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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011章金童Ⅰ ...


  •   邪手指着名字,在地上写下一个“念”字。
      戴落拂开扫到手背的穗尾,挠了挠:“它的意思是它很想念这个人?”挠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朝暮的指端,手被他轻拍开。

      朝暮听后眼里笑意更甚,这人怎么突然傻得如此别致:“它的意思是让你念名字。”

      邪手很配合地对朝暮竖起血淋淋的大拇指,凸出的眼睛却盯向戴落,里头饱含着对她的嘲讽。
      戴落故作恼怒:“自己表达不清,却来嘲讽我,让我读我偏不,有本事你自己读!”

      邪手见状,凸出的眼睛红血丝更甚,巴巴往戴落跟前蹦跶两步,原本单立在地作腿行走的食指与中指倏地蜷曲在地。

      看到邪手滑稽的样子,戴落捂嘴咯咯直笑:“它这是给我跪了?”
      她本意只想吓吓邪手,跟它谈条件,没想到这么不经吓:“念也不是不可以,你得回答我的问题,谁派你来的,我们为何要念这上面的名字?”

      邪手没了之前的活力,直直倒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了一滩血水。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戴落猝不及防,搞砸了,还害了条命,她刚有点喜欢上这只丑手来着。

      朝暮带着戴落往胡杨林迈近几步:“念吧,倒看看这人想怎么玩。”

      各自分工,朝暮念左边,戴落念右边,两人决定只念林子前一排的。待念完,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却没见有旁的动静。

      “我们是不是被人给玩儿了。”戴落戳了下朝暮的臂膀,“你说华青仙使是不是声东击西,趁我们傻乎乎在这念名字的空档,人早逃了。”

      “不会,若逃出去暗卫会给我发传讯符。”朝暮伸手去解穗子,风沙已停,视野清晰,这个反而成了累赘。

      戴落用力扯过被绑在一起的手,护在胸前:“作什么要解开,出去了才能解,神君做事得有始有……”

      “嘭”树木倒地的声音打断了戴落的话,随之而来的是无数婴孩凄厉的哭声,为本就诡秘阴森的暗林抹上更浓厚的恐怖色彩。一只只惨白的小手从树根松动的土壤里伸出,头和脖颈似蠕虫般吃力笨拙地往外挪,刚才念到名字的树下都爬出个婴孩。

      他们浑身皮肤泛紫,行动缓慢,似没看见两人,只在固定的范围内爬行打转。

      戴落后退半步,躲在朝暮身后,低问:“这是什么?”

      朝暮蹙眉环顾四周,同时持续不断放出神泽:“被种在树下的‘金童子’,一般是未足月的婴孩,种下他们的人希望能借助树的精元完成他们长大的心愿。”

      “好可怜。”戴落望着这些金童子,喟叹道,“他们的愿望都没有实现。”

      “所以通常会生出很强的执念。”朝暮阖闭上的双眼猛然睁开,拉着戴落朝来时的方向跑,“在那儿!”显然,他感应到有人出现在他们身后。

      追出一段距离,两人很快发现后面跟来了一大波此时爬行快如疯狗的金童子。每个金童子脸上都带着如痴如狂的笑,蠕动的嘴里流出源源不断的青色唾液,嘴里嚷着诸如:“有女人”“女人”“要娶媳妇儿”“要当爹”的话。

      “什么鬼,他们的执念该不会是要女人吧?!”戴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不忘吐槽,“可追我们两个大男人做什么,莫非跑在我们前面的是个女人?”
      她心下思忖:华青仙使分明是位男子,莫非和她一样喝了换形水?

      “还不笨,看来这片胡杨林下埋的都是男童,身体长不大,但心志成熟。”朝暮控制着神泽一点点加速,柔声问,“还跑得动吗?”

      戴落常年练剑,这点跑她还能承受的,原想说还行,可转念又想朝暮这么问不就是给她机会偷懒么。
      她大喘气道:“不行,不行,跑不动了。”

      绑在手上的穗子下一刻回到朝暮腰间,牵在一起的手被朝暮放开,两人瞬间拉开了一步的距离。

      “几个意思,你要丢下我?!”戴落悔不当初跟朝暮玩小聪明,哭丧着脸跑去抓他的衣袖,仅挨到一缕光滑的青丝。

      朝暮头也不回,声色清冷:“绝处逢生。”

      戴落怄到在心里骂娘:老天爷,我年年给您烧高香,只求朝暮渡劫时多劈他几道天雷!
      她回首看了眼紧追不舍的金童子,数量远在他们念到的名字之上,密密麻麻活像群搅着尘土飞奔而来的怪物。定是他们自己人叫醒了其他树下沉睡的童子,真讲义气,还懂得有福同享……

      看着离自己越发近的金童子和离自己越发远的朝暮,戴落吼道:“你再不帮我,我便只有用神器了。”神器一用,行踪暴露,看朝暮还管不管她!

      果然还是威胁最有效。
      朝暮睐她一眼,拍了拍自己的肩:“上不上得来,看你的本事。”

      这下戴落有了动力,若她是只猫,此刻朝暮就是她眼里的猫薄荷。咬牙,摆手,昂胸,让自己如一只离弦之箭奔向朝暮,眼见他宽阔的背脊近在咫尺,戴落猛然蹬腿纵身一跃,差一点,就差一点……就摔个狗吃屎。
      朝暮后脑勺像长了眼睛,在戴落要摔下去的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她的手臂,用力往背上一甩,她终于如愿地趴在了朝暮背上。

      “哈哈,上来了。”戴落还来不及高兴,沿途断断续续出现了新鲜血液,像是受到鲜血的撩拨,金童子的表情更加狰狞,速度快到可用空前绝后来形容。奔爬在后面的金童子似跳蚤般跳到前面的童子身上,层层堆叠,仿若人行波涛般向他们靠近。

      “女人,女人,要娶媳妇儿……”诡异叫喊如数只无形的手戳动着戴落敏感到几近崩溃的神经线。

      戴落不断回头,眼看两者间的距离由十丈减少到五丈,三丈,一丈……数不清的邪手以各种扭曲的姿势向她抓来。

      戴落将胸膛死死贴住朝暮背脊,恨不能与他负距离了。最后被逼得没法,她只得将虚实袋内能唤出的东西都唤了出来,什么平日里用的茶盏、茶壶、折扇、蒲团、夜明珠……能砸人的都砸了。

      还不忘一个劲儿催促朝暮:“跑快些,再快些,他们就要碰到我的背了!”

      “最快了,再快会被发现。”

      朝暮已能确定他们追的不是华青仙使,更准确地说不是活人,因他至今没有感应到活人的气息。若是华青仙使,他就必须倾尽所有仙力才有可能甩开自己的追击,那样灵罩早就预警。

      “绝处逢生啊朝暮,跑起来,跑起来!”戴落在朝暮耳边不顾形象地狼嚎,就差手扬小皮鞭狠狠抽在他身上了。

      看来后面逼得确实紧了,朝暮单手托住戴落的一条腿,分出一只手从袖中掏出瓶药,沿途倾撒。药粉有股浓郁的檀香,恰能盖住血腥味,后面的金童子速度稍有放缓。

      戴落思忖着若朝暮将自己抱在身前,后面的金童子不就碰不到自己了,于是同朝暮打着商量:“朝暮,神君大人,要不你抱着我跑,这样会不会快些?”

      朝暮攸地一笑:“你贯爱得寸进尺,你想怎么抱,将你打横了抱?也不怕我手一松摔了你。”

      戴落一门心思都是后面的金童子身上,丝毫没注意到朝暮语气里的调侃,急不择言道:“不怕不怕,妙之都想好了,我把手环在你脖颈上,双腿缠住你的腰,你再用手托住我,保准万无一失,行不行啊?”

      这是什么令人羞耻的动作,亏她想得出来。朝暮平复了一下胸中愠火,冷声道:“不行,你行换你来。”

      眼看没戏,金童子逼得也不算紧了,戴落累瘫在朝暮背上,双手攥着他肩头,脑袋贴在他垂下的乌发上,冰凉舒滑,隔着背听前头传来的喘息声,心下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安稳。

      片刻,戴落终究没憋住,又支起身子唇凑近朝暮耳廓,柔声说:“神君大人,男人不可以说自己不行。”

      朝暮被气笑了:“这么说,你不算男人?”

      戴落心下点头可不嘛,我压根儿就不是男人,嘴上却说:“妙之还小,最多算是个少男。”

      血液没再出现,追的人突然消失,禁区林的门就在不远处,身后的金童子如群蚁般退了回去。
      戴落长舒口气从朝暮背上下来:“这叫怎么回事,人没追到,还原路返回了。”

      朝暮揩去额间细汗:“那人的目的应该是想让我们离开。”

      离开……她历经千辛才找到这儿,父君可能就在此处,若他在为何不出来见自己?戴落从喉头压抑地挤出句:“就不走,继续找。”

      朝暮牵过她的手往里行去:“那便继续。”

      就在这时,从西面传来一声男子的呼救,伴随而来的还有数道女婴兴奋而古怪的叫喊,这回她们喊的是“有男人”“要嫁人了”“给他生很多很多小孩”……

      两人赶到,瞧见一群浑身发紫的女婴将一个人团团围住,那人被挡去了脸和大半身躯,从露出的一角衣料看是领工殿仙使特有的雾面青杉。

      是华青仙使,可让他们找到了。戴落箭步上前,用剑鞘将女婴们拨开,她们似乎因戴落是男儿身的缘故,外层的女婴很快调转头朝她爬去,有的已抱住了她的双腿。
      戴落怜悯女婴们身世可怜不想伤及她们,只得向朝暮求助。忽觉一道幽幽寒光划过眼眸,戴落连忙回头,还是晚了,一柄长剑利落刺来,距插入她胸口不到半寸。她本能闭上眼,下一刻却传来了男子的惨呼。

      是夜,人间天水镇,醉仙阁大堂里说书先生正说着戴落爱听的《美人鲛》。呆在三楼客房里的她,此时却没有旁的心思,一双怒目圆瞪的眼盯着被捆仙绳绑在椅中的华青仙使。

      戴落用剑抵在他脖颈上:“说,为何要杀我?”

      剑下的人眼神阴狠,眸中隐了层不易察觉的灰白雾瘴,带血的嘴角噙着抹不明意味的笑,哪里还看得出是传闻中气质清雅如兰,性子柔和的华青仙使,分明是头随时想咬死戴落的饿狼。

      “因为你不该存在,你和戴辛都该以死赎罪。”他吼得歇斯底里,失去理智,仿佛想将那字字化刀统统没入戴落脏腑。

      戴落用力握剑的手很有分寸地往他脖颈挪近:“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华青仙使望向一直在旁静坐的朝暮:“说清楚,说清楚又能怎样,朝暮神君你会为我做主吗,若我说的是真的你会为我杀了她,杀了戴辛吗?”

      “倘若有人真犯下必死的罪行,我自会替天行道。”朝暮说得义正辞严,“不过,我是否得先重新认识一下你——秦修谨。”

      戴落诧异:“枯木逢春秦修谨,神君你说的不会是那个秦修谨?”

      她曾听人提起过,木族医师秦修谨,其人医术精湛、品性高洁、一诺千金,救人不看出生、不图钱财,被他救治过的百姓都铭记他的恩情。传言,他被自己妻子所杀,而他的妻子正是与他齐名的羽族医师——露华青。

      露华青,华青仙使,连上了!

      剑下的人垂头冷笑:“秦修谨早死了,世上再无秦修谨。”

      朝暮转动着手里的茶盏,没有理会对方的矢口否认:“能独自进入羽族禁区林非本族不可,一开始我查的方向的确是羽族人,刻意隐瞒身份就得从失踪、死亡里查。”

      他啜了口茶,望向华青仙使,留意对方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
      “我在失踪人口中查到个名字恰好和你的仙号一样,便多留了份心。露华青,‘以羽为灯露华青,枯木逢春秦修谨’,两人曾是沧陆久负盛名的医师,还是喜结连理的夫妻。”
      “传闻她杀害丈夫后不知所踪,你既能通过九天飞升,想来性别无误,我只得将她排除在外,线索就此中断。直到有女魂引我们离开禁区林,我突然想到让非本族人独自进入禁区林也不是不行,那便是使用‘双魂共生’。”

      华青仙使听到“双魂共生”时,眼皮不禁颤动一刹,他的反应离得最近的戴落自然看在眼中。

      双魂共生是沧陆禁术,将刚死不久的生魂拘住做成魂傀,可与活人共用一个躯壳,以此增强躯壳的灵泽。

      朝暮的话让她醍醐灌顶,她按着这思路往下分析道:“所以真正被杀被做成魂傀的人是露华青,而杀害她的正是你秦修谨。有她生魂在躯壳内,你就能进入禁区林,而引我们离开的是她的生魂。”

      负心汉戴落见得多了,没见过这么丧心病狂的,不爱了和离便是,杀了自己妻子做成魂傀算什么男人。
      她一脚狠踹在秦修谨胸口:“为提升屁都不是的灵泽,你就杀了自己的妻子,简直猪狗不如,还振振有词说我不该存在,我看你才该早早自我了断,别脏了我们的手。”

      秦修谨连人带椅被踢倒在地,新伤旧伤叠加,嘴中不断吐出血水,眼神却没有丝毫狼狈,依旧的阴狠。上身衣衫被椅把勾破,腰间露出的一串银铃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那串银铃无声自动,好似个在不断挣扎求救而无法发声的人。

      朝暮招过银铃,指尖轻点在铃身上。

      一位身着淡青纱裙的女子泪眼婆娑地出现在房内,她奔将上前想去扶倒在地上的秦修谨,手却直直穿透他的身体,只得呜咽着:“驰闻,伤到哪里了?”

      秦修谨眼里的阴狠和灰白雾瘴逐渐褪去,变得柔和如絮。他勉力扯出微笑,哑声道:“没事,阿青不用担心。”
      若不是被捆仙绳绑着,戴落觉得他还会伸手去摸摸那女子的头以示安抚……

      女子转身望向戴落,未流尽泪的双眸楚楚可人,言语真挚道:“小帝君,抱歉,我夫君之前不是这样的,幸而你没有受伤。”

      戴落有点摸不着头脑,被丈夫杀害的女子还能这么大度地为他讲话,确认地问道:“你是露华青?”

      女子颔首,从秦修谨身边起身,走向朝暮:“朝暮神君猜想的不错,是我引你们离开的,我不想驰闻犯下大错。那事怪不得小帝君,可真相怕是她不愿接受的。”

      “别再故弄玄虚,有什么我不能接受的,你倒是说来听听。”戴落的耐心快被磨蹭的两夫妻搞崩溃了。

      露华青抹去腮边的泪,摇头道:“不是不愿说,而是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

      戴落听了这话真想摔桌子丢椅子,好比走在路上莫名其妙被人泼了一身脏水,问人原因那人只说你该泼,至于原因说了你也不会信,就不说了。左右你该受着,连反驳的机会都不给。

      “因为没证据?”朝暮看了眼默然点头的露华青,拿出袖内的御魂镜搁在桌上:“此镜可照亡魂入镜,进入其中的人能看到魂魄的生前事,露华青你可愿一试?”

      “愿意。”露华青坚定道。

      秦修谨急了:“等等,此镜对阿青可有伤害?”

      “没有。”朝暮用镜照着露华青,咬破手指,血滴在镜上的一瞬,露华青被定格在镜中,而戴落与朝暮进入到了御魂镜重现她生前的世界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011章金童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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