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执》半夏余岚

6、惊吓2

　　她还记得，他说将来他一定要给她挑一个世上最优秀的男子做她的驸马、他的皇婿……她当时就埋在他的怀中，说一辈子都不要嫁人，因为世上对她最好、最爱她的男子已经娶了皇后娘娘和母妃，再不会找出另一个人比自己的父皇还要对她好了……
　　她还记得那年她高烧不退好几个日夜，一直在呕吐，是父皇和母妃每天衣不解带地照顾自己……
　　还记得……
　　一段一段的记忆全部在一瞬间浮现在由吾幼理眼前，我接受不了！
　　圣旨，父皇下旨，父皇亲自下的旨意，竟是要赐死自己和弟弟！
　　她不相信！不相信！
　　这是即便她自己死了，也不能亦无法相信的事情！
　　“不可能！我不信！”由吾烨烁崩溃的大哭，由吾幼理也跟着哭了起来。
　　“我不相信父皇会这样对我们，我要见父皇，要见母妃！”由吾幼理挣扎着拿起地上的琉璃风灯，跳下马车向外面跑去。
　　她要回去见父皇！要见母妃！
　　可是下了马车，在微弱灯光的照耀下，竟发现自己身处在森林中，除了那微弱的雨，和骇人的雾气，四周便全是长相怪异密密麻麻高大无比的树木。
　　由吾幼理跑了两步便摔在地上，那灯也滚了几圈，在地上碎开了。里面的灯芯烛火也在这雨中忽得一下子灭掉。只留她一个人在这潮湿阴冷的黑暗中。
　　芸娘马上追了来，抱住由吾幼理，由吾幼理只痛苦的大叫起来，只因她实在不能接受这事实。
　　良久，小安子也点了另外一盏风灯下来，牵着由吾烨烁的手，把由吾幼理抱回马车。光亮照到由吾幼理这地方，才发现碎了的，是父皇去年八月十五送自己的那盏波斯国进供的琉璃灯，虽然数量不少，但只有父皇那盏是雕刻着波斯动物的图样。当时由吾幼理和太子哥哥都想要，父皇明里拒绝了他们两人，当天晚上便悄悄拿着这灯送到由吾幼理的寝殿里来……
　　如今，灯碎，万事早已颠覆巨变。
　　那碎片扎伤了她的手，不住地直流着鲜血。芸娘掏出自己的帕子，给她包扎上。随后又将那琉璃风灯的碎片埋在地下。
　　四人回到车上，由吾幼理和弟弟不知哭了多久以后，感觉头脑昏胀，头晕眼花。
　　她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我们是永远要住在这个树林里了吗？”
　　小安子也红着眼眶说，“两位殿下再忍忍，我们要赶路去崇启，直穿这个林子，是最近最省时间的路。大约明天中午，就能够穿过林子，去客栈歇脚了。”
　　“崇启，那是什么地方？”由吾烨烁问。
　　“贵妃娘娘的哥哥崇启的城主，去那里他们会保护您。”小安子说。
　　由吾幼理和弟弟微微点了头，只觉得浑身无力，嗓子火烧似的疼。
　　“去崇启之前，二位殿下就不再是公主皇子了，我会称呼二位殿下为公子、少爷……殿下们外人前也就叫奴婢“姑姑”，也不可再叫小安子“小安子”了。”
　　由吾幼理慢慢地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芸姑姑，我有点累了。”随后倒在她的怀里一下子晕了过去。
　　……
　　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却永远没法子醒来的梦。
　　梦里，有父皇、母妃、弟弟和她自己，她们一起欢笑。父皇会摸着自己和弟弟的脸颊，然后哈哈大笑。
　　只是不知为何父皇忽然离她越来越远，母妃也慢慢变得透明、虚无缥缈。由吾幼理伸手去抓，却只能把他们推得更远。
　　由吾幼理大叫着，大喊着，跑断了腿，也追不上他们两个。只有弟弟和她在一起，无助地哭泣。
　　再醒来时由吾幼理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张略微发硬的床上，盖着棉被。
　　芸娘走过来将新打湿的手帕替换了她头上的那块。弟弟也趴在由吾幼理的床边。
　　“小姐您终于醒了……发热已经烧了快两日，郎中来过开了药……快喝罢。”芸娘说，然后将她扶起来，端给我她一碗极苦的汤药。
　　记得原先在宫里，若由吾幼理病了，母妃便会拿蜂蜜、桂花蜜露、玫瑰片、百合花碎粉等大把地混在药里熬煮，煮出来的药闻起来是清香甘甜的，吹好了喝到嘴里也能很好地掩盖药的本味而显出甜味，再配上梓娘亲手做的小酥饼，凑成是她生病的记忆。所以她时常盼着生病，也不怕生病。
　　时至今日，她才终于喝到了原味的中药汤。不光闻着让人皱眉发呕，喝进去那一瞬间也感觉也感觉五脏六腑辛辣辣地滚热，说不出话来。由吾幼理只将它大口吞进，然后无力地倒在床上。
　　芸娘赶紧给由吾幼理嘴里塞了一颗蜜饯，她细细品着。原先自己最不爱吃蜜饯，如今它却成了她喝药的唯一救赎。
　　“我们是回宫了吗？”由吾幼理问。
　　“姐姐，我们现在住在客栈。”由吾烨烁说。
　　“也是，你现在并未称呼我“皇姐”，我们果然是还没回宫……”由吾幼理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又吞吞吐吐费力地吐出几个字，“何为郎中？”
　　“就是和咱们宫里的太医相似，专给人看病写方子的。”弟弟趴在她的床头，握住她的手，“阿姐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由吾幼理点了点头，只有一睁眼就感觉头部天昏地暗的黑。随后只得闭上双眼休息。
　　由吾烨烁爬上床，抱着自己的皇姐。
　　“阿姐，你饿吗？”由吾烨烁问。
　　由吾幼理轻启苍白干裂的嘴唇，“不必了。”
　　“阿姐，我陪你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