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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宫卿从狗洞里刚探出个头,就被人一把揪住了衣领,随即一刀雪亮的尖刀擦着鼻尖立在了脑门前。

      他抬眼一看,先是看到了一条被绷带绑得如石柱般的大脚,透过脚丫对上了一双乌漆漆的眸子。

      眼角狭长微扬的凤眼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刀裁眉斜飞入鬓,薄唇在日光似染了一层水光艳色。

      瞧见了他,先是一阵错愕,随即挑唇一笑,如讽似嘲:“唷唷,瞧瞧,这是谁?”

      宫卿……不认得他。

      只见他在一众人的搀扶下下了步辇,手中执了根龙头拐杖,单着腿三两下跳到自己跟前,然后龙头拐杖狠狠往地上一杵,蹲下身来与自己平视。

      他凑得极近背着光,宫卿瞧不清他的眉眼,只有眼皮底下的一张红唇分分合合,让人一时间浑浑噩噩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周遭都是这人馥郁的气息,说不上是什么味道,只是感觉与常人不同。几息之后宫卿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他与常人不同之处可能是中间夹杂了伤药味吧。

      “喂……快说!”

      宫卿忽觉得下颌一紧,被迫抬头看向了来人。他长这么大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极为不适,意识往后挣脱,那人顿时目光一冷,长指用力收紧生生把那张俏脸又收到了自己眼前。

      “怎么?不说话?”

      比之前更近了,说话间那人的薄唇若有似无地轻擦过宫卿的唇角,甚是暧昧轻薄,蓦地宫卿奋力一挣同时耳根赤红了。

      楚禾指间一空,凤眼一睐,缓缓直起身,猛地拔出地上尖刀,冰凉的刀尖抵在宫卿眉心……

      这人的音容笑貌历经数年早已死死印在自己心间,即便沧海桑田日月倒转他也能一眼认出,更别说如此拙劣的伪装。

      “受死吧……”

      楚禾心中说不出是畅快还是心酸。

      “世……小姐!小姐!”

      听到呼喊,楚禾手一顿,随即将刀闲闲地扔在了地上。

      李长河与一个丫鬟一前一后跑来。

      香环看到尖刀“咣珰”落地,腿一软扑在了宫卿面前:“小……小姐你没事吧?”话虽如此问,待看到眉心的那道血口子,眼泪便止不住地掉下来。

      香环取出帕子抵住伤口,不一会儿薄薄的丝帕就浸透了鲜血。

      李长河忙从怀中掏出伤药递给香环。

      香环赶紧替宫卿敷上,伤药甚是灵光,不一会儿便止了血,随后香环又流着泪替他把脸上的血迹擦干净。

      倒是个伶俐的丫头,楚禾冷眼瞧着。

      宫卿已收拾干净,依然是那张白净到想让人染上墨汁的俏脸,只是眉间的那道血红伤口召示着自己止不住的杀意。

      “圣上万福。”李长河这时才想起来,刚才一时情急,见了圣驾竟还未高呼万福。

      楚禾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过头指着宫卿问已然跪得笔直的香环:“他是谁?”

      香环答道:“是表小姐。”

      “表小姐?”楚禾再次俯下身重新打量宫卿,“怎么朕刚才听你叫他什么……世?”

      香环额头紧紧贴着地上的青石板,声色如常道:“奴婢刚才正在找表小姐,一时间见到了,便道’是,小姐””

      宫卿见香环如此说,忍不住抬头去瞧楚禾的脸色,正巧四目相对,那道目光冷洌地如化不开的千年寒冰,宫卿心下一窒,深知那人既是天家,自己直视圣颜便是大大地僭越了,遂慌忙低头恭顺地跪好。

      楚禾见了直冷笑,这少年宫卿倒比那大将王更能屈能伸,要不然也不会打扮成这副样子从狗洞里钻出来,想当初宫大将军可是连他不小心摸上了手背也要当场摔帘子走人的,十分地宁折不辱。
      楚禾当下怀疑自己当年是不是对他宠信过头了,才养大了他的脾性,最后作出这等断人肝肠的恶劣之事来。

      他抬起龙头拐杖,不客气地戳了戳眼皮下两对可笑的双丫髻。却见宫卿目光如芒迅速抬头,待对上他的眼睛,似想到了什么又低眉敛目泄气般地垂头跪好。

      到底还是个狼崽子,纵然还没长大,那股子不服管教的脾性却是刻在骨子里的,只是他现在还太小沉不住气,在历经两世的帝王面前,简直就破绽百出。

      还表小姐?!他倒要让他深切体会下这表小姐不是这么好当的。

      李长河暗自为宫卿担心不已,偷偷抬眼看了看圣上,只见向来言行付诸于色的年少帝王,今日似一下子成熟了不少,暖日照在他俊美的脸庞上眉眼清晰神色却不动分毫。

      不知道他有没有识破。应该……不会吧,李长河确信楚禾从未见过宫卿。即便是他,也是不久前才与他重逢的。

      忽地,凛冽如刃的目光似有感而来。

      “李长河,宫卿抓到了没?”

      李长河俯身请罪:“属下不知,洛长官一直让属下在巷口巡查,并未有话传下来。”

      洛湛乃禁卫军头领,有没有抓到人他最清楚,不是他李长河这个整日混在里面打酱油的人能知道的。

      刘荣深知主子要寻个由头发作了李长河的心思,忙递上枕头:“李长河,圣上命你们抓人,你却一问三不知,不好好办差,还拉个小丫头到处乱跑,你是想搞出大动静,与宫卿报信好让他乘乱先跑了吗?”

      “属下没有。”

      刘荣适才办差不力,这回哪容得他再狡辩,翘着兰指指着李长河道:“如若洛头领抓不到人定是你泄露了机密,让人跑了。”若真抓到了,那再另寻个由头将他给办了,反正,主子让你今日死,你便休想再见到明日的太阳。

      众侍卫闻言个个心有戚戚,李长河虽然行为可疑,可这一杆子认定罪行的事也太……唉……其实也十分符合这小皇帝一贯任性的作风;也十分符合刘大总管为虎作伥,哦哦,用心办差的作风。

      刘荣的兰花指还没收回,巷子口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众人不约而同觑眼望去。

      一中年人素衣飘飘,缓步而来。

      得,李长河的救星来了。

      他爹,二品大员,刑部侍郎,百年清贵世家谢家的当家人,谢清玉。

      谢清玉四十出头,头发已染了霜色,整个人极高极瘦,一身素服穿在身上如挂在了苇杆子上在风中飘飘荡荡的。肤色是病态的苍白,一双眼长年布满血丝,神情温吞淡然,倒与与传说中的令人闻风丧胆的阴鸷酷吏谢阎罗有些不符。

      他走至圣驾前,刚要行礼,已被楚禾一个熊抱抱住:“谢清玉!”

      宫卿:原来他对什么人都靠得这么近啊。

      谢清玉有些懵,圣上这股子久别重逢老友的热情从何而来?他们实在不大熟。

      楚禾狠狠地拥抱了谢清玉一把,几乎要热泪盈眶了,真是好久不见了,若是谢清玉一直在他身边,哪容得了那些毛贼得逞。

      楚禾身边最得用的两助手便是谢清玉与刘荣,若依着那些个打着清君侧造反逆贼所言,刘荣是奸邪小人而谢清玉便是惑乱朝岗的佞臣。

      如今,小人与佞臣又重聚了。

      楚禾:哈哈哈,快意人生又再度开启,这回他防范于未然,定能天长地久一把。

      谢清玉:“圣上,您怎么了……”坊间传言您的脾性于常人稍有不同看来并非空缺来风,老臣真的不值您大庭广众之下拥抱,臣……几十年守身如玉,臣……有些怕……。

      楚禾松开谢清玉,握着他肩膀上下打量:“谢爱卿你比先头胖了!”

      周遭的人简直不忍直视,任谁瞧了谢侍郎现在这副样子也不会说他胖了,好在那是天家圣上,说什么都是金口玉言不能是错的。

      楚禾瞧了眼谢清玉身上的麻布素衣:“恭喜!”你老娘死了。

      谢清玉有刹那间的错愕,以为圣上在恭喜他没了亲娘,但想想,这想头有点疯。随即便听到圣上道:“免了你剩下的二年丁忧,明日就回朝任职吧。”

      谢清玉松了口气,原来是恭喜他官复原职:“臣尊旨”他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来干事情了。

      “谢侍郎这是要去哪儿?”楚禾问,他倒没想过谢清玉是赶来替李长河求情的。

      “臣去善育堂。”谢清玉道。

      说起这善育堂,素来珍惜银钱深知养家愁苦的楚禾不免要叹口气了。

      善育堂是收养遗弃婴儿的一处行善场所,原本这人口有进有出,东家再贴补点也算还行。但自从到了谢清玉手中就成了只进不出,数年下来就有些艰难了,再加上谢清玉出身成阳谢家,谢家乃百年书香门弟,家中子弟没有不读书的,于是这谢清玉便在善育堂开起学堂来。凡是堂里的孩子过了五岁未被人领养便都成了他的学生。试问谢状元的学生谁人不爱当,便是个五岁开裆裤娃娃也是知道的,这么一来就再没有孩子愿被领养离开善育堂了。

      如今这善育堂里的人口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一天近百张口要吃要穿要读书的,堂堂的谢侍郎便十分地捉襟见肘。

      好在这谢侍郎也不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很会变通的呢。但凡有人给他送礼便暗示人家自己不收礼,但亲要是特别想把财物脱手便可捐到城郊的善育堂去。

      于是堂里得到了一笔又一笔的大捐赠,日子着实好过了许多,居然每月头上还能吃上一餐红烧肉。

      可谢侍郎向来是刚正不阿,富贵不能淫,断起案子来连爹妈岳父都不认的,何况是区区堂子里的金主。于是银钱照收,案子照判,两头不耽误。

      时日久了,金主们咂巴出味来,捐赠也渐渐少了。甚至还有人愤而一举告到先帝爷那儿,说谢清玉收授贿赂还不给人办事。

      谢清玉当时在御前依旧是一副清正廉洁的模样,脸不红心不跳地驳道:“臣断案与善堂捐资何干?难不成就因为做过善事便能无罪了吗?便是那曹贼也替农家拾过麦穗子。”

      谢状元的话十分有理,先帝爷当场以诬告之名赏了原告二十大板。

      官司大获全胜,善育堂的捐资也从此没了,日子一日比一日艰难,全靠着谢清玉一人的贴补。

      楚禾深深地朝脚底下瞥了一眼,这谢侍郎连布鞋子也是打了补丁的。

      “刘荣,以朕的名义给善育堂捐资一千两纹银。”

      刘荣对上了圣上心有灵犀的幽深眼神,从兜里掏摸出一张银票塞到了谢清玉手中。

      耿直职业断案人谢侍郎展开银票当场验收,随即目光一凛直接扫向刘荣。若目光能杀人,刘大总管早成了筛子:你从中贪没了九百九十两!居然还有银庄愿给开十两的银票?

      刘荣:不是我,不关我事,我只是凭灵犀为圣上办事。钱也是打着皇家名义去存的,这样的票子长生殿里足有几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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