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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五 ...

  •   “我说楚王真是没用,起义一年多了居然还囿于西南一部打不出去。这次大兵围皇军于固山真是下策,若不是内部相斗没有外援,他这策怎么能成功?楚国名有十万大军,三分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剩下气氛也不知他打了什么样的诳语,战斗力未必强到哪去,不然就不会几次被皇军打得落花流水。这次他六成兵力围于固山,还真以为是决战哪?父王你看,现在康行这等易守难攻之地反倒兵力空虚,攻下康行,则西南重镇尽在我军运筹之内!给他个固山有什么了不起,那二皇子也真是宅心仁厚,好好的形势不趁着一鼓作气永绝后患,还要班师回朝,落到这种境地还劳动我们去救他。依我看,三分兵力攻康行,六分守之,剩下四分伏击马革道,那里是楚军欲救康行必经之路,偏偏过道狭窄,两边地势险要,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这下来个围魏救赵,关门打狗害怕此战不胜?并且还白白捞了西南一块肥地。”

      说这话的人是十五岁的尔弥。

      此时四人站在军帐中,尔弥一袭红裙,容颜明丽非凡,又兼神采飞扬,侃侃而谈,四人中间桌上一幅地图,随着少女的指点分析而渐渐形势了然。

      站在最上方的苏王面有微笑,待女儿说完又问:“皇室可不会让我们白白占那么大块肥地,你再说说,要出多少兵力?”

      尔弥自信慢慢:“八千。”

      “两万。”

      站在尔弥左手边的另一少女断然截道,却是安轩之几年前带回来的奴隶林青词。青词约莫小了尔弥一岁,个头却蹿得和尔弥一般高,不同于尔弥明亮锐利如同玫瑰的美,青词的容颜妍丽柔韧如同青词花,转折处还带了一点刚硬。

      尔弥不服气道:“我们苏国这几你年来养精蓄锐,兵强马壮,就连皇军的精锐也比我们差,这次皇军不过出动三万罢了,而且苏国兵力总共才约三万,你出了两万,我们自己这边怎么办?”

      青词从容道:“公主有所不知,我军兵力分为三等,从强到弱依次是甲,乙,丙,皇军精锐相当于我军乙等,而甲等士兵约一千,此一千留守本国再配上剩余军队,绰绰有余。而且楚军并没有必要大力攻打苏国,苏国现在隶属皇室,他认为攻下京都足矣;乙等虽然战斗力高于丙,但实战经验少于丙,此番出兵正好两等士兵优劣互补。其实八千解围确实够了,剩下的并不是用于解围的,除了锻炼之外……请问公主,这次出兵光是为了解围吗?”

      尔弥不由沉吟,片刻,她豁然道:“如今内斗相争厉害,大姐姐向父王求助说明大皇子那边形势已危急万分,不久怕有政变,这多余的兵士确是借出兵解围而名正言顺进入京都封赏?”

      “不错,政变若无军事保障是不可能成功的。”

      苏王笑道:“尔弥,这次还是青词想的周到。”

      尔弥朗朗一笑,认真争道:“这却不能怪我,青词随轩之哥哥戍守边疆已有三月,于士兵的情况自然比我熟悉很多,而且我竟忘了是要帮助那个什么大皇子夺位。”

      苏王微微一笑:“好了,既然商讨完毕,就遣将去攻了,轩之,还是你吧。”

      昔日的少年如今在朔军烈风中已长成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轮廓坚毅,眸子里的神情却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他正待答应,尔弥已抢道:“不成。”

      “怎么不成?”

      “轩之自一年前被你派往军中,他刚刚回来……而且,你让他一个人去不是很危险,不如我和轩之哥哥一起去,也正好可以上战场玩玩。”

      “胡闹!战场岂是‘玩玩’之地!轩之戍守边疆一年,于军队,策略,时机都比你把握的准确,你又吵又闹不是去干扰轩之?”

      “那……那我去干什么?青词去干什么?”

      “等形势稍稳你就北上宁平,你大姐姐会把一切都跟你说清楚,青词我另有重任。”

      尔弥心道:无所谓,反正只要青词不和轩之在一起就好。

      其实自青词被捡来后就桶安轩之一起入暗色堂被授予暗杀之职,这是尔弥知道的,她自由熟读史料,对这种事并不陌生也不反对,但是青词和轩之一起她就很不乐意了,常常找青词麻烦,借口多属比武,青词刚开始自然比不过她,常常被她打得鼻青脸肿,若不是安轩之调停,恐怕会更惨,可更因如此,尔弥愈不喜欢青词。

      青词的性子非常倔强,痛的厉害也不会哼一生,也从不跟人说,是以安轩之偶尔一次发现才责备尔弥,越责备尔弥越生气,反而下手越狠,但是这种情况在青词十二岁时改变了,青词天赋惊人,学武极快,每次被打下次两人再对决时青词的力量就会加强积分,到十二岁那年已经和尔弥不相上下。

      青词不大爱说话,尔弥又是公主又对她第一印象不好,两人的关系一开始极差,连苏王都没法调和。青词十三岁时和安轩之并称堂中双壁,尔弥因常为苏王外出护卫,及笄之年未到就以一人之力斩杀位于三国交界横行的大衍流寇,于此威震宇外,被誉为苏国第一女剑客。两人再次对决时尔弥对情事已通透一些,再加上安轩之被派出守卫边疆,两人关系反倒缓和,不再明枪明剑,改为在各方面暗中较劲,从此对对手都有了更深的了解,关系才没那么僵硬而微妙许多。

      尔弥最先出了帐慢慢走着,一切景色在她看起来都十分美好,因为一年未见得轩之回来了啊!

      她张开双臂像要拥抱着什么,深深吸了一口气,安轩之恰巧出账,看到前方少女还妻子的动作不禁百感交集。

      久久的事对他来说一直耿耿于怀,找不到久久回来后他把更多的关爱和愧疚都倾注在这个少女身上,两人朝夕相处,渐生情愫是很平常的事,虽然一年前苏往将他调到边疆,思念反而愈加使爱慕之情浓厚。

      他站在那没动,尔弥也不动,半晌,少女慢慢回转身。她拈花而笑,启纯欲语,泪珠又滚了下来,然而她的神情非常欣喜,安轩之终于忍不住,走过去俯下身,轻轻帮她擦去眼泪,她的皮肤酥软仿佛草原上酿了满日的奶酒,他不禁叹道:“傻孩子,哭什么呢?”

      “我能不哭嘛!”尔弥收了泪,嘴角却撇的更厉害,把安轩之给弄得哭笑不得,却是站远了些,仔细看着她,又叹了一口气。

      尔弥拉着他的袖子不满道:“怎么一见我就唉声叹气的?”

      “没有啊,觉得尔弥长大了。”

      “然后呢?”

      “然后?”轩之讶然:“还有什么然后?”

      “你真是……真是……!”尔弥本来想说“不解风情的家伙”,还没出口自己先红了脸,安轩之便一笑:“然后啊,尔弥变漂亮了。”

      “这还差不多。”尔弥破颜,眼珠一转又笑问:“那我和青词哪个更漂亮?”

      “这个……都很漂亮。”

      “算了算了,看你那么为难的样子。”尔弥噗地一笑,拉着他絮絮道:“你走之后我和青词好很多呢,你不用整天愁眉苦脸了,还有啊,你过得好不好,没伤着哪里吧,冬天冷不冷……”

      轩之知道尔弥最讨厌这样啰啰嗦嗦的,他静静听着她说,末了尔弥又问:“你不烦啊?”

      “不烦。”

      两人默默对视,再无他话,大概这种酝酿了柔情蜜意之后不来个相拥就太不正常了,问题是,青词不合时机地出来打断了两人:“轩之……”虽然她很快醒悟而话半道卡壳。

      尔弥气地瞪她一眼,三人正尴尬着,最后青词若无其事道:“正好都在,那我就在这里道个别。”

      “你要去哪里?”

      “去说服严家。”

      “怎么,朝堂之争还要江湖人帮忙?”

      “严家位于陪都庆金,势力范围极大,严方此人正直好义,残侠林止又是他的结义兄弟,四方百姓都服从严家的差遣,那地方的官员都被抑的不敢做声,若事败,我们可以联合严家为据点,与京都对峙,这样便怎么也不会输了,顶多打个平手。”

      “依我看,这样对峙也不见得好,谁做皇位最终取决于民心所向,若大皇子德才真不如二皇子,最后不过落个无民而治的君主罢了。”安轩之道。

      青词待要说什么,尔弥紧接着轩之的话:“这是父王的意思,有什么好说的,再者我们帮他一次又不是帮到底。”

      其余两人皆一愣,青词还想和安轩之说会话,却见两人挽着手,动作稠密,临时改了话道:“那我现在走了。”

      安轩之关切道:“要我送送你吗?”

      “不用,轩之哥哥还是多陪陪公主吧,毕竟一年未见了。”她说完就转身离去,心里并不例外地酸楚起来。

      大概这个夏季也算是“多事之夏”,皇宫内的气氛更如绷紧的弦一般。气氛越紧张人却越弦,秦依翘首等待独孤轩归来,因为不得不倚靠苏默的外援,两方都暂停了这一次的对局。

      暴风雨来临的前夕,云压的天喘不过气来,黑了一大片,虽然宫内水晶烛台把整个大殿反射地极亮,却无法驱散闷意。

      秦依在昨天见到了自己的弟弟。

      她羽翼已满,而那边势弱,便趁着这个机会把弟弟接进宫来,然而谈话并不愉快,是出乎她意料的沉闷。

      弟弟说并不想住在宫里,她劝了很久也不管用,倒是弟弟走之前抛下一句话很让她怔忪———姐,我都快人不出来你了。

      秦依低头看着自己———

      镶金镂银的百褶裙,迤逦拖了老长,层层叠叠,花纹繁丽,腰间流苏佩玉,头顶珠衩翠环,脸上画了黛眉,抹了胭脂。点了水红,俨然一个贵妇!尽管不过一年,她就由一个要靠尊严换钱的穷苦少女变成了如今执掌生杀运筹帷幄的秦昭南?

      这连她自己都不大相信的。

      这些月来,她的字字珠玑,她的精打细算,她的绵里藏针,她的笑里藏刀,她的勾心斗角,确实渐渐抹去了她少女的清澈,秦依不由想:或许轩回来都不认得我了。

      她一声苦笑,她和她的丈夫竟是聚少离多,而不是她少女时期那样美好的梦,而她的丈夫,居然是这么由她保护的。

      对了,她最后同弟弟说什么呢?她说:阿征,你既然不想让我保护你,你就要学会最大限度的保护自己,姐姐让人教你武功,你总答应吧。

      她那一声叹息袅然的秦征拒绝不了。

      秦征既不愿干涉姐姐的事也不愿让姐姐来养活自己,更不太想见独孤轩,因此不辞酒店的工作,抽空去学武艺,他原有基础,天资也不差,学的极快,然而姐弟俩的话越发少了。

      秦征不乐秦依嫁了个这么窝囊(他自己认为)的男人,更加关心起前方的战事,听说是派了苏国援助,然而还未有动静。从别人那里打听到苏国不过也是个小小的诸侯国,连血缘关系都疏淡的很,别的诸侯有的投楚有的被灭有的起义,难得还有这么一个忠君的国家。后来又听说苏王的女儿是当今的幽台夫人,秦征不由想:这怕是长远之计吧。虽然他也说不出这长远之计具体是什么。

      再过后来酒店的事忙的多了,秦征也无暇再去专心听书,那说书人赚的钱够了,兴致来时会找他要一壶酒,闲时慢慢酌会笑看向他道:“你这娃娃长得好。”

      秦征听到也只淡笑一下。

      老人喝着酒闲闲道:“可不是说你长得俊秀,普天下皮囊好的人多了,也没几个值得我一赞的。”

      秦征觉得这话大是疏狂,不由回头要问,可是一晃间,那老头又被围过来的人缠的口若悬河满面红光。

      这样的日子,仿佛冒烟的草绳“咻”一下窜到了盛夏,酒店里跑堂的伙计开始赤膊着上身挥汗如雨,连大厨都要是不是走出终日闷热的厨房透两口气,掌柜的也天天摇着扇,恨不得每扇用力地都打人个耳刮子,唯独秦征还是穿的整整洁洁,却似凉爽的很,一点热都感觉不到。

      久久运气奇好,在宁平首富姜家混了个丫头当,志望也找了份事,总之大家开始整天忙的要死,往往各自回家倒头就睡。秦征于此时去往宫里,他武艺小成,皇宫城墙倒拦他不住。反正日子过得紧凑,秦征还特别注意到久久开始喜欢出神发呆,笑的时候也少了几分傻气,多了几分矜持,他第一次见她这么笑的时候瞪了她半天,本以为久久会冲他白一眼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可是久久又无线平和地冲他一笑,吓得他筷子都几乎掉了。

      而于一个蝉鸣不断地黄昏,志望带来一个让久久掉筷子的消息。

      那天大家吃饭,志望难得兴高采烈地跨进家门,大嗓子一喊:“固山之役胜了!”

      秦征紧接着问:“谁胜了?”

      “皇军,二皇子。”

      久久对战事没什么兴趣,志望坐在凳上撂了一大碗饭菜便同秦征热火朝天地撩开了,久久始终想不通男孩子为什么对战事这么感兴趣,本不想听,然而志望太激动地把她最终也带到了氛围里,就听志望道:“围山的楚军太多,正面相拼耗损太大,援军就采用小股诱敌的战术歼灭了楚军几千来人,但楚军也不笨,几次后这战术不灵验,援军反倒还被楚军算计了一招。那战也真险!也真精彩!话说援军诱敌成功,整打算在山地里歼灭楚军,哪想楚军这次正是把小股部队作诱饵,反倒把援军围住了!援军虽是精锐,楚军兵力却胜出十倍,何况行事也不急躁,包围圈渐渐缩小,当时楚军的将领正是楚王的大儿子楚英,听说也是一员悍将。眼看援军就要输了,突然从援军阵心里冲出一匹骏马,那马直向楚少冲去,转瞬间离敌军不过一射之地,那马上公子连铠甲都没穿,就是一袭白衣,那马到阵前扬蹄一声长嘶,惊了楚军阵前的一些马,撕开一个口子豁然冲了进去,弓箭手就搭箭齐齐对准那一人一马,可是箭方搭上马上之人又不见了,楚军皆不由一愣,这一愣之间马又冲近了楚英几步。楚英也意识到危险,持戟严正以待,那公子突然从马下直冲上来,一刹时,弓箭齐发!眼看那公子就要被射成刺猬了,但那公子———”

      久久不由一声惊呼,颇为那公子担心,志望双眸熠熠,忍不住就拍了一掌站起来道:“齐发箭矢,百万军中取首级!”

      这等豪言壮语,声情并茂,不由就让人联想到那白衣公子何等睥睨神采和卓绝风姿———中诱不慌,指挥若定,勇猛若此,而也应风采神秀。猛将威敌胆,少胜多,震慑三军,该是怎样一个人物!

      连向来对他人不屑的勤政都听得发怔,久久不由问:“那公子是谁?有名字吗?”

      “当然有。”志望笑道:“这位公子就是这次援军的统帅———安轩之。”

      不啻于一个惊雷打响,久久筷子掉到地上。

      固山之役皇军胜得消息很快传遍了大江南北,可谓有人欢喜有人忧,青词在严家的客房接到了安轩之的飞鸽传书,略一思衬,不准备多留,在夜幕笼罩灯火熄的差不多时麻利地要翻出墙去。

      暗色堂是苏王培养的杀手组织,然而因轩之身份特殊青词能力出众,两人并不多干暗杀这种事,不到事情十分棘手苏王是不会派出他们两个,两人常常是搭档,只要他俩一出,不会有失手的时候。

      安轩之很少下杀手,杀人的事大多是她干的。

      她闭着眼在院内听了片刻,确定无人时就要离开,但就在她提气之时一缕笛音传来。

      那笛音格外的尖细绵长,青词听了片刻发现不是笛子吹的,而是叶子,而能够用一片叶子吹这么长时间的人……

      她调整内息,仔细算好所有的退路才回过头,这是她的习惯———想要成功必须整备好失败。

      俊美的少年坐在屋顶上月中吹“笛”,尖细的叶声被他吹的近乎忧伤,青词静静等他停下,可那乐声似乎无止息般,青词暗暗点头赞叹:严方性格虽然粗犷豪放,内功却极是醇厚清和,果然虎父无犬子。

      她正想听听少年能坚持多长时间,少年已徐徐停下,向她微笑道:“林姑娘就要走吗?还是我严家照顾不周怠慢了姑娘?”

      青词摇头:“都不是,我任务完了自然要走。”

      “哦?不肯多留一天吗?”

      “我怕多留一天事要生变。”

      “林姑娘真是细心。”

      青词听少年重重一哼,一物疾射而来,她抄手接住,棱角咯的她生疼,摊开一看,见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上面刻了两个字———苏默。

      原来这少年就是严家家主严方唯一的儿子严则,这块石头便是他三年前从久久手上拿来,因为自家被卷入朝中纷争,爹娘都苦闷不已,他不好再添麻烦,就藏了起来,也没什么大事。然而家里苦苦周旋三年,最近好不容易因为战事喘了口气,这少女又来了。

      还是苏默那方的人,劝父亲归顺大皇子,可气的是拿一族的生命来威胁爹。爹是个正直的人,不会绕弯子,几句话就陷入少女设的圈子,他又插不上话,眼看爹娘就这样被迫同意了。他不忿之下来找这少女算账,正巧看到她要偷溜,不由阻止。

      青词听到严则冷笑道:“这凭证够了吧。”

      青词知道苏默身边华贵的东西很多,若要拿苏默贴身的饰物来骗她,她一眼就可以辨出真假,她提前在这方面做了准备,但越普通的东西放而越不容易辨认,她看了半晌笑道:“严公子正道直行之人,青词自不怀疑。”

      “那么林姑娘请向家父道个行吧。”

      青词点头:“好。”

      严则看她神情不似作伪,一口气不由一松,这一松之间青词扭身弹起,已向墙外循去,严则方欲出手,却发现无论从哪个角度青词都可以从容卸下他这一招,不由一叹,倒没觉怎地,只是可惜那石块就那么白白送人了。

      他心里不禁涌起一点回忆的温柔:当年那个傻乎乎的女孩,现在已和那位林姑娘一样大了吧。

      人和人之间果然反差巨大。

      严则轻巧地跃下屋顶,没急着回房,他细听笃笃的捣药声,跨进一个小小的院落,唤道:“哑哑。”

      捣药的少女回转头,越发容色明艳无铸,只不过周身朴素很多,神情不复年少锐气而冲淡平和,严则郁郁道:“哑哑,我明日要走了。”

      “恩。”

      “你也不问为什么?”

      “为什么。”

      严则瞅了她半晌,耷拉着脑袋说:“哑哑你越来越像娘。”

      “不好吗?”

      “一点也不好,自从那年你同林大哥扫墓回来后,就慢慢变了。”

      “得了吧,你小孩子知道什么。”

      “我不是小孩子。”严则抗议无效,只好道:“哑哑,我想跟你说会儿话。”

      “你说我听着。”

      “哑哑,我小的时候,很崇拜爹和林大哥,认为爹和林大哥就是无所不能的大英雄,可是越长大懂的事越多就发现很多事连英雄都解决不了。况且总是正值的人,好人受欺负多点,你说我到底是做好人还是坏人呢?”

      “这世上无所谓好和坏,则弟,好坏都是人定的,你觉得一个人好,别人未必觉得,你说一个人坏,别人也未必觉得。”

      严则忍不住顶了一句:“哑哑你说的不对,搭讪大恶之徒,公德自在人心。”

      “那说明你本心是想做好人,你还问干什么。”

      严则一愣,喃喃道:“对啊,哑哑你真是研佛有道。”

      哑哑苦笑一下道:“好了,你明天走时戴上这人皮面具,我看那林姑娘虽然年级不大,却狡诈的很。你这傻小子光明正大地同她斗一定输,暗处不胜防,你戴着这面具保证没人会再认得你,这样子同那少女斗,或许会好一点。”

      “哑哑我以为你整天只记得林大哥,原来你还会为我想啊。”

      “当然,因为你是我弟弟啊。”

      严则笑容一滞,很快又笑得自然,他轻轻道:“那我走了。”

      “则弟,再见。”

      严则便也道了再见,转过身时心口微微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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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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