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酒铺》鹤翎散

50、温情

　　“瞎说什么呢？”玖娘耳根一热，脸颊也不自觉发红，“去去去，离我远些。”
　　“谁跟你一对，本姑娘才不要跟你一对。”乔安的话，让玖娘想起来这段时间做得那些荒唐的梦。

　　“不跟我一对，那跟谁一对？”乔安好似看不出玖娘的窘迫，还在继续逗她。
　　“你……你……登徒子……”玖娘羞恼着跑开，身后传来乔安爽朗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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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潘金科，三生酒铺又归为平静。
　　阿拓每日无所事事，游荡在各个花圃之中，采集露水，攒了许多，却都还用不上。

　　“唉！”
　　每日唉声叹气，一点也不阳光。还特意跑到玖娘面前，想要引起玖娘的注意，好跟他一块闲聊。
　　只可惜，玖娘并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最近她好像变了一个人，开始爱上看书了。

　　早知道，以往她最讨厌看书了，一看书便走神，如今却看得津津有味。
　　“掌柜的，书有什么好看，不如咱们去后山看看？”阿拓心痒痒，无聊极了，但是没有玖娘带着，他是去不了后山的。

　　玖娘沉默，继续看书，她的变化巨大且突然，连阿拓都能清晰感受到。
　　“你怎么不说话？你到底是不是我家掌柜？该不会是被什么妖孽附身了吧？”

　　阿拓皱着没有，一本正经地怀疑，并且快言快语直接问出口。
　　“啪！”
　　随之而来的，是书本砸脑袋的声音，以及阿拓的痛呼声。

　　玖娘瞪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去去去一边玩去，别打扰我看书。”
　　见阿拓没有反应，她继续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你整日想着出去玩，没出息，一看就是读书少，脑袋空，才整日觉得无所事事。”
　　“拿走，”一本三字经被塞入阿拓怀中，“这本适合你这个年纪读，别怪姐姐没提醒你，晚上要考考你。”

　　“啊？”呜呼哀哉，阿拓皱起小脸，一脸苦相，可是又不敢反抗，一想到自己还要背书，便觉得痛苦不已。
　　“还愣着作甚，快去啊！”看着阿拓磨磨蹭蹭，玖娘险些忍不住动手。

　　她并不想对阿拓那么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她明确感受到，自己就应该是这样的。
　　作为长姐，本该如此，严厉督促，让他成为更好的自己。

　　阿拓忍不住抱怨，苦巴巴地坐在柜台后面，一字一句背起书来。
　　近两个时辰过去了，他还是背不下来，抓狂地挠了自己头皮，随后耷拉着脑袋，灰心丧气。

　　“这可怎么办？”背不出来，定然要挨罚了，以他对玖娘的了解，那香气扑鼻的美酒，想来与他无缘了。
　　就在这时，酒铺大门被叩响，阿拓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兴冲冲地跑过去，一把拉开大门。

　　“呵！”
　　乔安的俊脸出现在阿拓眼前，说不失望，那是假的。
　　“又是你，害我白高兴一场，以为是生意上门了，哼！”
　　阿拓扭头便有，完全没有一开始的兴奋。

　　“啧啧，小阿拓啊！小小年纪，怎这般势利眼，变脸如此之快？”
　　“让本公子猜猜看，想必是被你家掌柜骂了，亦或是被处罚了？”乔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让阿拓看得牙痒痒。

　　忍不住怒目而视，表达自己的不满，不曾想，乔安完全没有当回事，见他如此反应，反而笑得更欢乐了。
　　阿拓气极，又无可奈何，只得拿着他的三字经，转身愤愤离开。

　　乔安戏耍了阿拓，心情还不错，直接往玖娘房间走去。
　　忽而停住脚步，站在屋檐之下，透过半开的窗，看着案桌前玖娘认真温书的侧脸。

　　“玖儿。”乔安眉眼温柔，含情脉脉，终是不忍心扰了这美好画面。
　　遂一个人现在廊下等候，直到玖娘累了，放下手中书，他才含笑跨着大步，走进房中，轻声唤一句：“玖儿。”

　　玖娘缓缓抬起头，四目相对，嫣然一笑，用熟捻的语气道：“你来了，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作为三生酒铺的掌柜玖娘，他两倒是时常能见。但作为乔夫人容玖，他们确实许久不见了。

　　玖娘笑着笑着，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嘴角含笑，但双唇隐隐颤抖着。
　　“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乔安知晓，他的玖儿回来了。
　　“以后不会再如此了，再也不会了。”这是安慰，也是一个承诺。

　　当年为了保全玖娘，才出此下策，动用秘术，好在有惊无险。在嘴硬心软的师傅帮助下，保全了性命，最终让玖娘失去了所有，也忘记了他。

　　可没有关系啊！只要她还在，她还好好活着，那么对于乔安来说，那便是最大的恩赐，记不记得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不该瞒着我的。”玖娘心中到底有些怨怪，“我是你的妻。”

　　“对不起，对不起。”除了道歉，乔安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可这道歉之语，也如此苍白。
　　“你莫要怪我，好不好？”乔安红了眼，心中隐隐期待着，小心翼翼地等候着玖娘的回话。

　　玖娘并未正面回答，连他们自己都不知晓过去了多少年，原谅与否，答案早已不再重要。
　　“乔安，我想回家看看，可否？”
　　那个称之为“家”的地方，或许早已荡然无存，但依旧是心中抹不去的痕迹。

　　那里有他们甜蜜的回忆，有浸润人心的温情。那时的玖娘喜欢直呼乔安名讳，看着他无奈又宠溺万分的神情。
　　乔安也喜欢玖娘唤他姓名，看她得意，看她甜美满足的笑容，以及娇憨地撒娇耍赖。

　　“好！”
　　一挥手，刹那间离开了三生酒铺，直奔他们的“家”。
　　人是物非，他们都还在，可惜那个“家”早已随着时代的变迁，沉溺在历史的长河之中，成为过往。

　　玖娘站在杂草丛生的废墟之中，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显现当年的状貌，哪个房间住着谁，那个角落有什么花。
　　以及亲人们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却是永远无法复原，也无法回去了。

　　乔安知她所想，也不打扰她，远远站着，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将空间留给她，容她自己调整自己。
　　他的玖儿美丽自信，内心强大宽容，能够适应所有变化，从中显现，成为最好的自己。
　　只需要默默守候，默默支持，在她需要时，及时伸出手，拉一把便可。

　　“乔安！”玖娘突然转身，望着乔安，眉目含情，梨涡浅笑，大声道：“乔安，我很庆幸！”
　　庆幸转身便可看到你，庆幸你一直在守护，不离不弃，庆幸你没有变，依旧是那个爱我如命的少年郎。

　　微风轻拂，鸟叫虫鸣。玖娘立于废墟之中，乔安则在不远处，二人四目相对，没有说话，用沉默代替了那千言万语的倾诉。

　　因为，即便我不说，我也知晓，你明白了，这边是属于他两的默契。
　　“走了，我们也回家吧！”乔安轻声开口，如今的他们，早已不同，他们也该有个新家了。

　　“好，回家！”像是卸掉了万千包袱，玖娘脚步轻快，自然而然地搂住乔安手臂，一同离开，告别了那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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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拓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背完了三字经，他觉得脑子发晕，走路都飘。
　　晕晕沉沉的，心中也担忧得很，想着好不容易背完，脑袋却这般，要是过一会儿，全忘了怎么办？

　　那掌柜岂不是要说他偷懒，加上那个好事的乔公子，阿拓觉得，他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不行，我得先背给掌柜听，免得到时候忘记，又要挨罚。”

　　阿拓是个实干派，说做就做，一溜烟跑到玖娘房间，也没有敲门的习惯，直接推门进去。
　　房中空聊聊的，跑动带起的风，拂过案桌上的书页，而后落下，再次归为沉静。

　　“咦？人呢？”阿拓在房中绕了一圈，左右看看，“掌柜的。”
　　“掌柜的，姐姐？”

　　阿拓挠挠头，满脸疑惑，犹犹豫豫地走出去。到门口，灵光一闪，一拍大腿，大喊：“呵，一定是姓乔的，又拐走了我家掌柜，哼！”
　　“出去玩，不带我，哼！”
　　“都是坏人……啊！”

　　这人啊，在情绪不稳时，无论做什么事，总是容易出错。
　　就像阿拓，边走路边骂人，一个不注意，摔了个狗啃泥，没有人扶他，也没有人理他。
　　“唉，心酸啊！”阿拓头一回体会到了心酸。

　　另一边，乔安带着玖娘回程，经过邻城，回想起当初一块出游的场景。
　　“带你去个地方。”乔安神秘一笑，不明说，揽着玖娘，瞬间落了地。

　　一拐弯，便是人潮涌动商街，耳边响起小摊贩的叫卖声，鼻腔都是各种小吃的香气。
　　“可知这里是何处？”变化不小，好在传承不变，变得是人。

　　“哇！”
　　玖娘眼前一亮，“孟家桃花酥。”
　　这曾经是她的最爱，只此一家，别家都做不出那独特的滋味。

　　还像从前那般，玖娘直接奔到铺子前，挑自己爱吃的，乔安则无奈跟在身后，淡定结账。
　　桃酥入口，细腻甜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心中舒适，让玖娘笑眯了眼。

　　正高兴着，忽闻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尖叫声与求饶声。
　　声音的源头，瞬间围满了路过的行人，老百姓们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