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酒铺》鹤翎散

5、下饵

　　褚国轩离开茶楼之后，有人看着他的背影轻笑，随后也跟着离开了。
　　不过，那人走了与他相反的方向。

　　……
　　太子意外死亡之后，东宫之位空悬，京城上下蠢蠢欲动，大家的野心日益显露。

　　只是顾及国王的龙威，还不敢过于放肆，全部准备都在暗中进行。
　　近日来，朝堂中上奏催促国王立储的奏折越来越多。

　　因为他们的国王近来罢朝的次数越来越多。
　　据可靠消息，国王如今连双脚都无法正常行走，只是脑子还算清醒，这是满朝文武都在庆幸的事。

　　即便如此，国王也不急着立储，反而时常与心腹太监谈起宝华的终身大事。

　　他担心自己仙去后，宝华会成为她那些哥哥的工具与筹码，得不到善终。
　　老来得女，如珠似宝疼爱十几年，那舍得让她受委屈？

　　因此，国王一直觉得三子江鹤荀是立储的最佳人选，他与宝华同母，自小到大，都非常疼爱宝华。

　　但又处于对国家的责任感，让花锦国王迟迟下不定决心。

　　江鹤荀虽然与宝华是同母亲兄妹，但是他自幼爱玩闹，不学无术，如何能担起管理一个国家的重任？

　　“唉，朕过了一辈子，从未如此纠结过。”花锦国王不禁感叹。
　　长子对宝华也很好，只是长子做事荒唐，堂堂七尺男儿，却整日油头粉面，与男宠厮混。

　　二子倒是自幼聪慧，过目不忘，行事果决。但也正是因为他太果决了，迷上佛法之后，毅然决然地出家，入了佛门。

　　老四、老五、老六母族身份低微，撑不起局面，不可不可。
　　老七老八不喜朝堂勾心斗角，喜爱游山玩水，如今出京游玩两年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老九性格暴虐，他若是掌权，百姓们恐怕都没有好日子过了，到时候民不聊生，那他就算是死，也会是花锦国罪人。

　　老十身有残疾，注定与皇位无缘。老十一性格怯懦，他若登上皇位，将来可能会成为傀儡皇帝。

　　至于在宝华之后出生的小十二与小十三，他两年纪太小，更加不行。

　　花锦国王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发现自己十三个儿子，竟然找不出一个合适的接班人，不由长叹。

　　一直以来，花锦国王都是意属老二为接班人，所以当初也就放任老大、老三自由成长了。
　　想着让他们做个闲散王爷，富贵快活也挺好。

　　不成想，老二说出家就出家了，回头一看，孩子们都长歪了，真是悔不当初。
　　年纪小的，也来不及培养了。

　　“陛下，时辰不早了，可要歇下了？”贴身内侍见国王愁眉不展，知晓他又在烦心立储之事，忍不住提醒。

　　“歇吧，歇吧！”国王摆摆手，示意内侍过来扶他。
　　内侍连忙过去，扶着国王躺下，看着国王那布满皱纹的脸，以及那花白的头发。

　　怎么看都有一种落寞可怜的感觉，心想：一国之君，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权力巅峰，却劳心劳力;坐拥天下，却从未真正享过福;儿女双全，却到老也找不到一个接班人，还要操心女儿的未来。

　　这么一想，内侍心中平衡多了，觉得自己这些年伺候国王，日子过得也算是特别舒心了。
　　想着想着，内侍又给国王捏了捏被角，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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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又过去了两个月，平宁侯谋职位之事一直没有进展。
　　从他个人角度来看，倒是不怎么在意，他对于权势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欲望。

　　只是他代表的是整个侯府，京中权贵更替，长期以往，平宁侯府就会慢慢淡出京城贵族圈，从此没落下去。
　　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轩儿，你怎么看？”褚国轩到底是侯府下一辈当家人，他的看法决定着侯府下一步发展走向。

　　褚国轩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停止调查，而宝华公主看中他这件事也在调查过程中得到了证实。

　　这让他更加认定，廖静仪之死与宝华公主，乃至昆阳王都有脱不开的干系，种种证据都指向他们。

　　“侯府必须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孩儿自有打算，父亲不必烦扰。”

　　褚国轩垂着眼眸，看不出情绪，但平宁侯依旧清晰感受到了褚国轩周身散发出来的冷漠气息。

　　平宁侯默默地在心中叹气，“无论你有什么打算，为父都支持你，大胆放手去干吧！”

　　说完，平宁侯起身，背着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还不忘叮嘱一句：“在为父心中，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事，尽力便好，不必强求。”

　　听到这话，褚国轩猛地抬起头，望着平宁侯那远去的背影，似乎没有当年挺拔了。
　　随后，褚国轩又低下头，更加坚定了心中要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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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怎的，宝华发现，她与褚国轩越来越有缘分了。
　　几乎每次出宫，都能遇到他。他们之间的交集也越来越多。

　　上香路上，马车坏在路边，褚国轩遇到了，贴心地将自家马车让给宝华。
　　遇上下雨天，褚国轩会命人把雨具送给宝华，然后自己淋雨策马离开。

　　贵妃寿宴上，宝华要献舞为母妃祝寿，只是乐师摔断了手，无法伴奏。
　　褚国轩便自告奋勇，抚琴替其解围。

　　同年秋闱，褚国轩也参加了，并一举夺得解元。
　　侯府世子，如此上进且有才能，配上那张俊美的脸，褚国轩很快又成为了京中万千少女的最佳夫婿人选。

　　得知这个消息，宝华比褚国轩自己还要高兴。
　　缠着贵妃，撒娇耍赖想要出宫去，当面给褚国轩道喜。

　　“你啊你，成天想着往外跑，哪里有公主的端庄模样？”贵妃无奈地点了点宝华的额头，假装生气。

　　“母妃最好了，您就让我出去嘛，皇宫就那么大，女儿早就玩腻了。”宝华抱着贵妃手臂，轻轻晃动，神情娇憨可爱，让人不忍拒绝。

　　“好好好，真拿你没办法。”贵妃摇摇头。
　　得到应允，宝华高兴不已，“多谢母妃。”说完就立马小跑着离开贵妃寝宫。

　　有机会出宫，但也不能像无头苍蝇，随便乱窜。
　　“公主，平宁侯世子今日要去游湖。”对出宫一事有绝对把握的宝华，早已派人出去打探褚国轩的行程。

　　“好，小桂子这事办得不错，收拾收拾，虽本宫出宫走一趟吧！”

　　对于宝华处心积虑又假装偶遇的做派，褚国轩看在眼里，不禁冷笑。
　　尽管心中不屑，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还是非常配合宝华公主制造的偶遇。

　　“臣拜见公主，公主万安。”褚国轩目不斜视，恭敬行礼，俨然一副正人君子的忠义之风。

　　宝华心跳得特别快，心里眼里都只有褚国轩。他一出现，其他人就显得不过如此。

　　“快……快平身。”宝华有些懊恼，如此好好机会，自己怎么说话结巴了？真是不争气。
　　“多谢公主。”场面一度冷下来。

　　“本宫听闻世子参加秋闱，拿个头名，在此，本宫要给世子道声恭喜，你可真厉害。”

　　宝华笑颜嫣然，虽有些紧张，但所言皆发自肺腑，夸赞也是真心实意。

　　“公主谬赞，臣受之有愧。”褚国轩没有看着宝华回话，而是侧身看向那波光粼粼的湖面。

　　在别人看来，褚国轩真是狂妄，竟敢无视公主，对公主爱搭不理，乃是大不敬。
　　但宝华并不那么想，她抬头看着褚国轩俊美的侧脸，心中竟然有一丝甜蜜流过。

　　那时候她在想，时间若是能停留在这一刻多好。他们两人并肩而立，如此和谐，那么美好。

　　她觉得，褚国轩对她是有好感的，不然也不会愿意与她多说话，还处处替她解围，毕竟是那般清冷傲气的人。

　　“臣还有事，先行一步离开，还望公主见谅。”褚国轩依旧是那副想要撇清关系的模样。

　　宝华乖巧拘谨地点点头，柔声回道：“嗯，你先去忙吧！”
　　说完，含笑留恋地看着褚国轩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

　　而褚国轩在转身那一刻，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对他来说，放下去的饵开始起作用了，大鱼开始上钩。

　　花丛拐角处，目睹全过程的广安王，面露欣赏的神情。
　　忍不住赞道：“这平宁侯世子可真是个人才啊！”

　　虽然两人私下有合作，但是两人却从未正式见面。
　　“小允子，你让线人替本王邀请褚家小子见个面。”

　　小允子一听，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好半天没有回话。

　　“怎么，本王叫不动你了？”广安王微眯着眼睛，带着危险意味的笑容，让小允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王……王爷恕罪，您若是要想见，奴才亲自给您请去。”

　　“只是……这……”
　　广安王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地道：“有屁快放。”

　　“只是……只是平宁侯世子到底是侯府的人，不像平日里那些坊间得来的，还请王爷三思。”

　　说完，小允子已经汗流浃背，趴在地上，连磕了好几个头，生怕广安王直接让人拖他下去处理掉。

　　不曾想广安王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也不理会跪在地上的小允子，笑着扬长而去，留下不明所以的小允子。

　　“王爷，您等等奴才，等等奴才。”无奈，小允子只好咬牙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