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酒铺》鹤翎散

62、诛心

　　“玖儿，玖儿？”忽然，玖娘与乔安相握的手动了一下，乔安的心跳顿时慢了半拍。
　　他轻声呼唤玖娘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终于，玖娘眼皮也开始动了。

　　她缓缓睁开眼，懵懂地转动眼珠子，查看四周，而后又闭上，重新睁开。
　　乔安心中激动不已，但仍然耐着性子等待玖娘反应。

　　让她有足够的时间来适应环境，来慢慢清醒，来慢慢注意到自己。
　　这时的乔安，满心期待，如同一个等待主人认领的宠物，内心忐忑，眼睛不离玖娘，又不敢出声打扰。

　　玖娘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她抬手揉了揉脑袋，有些难受。
　　见状，乔安立马凑过来，隔开玖娘的手，轻轻地替她揉按头部，缓解不适。

　　“可好些了？”他有些担忧地问。
　　“嗯，多谢你！”玖娘回答了，沙哑的声音，说出的话明显透着疏离。

　　乔安心下一疙瘩，随即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继续询问，他需要确认一些事。
　　“玖儿可要吃点东西？”乔安一边询问，一边盯着玖娘的脸，生怕错过她的一丝变化。

　　不曾想，玖娘先是轻笑出声，而后竟然打趣乔安，道：“哟，还是乔公子心细，知道心疼人。”
　　此话一出，乔安红了眼，一把将玖娘拥入怀中，身形都有些颤抖了。

　　那句话，是他当年与玖娘表明心意时，玖娘调侃他的，那是属于他两的专属回忆。
　　他的玖娘还记得，还记得，没有再次忘记他，他很高兴，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好了好了，什么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怕什么？”
　　玖娘回抱着乔安，素手轻抚着乔安的腰背，安抚他不安的内心。

　　“我不怕，你也莫要怕。”乔安回应。
　　他堂堂七尺男儿，又怎么会怕呢？只不过他有了软肋，害怕的是失去这个软肋罢了。

　　二人相互安抚，都希望自己是那个最后承担的人，把希望留给对方。
　　自那天之后，二人默契地没有再提及那些事。他们都清楚，无谓的担忧终究是无法改变即将发生的事实，

　　他们到底是逃不掉的，但能多得一天是一天，无怨无悔。
　　这般得过且过、躲躲藏藏的日子又过去了一月有余。

　　在乔安的帮助下，玖娘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能够在院中小范围的散步，含是弄草。
　　家里所需东西，都由龚叔那边负责买进。而玖娘自从住进宅院，便没有再出去过。

　　乔安不同，他时不时出去一趟，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但每次回来都会给玖娘带个小礼物，哄她开心，生怕她一个人在家会憋闷。

　　“龚叔，今日多买些吃食，再打点小酒。”玖娘刚出房间门，便看到龚叔碎碎念且忙碌的身影。
　　龚叔停下手头事，转头看到玖娘，顿时笑开了，应答：“哎，夫人，老头子知晓了。”

　　老人家和蔼可亲的笑容，也感染了玖娘，让她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如此温馨的画面，让刚回来的乔安，心下一暖。

　　“夫人可有特别想吃的？老头子去给您做。”如同哄小孙女开心的爷爷，龚叔认真地询问。
　　玖娘则轻笑着摇摇头，道：“都可以，龚叔您看着来做吧！”

　　龚叔不知晓是什么日子，但是见着玖娘高兴，他也跟着开心，想着这般挺好的。
　　“回来了？”玖娘已经注意到了乔安，并迎了上去。

　　“嗯，回来了。”
　　乔安微微一笑，二人相处，如此温和平淡，又透着一股温馨美好。

　　“玖儿，”乔安唤了一声玖娘的名字，不知从何处弄出来一扎鲜花，“喜欢吗？”
　　“喜欢。”哪个姑娘会不喜欢花呢？而且还是在专属他二人的美好日子——他们的成亲纪念日。

　　可是，好景不长，还没等他们一起度过这个于他们而言的美好日子，便被意外来客乱了心神。
　　上一刻还在温存，下一秒，乔安就变了脸色，顿时警惕起来，环顾四周，下意识地将玖娘护入怀中。

　　“怎……怎么了？”见乔安这般神色，玖娘的心也跟着提起来。
　　乔安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把她搂的更紧了。

　　好一会儿，依旧不见动静，乔安苦笑，低头看着怀中的玖娘，心下不忍，但又万分无奈。
　　“玖儿，这次……这次恐怕咱两逃不掉了。”乔安颓丧着脸，与玖娘对视时，却还在尽力挤出笑容，努力在玖娘面前展现自己最得体的一面。

　　“要不……”
　　“不许你说这话！”乔安突然变得激动起来，还未等玖娘将话说出来，便第一时间打断。
　　“玖儿，你应该明白的，”他有些哽咽，“往后……往后这话不准再说了。”

　　“我不爱听，也不想再听到！”乔安说得异常坚定，不容拒绝。
　　“好！”玖娘会心，不再执着。
　　也对，明明深爱的两个人，好不容易走到如今的地步。

　　若是一方劝另一方放弃自己，那于对方而言，该是多残忍啊！
　　杀人不过头点地，又何必说出这等诛心言论，伤害自己最爱的人呢？

　　不知乔安何时出手了，只见那龚叔倒在地上，看着那起伏平稳的胸膛，偶尔发出的呼噜声，便知他睡得香甜。
　　“我们走！”乔安夫妻俩看了龚叔一眼，一咬牙，闪身离开了小院。

　　龚叔是凡人，并无过错，他二人的事，也不会牵连到龚叔，无需担忧亦或是过意不去。
　　乔安二人离开小院，到处逃窜。这天罗地网等着他们，不可小觑。

　　乔安眉头皱得越发紧了，竟然时不时“口吐芬芳”，他着实没有想到，天帝会如此大手笔来抓他二人。
　　这般围追阻截，搜查细密，恐怕他二人撑不了多久了。

　　“乔安……”玖娘欲言又止。
　　“嗯？”乔安正警惕地注意四周，“怕吗？”
　　“不怕。”

　　不怕，有你在，没什么好怕的，即便是死，也甘心了，偷来的岁月，终究是要还的。
　　玖娘心中这般想，但是并没有说出口。

　　这时，他们藏身之处的外面有了响动，乔安一把将玖娘揽入怀中，右手一伸，长剑出鞘。
　　“乔仙君，别来无恙啊！在下知晓你在里面，何不出来详谈？”
　　紧接着问话声响起，乔安听得出来，这是卷帘天将的声音。

　　可他依旧不动，他还不能确定，对方到底是真的知晓他们位置，还是只是说话诈他，想让他主动现身。
　　“何必呢！”卷帘天将再次发声，“你应该明白，你们是跑不掉的。”
　　“天地虽大，但能让你等容身的，不过尔尔。”

　　乔安依旧没有动作，他已经能确定自己泄露了踪迹，可他还在等，等待一个时机，能够出其不意，突破重围的机会。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卷帘天将与乔安关系本就一般，能说那么多废话，而不是直接冲杀，已是仁至义尽。
　　可是，在卷帘天将看来，乔安并没有回应他的好意，这让他特别不爽。

　　只见他大手一挥，天兵立刻变换阵型，收紧包围圈，压迫感立马增强。
　　“不好！”乔安大惊，决定放手一搏。
　　一束金光包围着乔安二人，直冲而上，冲破房顶的瞬间，瓦片受力四散飞出。

　　带着乔安所赋予的攻击力，直接攻向四周的天兵，一瞬间，天兵倒下一圈。
　　乔安环顾四周，不做停留，出其不意，迅速往北突击而去。

　　“拦住他们。”卷帘天将一声怒吼，下令追击，自己则冲在前头，巨斧直接劈向乔安。
　　短兵相接之际，是实力的较量。

　　乔安眉头紧皱，加大力度，打算破釜沉舟。
　　嘭地一声响，气浪爆发，双方皆被震开。卷帘天将直接倒地，吐了一口老血。
　　气息紊乱，不得不停下休整，调理内息。

　　乔安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若是以往，卷帘天将根本伤不到他，也不用纠缠着许久。
　　只是如今带着玖娘，怕伤了她，且对方人多势众，无法速战速决。

　　“乔安，你可还好？”玖娘赶忙询问，担忧不已。
　　“莫怕！”乔安并没有正面回答玖娘的关怀，大有欲盖弥彰之意，反之安慰玖娘不要害怕。

　　缓了一口气，乔安趁对方混乱，正要趁乱而逃，不曾想被反应过来的天兵拦住去路。
　　“不想死的都给老子滚开。”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已由不得乔安心慈手软。

　　对方并无后退之意，乔安只得武力破解，强闯出去。
　　眼看胜利就在前方，突然从侧面有强敌攻来，打得乔安措手不及。

　　“乔安小儿，哪里逃？”横眉圆眼，络腮胡子，粗犷狂傲。
　　不好！
　　乔安躲避不及，被伤了右手。对方并没有要收手的意思，而是紧随其后，不停地攻击玖娘位置。

　　“卑鄙。”乔安大骂。
　　玖娘就是他的弱点，他的软肋，这番攻击，让他措手不及，直接乱了阵脚，给对方更多可趁之机。

　　“啊！玖儿……”
　　双拳难敌四手，乔安修为再高，也并不是天下无敌，最终不仅乔安被打翻在地，玖娘也脱离了他的保护，落在不远处。

　　瞬间，数十把兵器直指二人门面，捆仙绳飞出，乔安二人便被束住，失去反抗的能力。
　　乔安不甘心啊！他挣扎，他尝试，终究不能改变被擒的事实。

　　他猛地抬头，正好对上玖娘温和坦然的笑眼，这彻底击破了他的心理防线，泪水渐渐模糊了他的眼。
　　连玖娘的身影也看不清了，而他，甚至连擦掉眼泪的能力都使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