，排协只租下这一个场地供我们使用，更何况些年龄不大的小学生打的比赛，打不出有名的“春高”那样的水准，来的人要么是宫城县内有名的排球强豪学校的人，为了看看苗子顺便挖点儿人才；要么是上场球员的亲朋好友，比如桐田，还有本该过来却因为学校有训练而拒绝我邀请的我的竹马二人组；也有真心喜欢排球而来的，但那毕竟是少数——放着更高质量的春高不看跑来看小学生打球，不会真是傻子吧？
及川和岩酱就是被北川第一挖走的。
不过他俩运气好，本身的志愿学校就是北川第一，这下不谋而合，顺利地就进了这所在全宫城都赫赫有名的排球强豪。
在看台下方，正对着的就是球场，球网已经调试过，是适合我们这个年龄的人打的。眼下教练正带着人热身，不知道为什么还边热身边喊口号，好像要在热身时就要压对面一头似的。
我扫了一眼球网对面的那支队伍，是夏天的时候，宫城少年排球比赛里的亚军。当时的比赛我没有上场，因为对将要离开的前辈们来说，那是最后一场比赛，意义非凡。要以此比赛为分界线，告别她们在这个俱乐部里流过的汗与泪。于是我当时坐了整场比赛的冷板凳，在教练身边，近距离观看完了整场比赛。
今井前辈的二传、高桥前辈的快攻、藤原前辈的拦网，那是为了胜利必不可少的武器，现在这些人早已离开，可能有的人有新的际遇，有的人仍然在攀登竞技的巅峰。我望着记分牌上并排着的两个俱乐部的名字，又再次扫过对手队伍的每个成员的脸，倒真让我找到好些熟面孔。
这年夏天带走了许多教我打球、一起并肩作战过的前辈，队内青黄不接，新的拍档还有新的攻击模式还没有练出来，反观对面都是些和前辈们打过球的选手，这项比赛的输赢还真说不一定。我依稀记得的是，在友谊赛里和我们打的这支球队是个全员都基础功特别扎实，尤其在防守方面，从未见得有什么漏球之类的失误。
“日和你……不去热身吗？大家都在热身诶。”
桐田突然响起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想想怎么和她委婉地表示“教练认定我今天不会上场”最后还是选择实话实说：“我教练，好像似乎可能大概……今天不打算让我上场的样子……”
前因后果交代完毕，我可真觉得丢脸死了。眼巴巴地叫上朋友来看自己的比赛，结果因为一时不察的感冒被勒令“非必要不上场”。
桐田忽然笑了起来，是那种很友善却让人有些胆寒的微笑：“我是不是还得夸你很棒？”
有些时候，腼腆的孩子意外地会露出可怕的一面呢……
“……其实也有可能上场的，”我急忙给自己找补，余光里，佐藤正在试球，她的手指保护得很好，缠着一层薄薄的绷带，我打算回去以后也买些绷带来保护我的手指，二传手的手指可是很珍贵的，“我说真的，相信我。”
桐田幽幽地叹口气，从她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素描本和作画工具。这些东西都很眼熟，应该是桐田最常用的。
“我本来还想画下来——以此纪念第一次看日和你的比赛的。”她一页一页地翻开，里面全都是在我眼里被画画的人刻意美化过十倍的“我”，皆出自桐田之手。因为平时只看到我的扣球练习，所以几乎飞跃在空中击球的样子。
“真的很抱歉……”我有些愧疚，双手合十，“我会尽力争取的！”
热身完毕，教练在台下向我招手，示意我下去坐冷板凳。我只能先和桐田作别，下了楼梯。
尽管室内开了暖气，但这样一个场地，不运动的话只穿短袖依然会冷。我和另外一个同样坐冷板凳的队友都套着外套，只露出里面的队服。
那个叫做白间的小姑娘站在二号位上，她个子高，坐在地上的时候不觉得，站起来尤其高，鹤立鸡群似的。
“吃啥长的啊……”我嘟囔着。
应该是比我年龄要小上一岁的，我本身身高就在同龄人里偏高，这个叫白间的女孩子都快赶上我了。
教练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眼神仿佛在说“快要比赛了不要给我乱说话”，我趁他转过头去的时候朝着教练的方向吐了吐舌头，这才将注意力放到眼前的球场上。双方球员此刻已经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裁判正核对成员名单。
我其实还是有些不服气的。
昨晚上吃了药，虽然睡得不算早，但睡得很沉，早上出发来仙台的时候还在大巴车上睡了一觉。手臂也很有力气，不像昨天早上那样软绵绵的，完全可以上场——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天知道，我已经有快两天没摸球了，我都快忘记球在手上是什么触感了。
我正想着要不要给教练商量一下佐藤打前半场我打后半场的时候，随着哨声吹响，比赛开始。于是马上条件反射似的坐好，手放在大腿上，比正襟危坐还要正襟危坐。
我们这边接发球。
我们这边场上的人，除了五十岚、白间和佐藤，其他的我都叫不出来名字，只能凭借站位分清他们的位置。
对面的发了一个简单的上手，速度不快，落在偏攻击线的位置，五十岚稳稳地接起来，只是角度不太好，落下的时候离网的距离太近了。
好在佐藤反应够快，迅速地上手传了出去。
然而显然是磨合不够的原因，等攻手的滞空时间结束了、正在缓缓落下的时候，那颗球才勉强到能扣球的范围内。
“啪”地一声，球被对面的拦网狠狠拦下，五十岚猛地扑过去——我能想象到她的身体碰上地板的疼痛，却也只是够着一个指甲盖。
对面队伍率先夺得一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