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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聽聞談無慾的回答,蒼心中一喜,正想答謝時卻見到那人突然往後一倒,蒼立即手結法印催咒,幾道金光迅速圍繞住談無慾及紫晶雲棺,不過眨眼的時間已經在談無慾周身佈好一個完整的圓形陣式。
      「伏天王,降太一,日天金陽。」陣式一成,蒼立即又開口道:「談無慾,汝現在靈氣嚴重流失,此陣可以幫助汝保存元靈並吸收天地精華之氣,汝只要專心一志感受靈氣的流動便可,切忌心有旁騖。」
      談無慾在方才一陣暈眩襲來時心中大感不妙,卻不想玄宗之首竟然在瞬間就能夠畫好陣法,除了暗斥自己粗心大意外,對於蒼的術法造詣心中也大感敬佩。
      收起雜思,談無慾端身盤坐,迅速靜心進入冥想狀態,再不受任何外物干擾。
      蒼在一旁靜靜佇立,打算等談無慾情況穩定後再繼續方才的話題,但一陣由遠而近的腳步聲改變了他的主意,思索些會,終於還是輕挪雙腳走到紫晶雲棺旁邊,伸手將因打鬥而凌亂的斜敞胸襟拉好,微微露出的鎖骨被遮蓋住,那具殘破不堪的身軀再無任何肌膚不在衣服包裹之下。對於他的舉動,冥思中的談無慾當然是完全不知不覺的。
      蒼走出房門,不意外的看見翠山行正朝著自己的方向大步走來,蒼掩上門後又快速佈下一道結界,確定萬無一失後才轉身面對師弟:「何事?」
      「絃首,九章伏藏來訪,正在大廳等候。」
      「吾這就去。另外,麻煩汝看顧談無慾,在他狀況好轉後將這間房打理妥當請他住下。」
      「絃首經讓月才子重生了嗎?」這麼快?
      「不,是他的靈體現在正在房中休養,吾設下結界是因為他如今的靈氣太過微弱,雖然可以藉著吸收天地精華補充,但未免萬一,吾還是認為眼下他不要移動較好。」
      「我知曉了,我會盡力照顧好月才子的。」
      蒼微一頷首,大步流星的往廳堂走去。

      談無慾微微睜開眼睛,發現夜幕已經昇起,窗外一片星光燦爛,而面前正站著一道翠綠身影含笑看他。
      「醒來了,感覺好多了嗎?」
      站起身,談無慾拱手致意:「吾很好,有勞翠前輩照顧了。」
      「月才子千萬不要多禮,我只是將弦首的交代做好罷了。對了,這間房間我已經整理好了,你看看有沒有不喜歡的地方,或者還缺了些甚麼,我會盡量替你安排好,千萬不要客氣。」
      談無慾略一環視便笑道:「已經很好了,翠前輩不需要多加費心。」而且他眼下是一抹孤魂野鬼,住再好的地方也享受不到啊。
      「那麼你便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語畢,翠山行就要離開,卻被談無慾喚住。
      「前輩請留步,吾想知道,為何房外會有一道結界?」
      翠山行微笑解釋:「這是絃首佈下的,因為現在武林混亂多事,說不定甚麼時候天波浩渺也會成為戰場,你知道的,動武這種事情會嚴重損害天地間的氣場平衡,為了避免你因此而受到影響絃首才又多加了這個結界,你放心吧,這不會妨礙你的進出自由,只會保證你安定的休息空間,但如果你想要快些吸取靈氣的話,還是盡可能不要離開房裡比較好。」
      談無慾愣了下才啟口:「絃首真是設想周到。」當真是沒有想到,他竟然這麼的……嗯,應該說是保護照拂吧。
      「那麼,還有甚麼事情嗎?」
      看著和藹可親的翠山行,談無慾猶豫了一下才決意啟齒:「翠前輩,汝願意告訴吾……道魔大戰那一段往事嗎?」
      耳聞此語,翠山行有些驚訝:「你是為了多了解異度魔界所以才問的嗎?」
      搖頭否認:「吾知曉那是一段很傷心的回憶,也認為最好不要刻意提起,但是絃首希望吾能開導昭穆尊與尹秋君二人,吾才想要知道當時的詳細情況。如果唐突冒犯了,還忘前輩見諒;如果翠前輩不願細說,也可以拒絕,就請當作談無慾從來沒有提起過這件事情。」
      沉默些會,翠山行的笑容雖然有些褪去,但面對言辭懇切的幽魂卻沒有半點責怪之意。
      「絃首屢屢要我向你傳達相識的意願,我本來還以為是天生的緣分,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涵義存在……」語氣漸漸微弱,末尾甚至完全聽不到聲音,顯然是進入了沉思狀態。大師兄,你還是沒有責備他們的意思嗎?
      翠山行的失神讓談無慾有些無措,他該不是誤觸了別人的傷心地吧?
      就在寂靜要無限蔓延開來時,翠山行又恢復了原本的溫柔笑容:「既然如此,我一定會言無不盡,將那段過往原原本本的告知,只是需要一些時間,請你等我一下。」
      略一彎身致意後,翠山行快步跑離,讓談無慾來不及攔阻,正當他在心裡暗罵自己魯莽時,卻見翠山行又大步走進房間,手裡頭多了一個托盤,盤上放置著的是全套茶具。
      翠山行笑道:「我們一邊喝茶一邊說吧。」
      談無慾自動走上前接過托盤,知道翠山行頗覺不妥想要阻止,他搖頭阻斷了所有的話。
      「談無慾動手,翠前輩動口,吾不認為有甚麼不對之處;況且對於自己的不情之請給前輩增添的麻煩,吾甚感歉然。」只是……只是一想到他掩不住悲傷的神情,直覺這樣的表情並不適合他,所以才突發奇想的希望從翠前輩這裡得知道魔大戰的始末,這麼一來,絃首就不用親自說明昭穆尊與尹秋君的背叛,也就不用再傷心一次了,雖然於事無補,但或多或少會好過一些吧……只是、只是這麼想著而已……
      「沒關係的,那段回憶對於玄宗的所有人都是負荷,不管是誰再說起都難免傷感,如果我能為大師兄分擔一點,又何樂而不為呢?今天換成雲染師妹或其他師弟們,他們也會答應你的。」翠山行適時的寬容笑臉與話語,確實讓談無慾輕鬆不少。
      「前輩,你們都發自內心的尊敬絃首吧。」所以才會都這麼樣的體貼他。
      「自小一起長大的師兄弟,怎麼會不為對方設想呢?倒是你,與絃首相識不久便如此善解人意,我很高興師兄沒有看錯人。」這樣的月才子,與傳聞中的冷心冷情相去甚遠呢,說不定將來絃首又要多一個知心至交了。
      水在此時沸騰,茶壺被倒入滾燙的熱水後瞬間一股清香四溢,令人心曠神怡,氤氳的熱氣在房中迅速散開也緩和了稍嫌凝重的氣氛,在這樣的溫和場景下,兩人藉著言語回到了昔日的歲月。

      夜深沉,早已經與翠山行結束冗長對話的談無慾並沒有休息的意願,一方面是因為此時是靈體狀態,一方面是覺得自己需要好好的想一想,對於昭穆尊與尹秋君兩人,自己應該採取甚麼樣的說辭才有可能換得他們的回頭。
      雖然翠前輩說他們一起背叛了玄宗,但他總覺得其中有一人才是真正的關鍵,並且他直覺的認為是昭穆尊,只是這樣的想法現在卻沒有辦法印證,也許他該了解以往兩人在玄宗的相處模式,只是這一次萬萬不可再直截了當的問,旁敲側擊好了……,正在想方設法,一陣細微的聲響傳來,打亂了談無慾的思考。
      凝神細聽,似乎是琴聲,但是聲音太小了,一下難以分辨彈奏的是哪一首曲子。想著想著,談無慾推開了房門,直往聲音的來源而去。
      走了一小段路,談無慾在迴廊下看見紫色的背影坐在海崖邊的石椅上,兩手不停撥動琴絃。聽翠前輩說絃首有事與九章伏藏出門打理去了,該不是忙到現在才回來吧?一回來就彈起這麼悲傷的曲調嗎?
      在迴廊邊的石椅坐下,談無慾雙手環抱小腿、臻首靠在膝蓋上,閉眼仔細聆聽琴聲中的訊息。
      這是一闕<虞美人>,但這個曲牌卻有無數騷人墨客為之填詞過,絃首現在是取用誰的意思呢?或者自己另有深意呢?談無慾專注搜索著古往今來文人的詞作,當曲音進入第二段時,心中不禁一陣淒然。
      這清冷的琴音中有著如海深的悲哀、如海深的追悼、如海深的情意,但又不僅僅只是像小兒女般一昧哀痛,清冷幽絕中又含有一股不容小覷的堅定,配合著浪潮一波一波打在海岸的聲音,整得整首<虞美人>聽來雖然予人撕心裂肺的疼痛,卻還不至於產生窮途末日的絕望,結束之時更有氣勢澎湃之感,是激動難遏的情感,亦含深沉內斂的覺悟。
      琴音已停,紫色背影並沒有回過身,談無慾也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反覆琢磨推敲著彈琴人的心意,兩人就這麼樣各有所想各據一方,直到蒼轉身發現迴廊下那發愣的幽魂抬步走來,兩個人的距離才逐漸拉近。
      「談無慾,汝現在好多了嗎?」
      驚訝抬頭,看見蒼已不知何時在自己身邊坐下,談無慾直直看著他,輕笑:「李後主如果知道絃首能將他的詞作彈得如此氣象萬千,一定會想與絃首秉燭長話。」
      「何以見得?」狀似不經意的接口,蒼卻著實好奇這人對自己的曲中之意有幾分了解,並且暗自將談無慾打量了一回,見他的身影雖然仍是透明但已不再輕忽不定,心裡一顆大石頭便安穩落地。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清亢的聲音在黑夜中迴盪,談無慾繼續道:「對於過往的無限傷感懷念,絃首精準的掌握了李後主這樣的哀痛。」只是你哀痛的過往,是那兩人的背離與玄宗無辜慘死的同修吧,更甚者,你也哀痛著與他們兩人共同生活的時光。
      蒼不承認不否認道:「今兒個正好是初秋月夜,這一曲頗為適合。」
      談無慾對蒼打的太極不置可否,繼續說道:「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史書記載這是李煜的絕命詞,此作完成不久之後便被宋太宗鴆殺,絃首奏出了李後主的悲痛卻還不到欲絕,是不合原意,卻也自出機杼,那開闊萬千的格局,實在非亡國之君所擁有的。」
      蒼不語,看著閉目沉思的談無慾,看著他透明可見的影像,月才子的玲瓏剔透心思,縱使處在逆境依然靈慧不減,這細膩的特質是天生或後天磨練出來的呢?
      「日暮途窮,人間何世?這才是李煜的本意,但絃首卻還存在著一絲期盼,這樣的差異不令人意外;吾意外的是,絃首並不帶恨意,縱然難過至此,卻還沒有怨毒之心。」這種寬大的修養自己可是歷練數百年後才稍稍達到,此人的心胸卻像是天生就廣大無邊,不受任何人事物改變。
      談無慾睜開眼睛直視著蒼:「絃首的期待與堅決意志吾已明白,但仍想知道,如果他們真的回頭,玄宗門人能否重新接納仍是疑問,這並非一句話就能解決的問題,定然要經過一番不信任與考驗,弦首對此打算如何因應?」
      蒼不疾不徐的開口:「吾是絃首,自然要為自己的決定為玄宗帶來的影響負起所有責任。」
      言下之意便是要為他們背書了?這麼義無反顧,不怕再受傷一回嗎?
      「絃首的勇氣真是令人佩服,談無慾會全力以赴的。」一笑,是希望對方能放心,雖然感覺肩上擔子重了不少,仍然願意試一試,這樣的琴音,不想再聽到第二次了。
      蒼點頭,靜默了一會又說:「關於那時……」
      「如果是道魔大戰那一段時日的事情,吾已經詢問過翠前輩了。」輕輕接話,看著蒼眉目間隱約的沉痛被訝異取代,談無慾覺得事先將來龍去脈弄清楚果然是正確的決定。
      嗯了一聲,蒼一下子也不知該說甚麼,正猶豫著,卻聽見發自對面的一聲驚嘆,疑問望去,看著他正望向天空的視線,也跟著抬起了頭。
      無雲的夜幕一片清明,幾顆星子若隱若現發出幽微的光芒,再加上中央的一彎弦月散發出潔淨無瑕的光輝,讓無邊無際的廣闊天空不顯單調,反而自有單純澄淨的美感,令人無比愉悅。
      「天波浩渺的新月,真是細緻無比!」是太習慣紅塵奔波的關係嗎?總覺得這種靜謐幽靜的美景已經有許久許久不曾見過了,是何時被自己遺落在江湖血腥中了呢?
      聽談無慾這麼一說,蒼也發覺自從與異度魔界對峙以來,自己亦極少有心遊賞天地萬象,看著談無慾完全沉醉於那一彎弦月的神情,也感染到那樣的純粹喜悅。
      無聲併肩坐著,沒有任何話語再次出口,望著那彎小巧精緻的弦月由天際中央慢慢隱於西山一角,不覺時間流逝,只有對世間美景的純然心動與欣賞,微涼夜風徐徐吹拂,更彷彿有魔力般帶走了積壓於心中的不快,此刻不覺寒冷透骨,只有心曠神怡。
      那彎銀輝即將落下,同時收回了視線直視對方,在新月清明淡白的光芒照射下,兩人同時會心一笑。
      於是乎,談無慾在天波浩渺的生活,就如此展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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