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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既然現在是靈體,行走江湖確實不大方便,於是談無慾便聽從了翠山行的建議安心在天波浩渺等待重生之機,雖然也會與絃首等人討論推算武林局勢,但大致上而言,談無慾是過著頗為輕鬆愜意的生活。
      玄宗要角除了翠山行外,每個人都身負重任天天在外奔走,絃首更是經常入夜不歸,數日不見人影,因此時間常常是在談無慾與翠山行聊天下棋中不知不覺的流逝,也就是因為如此,翠山行成了談無慾最快熟稔的對象。
      這日天波浩渺又是空空蕩蕩的,本來談無慾是打算繼續翠山行討教昭穆尊、尹秋君之事,不料絃首託赤霞君帶來一封書信,翠前輩看完後就匆匆忙忙出了門,談無慾也只好一個人待著,等待新的消息。
      坐在海岸邊的談無慾將手上的書籍翻至最後一頁後,抬頭看了看天空,大概再一個時辰就到午時了,翠前輩也沒有說什麼時候會回來,與其坐在這枯等,不如找些事情做吧。
      將石案上的書本收拾好,談無慾往藏經樓走去,在這裡住了幾天,他已經熟悉這棟專門放典籍的建築物,雖然這裏擺著許多嗜書成痴的他想要一觀的書冊,但畢竟是客居的身分,沒有得絃首允許還是不能輕舉妄動,要是翻到玄宗的武功秘笈之類的,總是難免瓜田李下之嫌。
      將手上的書一本一本歸位後,談無慾雙目開始漫無目的的飄忽,從上看到下再從左看到右,仍然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翻閱的,他就這麼樣一個書櫃瀏覽過一個書櫃,細細的思索起來。
      要看什麼好呢……?沉吟間,不自覺的走到了擺放詩文集的地方,看著那些名人文集,談無慾有些許詫異,來自道境的玄宗竟然收藏了這麼多苦境人的著作,而且還都是精藏本,看來玄宗對於苦境一直是相當關注嘛。正想到這,一個突兀的書名吸引了談無慾的目光,猶豫些會,他才蹲下身子把那本壓在最底層的書本抽出,因為許久無人觀看的關係,封面已經模糊不清,只能大致辨認出幾個字,將書拿近,瞇起眼睛仔細看了好一會,終於確認自己沒有眼花,的的確確這是一本風月之書,《紅樓夢》。
      真是沒有料到連這種專寫兒女情長的作品玄宗也會收藏,但好像也不是很受人重視,看書上一層厚厚的灰塵就知道了。談無慾吹了數口氣,等到積灰大多飄去後才隨手翻了幾面,對於書頁盡數泛黃他一點也不驚訝。
      隨性看了幾眼,到第八回<薛寶釵小恙梨香院 賈寶玉大醉絳芸軒>標題下頭有幾個藍字吸引了他,「幹麻用標題暗示?直說不就好了嗎?」談無慾邊看念,心中疑惑漸起,這種語氣不像是他認識的六絃,會是誰呢?
      仔細讀下去,當小說寫到「寶玉此時與寶釵就近,只聞一陣陣涼森森、田絲絲的幽香,竟不知係何香氣。」旁邊又出現了幾個小字,這次不只有藍字,還有用硃砂寫下的紅字,字跡明顯不同,前者流動率性,不講章法;後者嚴謹工整,端正不苟。
      談無慾緩緩唸道:「不知給林妹妹看了,該做何感想?」「荊衣,汝何必問這種為難人的問題?」
      荊衣……,是尹秋君吧?這樣任性隨意的字倒真像是他寫的,那麼紅色會是昭穆尊的字跡嗎?這兩個人同時在《紅樓夢》書上留下眉批,而且一問一答前後呼應,這兩人之間的交情當真是既長又深,說不定早已遠超過自己的預測,也難怪會一起叛逃了。
      想到這,又回憶起絃首的託付,談無慾不禁有些出神,已經有兩日不見,絃首應當還好吧?
      「月才子,原來汝在這。」
      突然出現的聲音讓他驚訝轉身,站在門邊背著光、看來沉穩又莫測高深的道者,不正是他方才想到的人嗎?真是說……不,是想曹操,曹操就到。
      談無慾露出了客氣的笑容:「二日不見,絃首可好?」
      「吾很好。」說著說著,也移動腳步來到談無慾身邊,看到他手上的舊書,蒼有一些訝異。
      「這書吾屢屢遍尋不得,汝是在哪發現的?」
      談無慾伸手比了比眼前的槐木書櫃最下方,輕道:「這本書被壓在這個書櫃最下方,吾也是不經意間發現的,在許多正經書籍中冒出紅樓夢三字,誰不會多看幾眼呢?」
      看了下語帶調侃的談無慾,蒼解釋道:「這書吾也不知來源,但應該是紫荊衣私下藏著的,宗主收的徒弟中會犯禁偷偷看這種言情之書的,也只有他了。」
      看樣子絃首並不介意自己已經看過,既然如此,便正大光明的問吧。
      「這上頭有兩種不同顏色、風格大相逕庭的字跡,絃首可知是哪兩人的?」
      「藍色是紫荊衣,紅色是昭穆尊。」從談無慾手上拿過書本,蒼以袖撥去灰塵後再從懷中取出巾帕擦拭,那認真專注的模樣,讓站在他身旁的談無慾看了頗為動容。
      等蒼將書清理過一回後,他領著談無慾走到炕上坐下,將髒污的手帕放在桌案上,正想給自己倒茶,卻見到坐在對面的人已經含笑動手。
      「有勞了。」
      「小事,如果是以頂級的茶葉與甘霖同時烹泡,絃首這三個字,談無慾一定收下。」
      蒼微微一笑:「希望有朝一日,吾能與月才子共同切磋品茶之道。」
      「這是自然,待談無慾重生後,定要還絃首人情的。」說著,眼神不禁又落到那本《紅樓夢》。
      看出了他的疑問,蒼主動開口解釋:「吾也不曉得紫荊衣是什麼時候看這書的,這是道魔大戰後吾在他的書房中發現的,那時這書就已經是這樣子了,想來他與金鎏影應當是一同翻閱、一同批字的。」
      「這兩人一直都這麼要好嗎?」尹秋君實在不像是會與人這麼親暱的樣子啊。
      「小時候大家一起長大,沒有誰和誰特別要好,等到漸漸大了,眾人的性子才開始明顯,不知不覺中,他們就走得比別人更近了。」蒼的眼瞇上,眸子露出幾許迷茫,顯然是陷入了過往的歲月中。
      談無慾靜默了一會兒,有些擔心的看著蒼,莫不是又傷感了吧?
      「聽翠前輩說,絃首與他們二人也是相當要好的。」此語成功的將蒼拉回現實,不解的看著他,談無慾笑著解惑:「一起受處罰的情誼啊。」
      輕笑,蒼道:「身為大師兄的責任就是師弟們做錯事情,自己也要一起連坐。」
      談無慾打趣接話:「剛好師弟裡頭有一個特別調皮搗蛋的,絃首的童年就難免多災多難了。」
      「並非只有吾,他人也曾被波及,如今回頭想想,小時候吾常常與他們一起罰抄道德經,金鎏影自小拘謹,律己甚嚴,會受罰多是被紫荊衣牽連,但也沒有聽金鎏影說過紫荊衣的不是……也許他們打小就特別投緣,表達情感的方式又正好與眾不同,才讓人忽略掉兩人之間特殊的默契。」是啊,自己過往以為他們只是交情較深,萬萬沒有想到這兩人竟然會同時釀成滔天巨禍。
      「絃首,這世上有你這樣負責任的師兄,也有些師兄是沒有什麼責任感的。」
      逐漸低落的情緒被引回,蒼望著談無慾:「汝從不問素賢人的近況,似乎一點也不擔心。」
      「他天生是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命格,吾保住自己的命都來不及了,擔心他做什麼?況且絃首也與他的化身『瘋蓮』接觸過,覺得有必要浪費自己的關懷嗎?」
      聽到談無慾略為加重語氣的二字,蒼立即意會了其中涵義,在道門一板一眼栽培成長下的他著實為這對師兄弟的相處方式感到新鮮,紫荊衣再叛逆妄為,緊要關頭總還是識大體的,素還真與談無慾卻各行其是,如果不是兩人承認同出一門,只怕誰也想不到兩人是同一個師傅調教長大的。
      「與他接觸後,對素賢人臨危不亂、談笑自若的修養確實欽佩萬分。」
      「絃首真是善良。」一句突如其來的稱讚,讓蒼面露疑惑。
      「對吾那位滿肚黑水的同門用這麼肯定的形容詞,絃首不知道這江湖多得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角色嗎?更何況被那隻千年狐狸叫一聲前輩或好友後,這輩子就別想有安寧的日子了,絃首還想放心的與他結交嗎?」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眼下素賢人確實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盟友;再說……雖然容易惹禍上身,月才子仍能逢凶化吉,對於自保之道想必大有心得,就不知是否願意指教了?」
      將他的話四兩撥千金打回?這人的調侃功力也不差嘛,五絃性格都是恭謹溫良一路,對於口舌之爭不諳門路,絃首是天賦異稟呢?還是與那一朵蓮花相處久了,自有領悟?
      「談無慾那點小聰明只怕上不了臺面,反而貽笑大方;而且吾是沒得選擇的,師兄弟緣分自幼結下,若是不快些找出適應方法,怕是早晚小命難保,絃首並沒有非要與他糾纏一生不可,這場戰役過後大可各分東西,各安天命。」
      「但是共患難一場後卻從此陌路,未免有些無情。」蒼的眼歛下,似乎心有所感。
      談無慾頓了下,還是笑言:「對於這人,談無慾衷心奉勸一句話,絃首還是不要太多情。」
      那人的眼直望著他,談無慾搶在蒼開口前道:「蓮花咒上身,便是玄宗術法高深莫測,只怕日後也要聞蓮花便興嘆了。」
      「但是,蒼有無限的可能性啊!」
      直接有力的一句讓談無慾愣了下,眨了眨眼,靜默頃刻後,對那人露出一個會意愉悅的笑容。
      正性靈交流時,涼風呼嘯而過,先穿過樹林間一陣沙沙作響,再進入藏經樓中將那本陳年舊書《紅樓夢》吹起了好幾頁,書頁趴啦趴啦響的聲音在這寧靜的氛圍中顯得有些刺耳,談無慾捧著書本,把紙張的褶痕一一壓平後,喃喃唸了句:「清風不識字,何故亂翻書?」
      「月才子,汝願意至天荒不老城嗎?」
      談無慾抬頭,不解蒼為何突然有這個提議。
      「這是令師兄要吾轉告的,他認為同樣都在等待重生之機,與其分散各自努力,不如處在一塊互相有個照應,重生之事也不用分兩頭進行。」
      「絃首的意見呢?」那朵腹黑蓮花有這麼好心?大概又是要拖他去漟什麼混水了吧。
      「事情的主角是汝,總是要以當事人的意見為第一優先才好。」
      沉吟片刻,談無慾看了看手上的書,快速做了決定:「勞煩絃首告知他,天荒不老城並無饒富趣味的手批本可以欣賞,談無慾沒有興致一遊。」
      言下之意,是打算等處理完金鎏影與紫荊衣之事再說了?眼見談無慾專心翻看手上書籍的模樣,蒼不禁感到好奇,都不擔心自己處境的嗎?彷彿天塌下來也無妨的樣子,還是說,他將自己的請託看得這麼重要?
      心中一動,蒼緩緩道:「眼前雖然沒有復活之法,但如果月才子願意的話,吾倒是能讓汝以魂魄寄體的方式活動,一者無須擔憂靈氣逸散,一者也可以讓汝隨意行走江湖,而非只是枯坐等候。」
      從書本中抬起頭,談無慾瞄了蒼一眼目光又回到文字上:「絃首可以不用費這門心思的。」他不急,真的。
      「但若讓汝為玄宗之事而錯失機會,蒼會感到十分歉疚。」一語道破談無慾的心思,非是不留餘地,只是覺得他太不愛護自己,看著他透明的像不存在的靈體,蒼總有種那人下一刻就會從人間隨風飄去的錯覺。
      被看穿並非意料之外,談無慾也沒有再堅持,他只是笑著輕輕搖晃《紅樓夢》,然後道:「絃首的好意,談無慾收下了。但是現在,先來研究這書上的眉批如何?」
      蒼滿意一笑:「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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