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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肖鹏一脸显而易见的敷衍之色,肖昆只是微微颔首点了点头,其实三颗扣子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弟弟遮遮掩掩的态度,让他不得不心生疑虑,直觉告诉他这之中有事,但又是什么能让肖鹏如此难以启齿?
若有所思地望着弟弟,肖昆心中虽毫无章法表面却依旧淡定自若。
这一情况他实在是看不明白,就算是退一万步讲,和接头人起争执被扯下扣子,也不至于就此把等级升为不可告人吧,亦或是接头失败,那就更没道理了……他弄不清楚弟弟的别扭情绪从何而来,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肖昆这里正自顾自充分发挥想象力地分析当今形势,而肖鹏就已经被哥哥的凝望给折腾得浑身不自在了,一个人有所隐瞒难免心虚,更何况是在在乎的兄长面前,肖昆的若有所思在肖鹏眼里俨然是成竹在胸,伺机待发……
于是,肖鹏不得不开始怀疑,哥哥此刻的淡定是不是建立在了然于心的基础上?或许廖宗浩的存在,早有上边所派的中共情报员和303汇报过了,包括自己的一举一动也全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肖鹏突然露出一丝苦笑,他从没奢望中共会对自己的身份和任务加以信任,听之任之,初次接头至关重要,如果换做他作为此次行动的负责人,也绝不会放任一个连表忠心都不曾有过的GMD军官去执行,这不是养虎为患又是什么?
他开始检讨自己,也越来越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对此次任务如此上心?
是为了中共?不是,投诚对他来讲简直是无稽之谈。
是为了人民?更不是,他并没有如此高尚的情操。
是……
偷偷瞄了眼一旁的哥哥,是的,其实原因很简单,他只是不想让那个人失望……
“哥……”下意识地把视线聚集向地板,肖鹏终于开口道,“有个事我想问你。”
“什么?”思绪突然被肖鹏轻柔的音调打断,肖昆立刻老练地掩饰了过去,抬眼望向弟弟。
“你们中共……在对待GMD家属遗孤的问题上是怎么处理的?”没头没脑的一个问题,引起了肖昆的警觉,长期从事地下工作的敏锐性,让他对“遗孤”这个字眼,分外在意。
“怎么想起问这个了?”悄无声息地搭上弟弟的肩,肖昆不答反问,手却有意地把弟弟往自己怀里揽了揽。
“还有,哥,等你们拿到潜伏人员名单后打算怎么处理他们?”肖鹏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急切,让肖昆觉得很不自在,逻辑思维上的联想,不难让他得出些毫无根据的结论。
“下午和你接头的就是一卷土重来执行特别任务的GMD遗孤吧。”语气中透着些许起伏,肖昆脸上却依旧云淡风轻。
“你不早就知道,还想试探我?”不满地冲哥哥干瞪眼,肖鹏扯了扯自己的领口,继续道,“我今天就够丢脸的了。”
“哦?”显然弟弟是有所误会,不过肖昆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这千载难逢,将错就错的机会,接着肖鹏的话茬继续道,“你说,一个孩子……”
说时迟,那时快,肖昆乖乖闭了嘴,源于那只迅速捂住自己的手。
“哥……你别说了……”肖鹏顺势往那熟悉的肩膀上一靠,突然觉得好累,不禁缓缓闭上了眼,“我不想再提。”
“你们下次怎么接头?”识相地岔开话题,刨根问底向来不是聪明人的做法,肖昆话锋一转转入正题。
“说是再来找我,谁知道呢……”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肖昆稍稍变换了下姿势,这样一来,弟弟能靠得更舒服些。
“他叫什么?”哥哥的声音仿佛梦吟般在耳边响起,肖鹏沉沉地已有了些许困意。
“你不都……知道了嘛……”低低地回应着,在哥哥怀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虽然他明白,自己早过了放纵撒娇的年纪,但不知为何,今天,他就想放纵自己一回,就一回……
肖昆皱眉,记忆中的一幕幕迅速在他脑海里回放,能让肖鹏如此上心的GMD遗孤……难道是徐校长的孩子?徐校长在香港遭遇不幸,对其孩子上心也是人之常情。又或者是廖云山的?一想到那个人肖昆的眉头就不自觉地收紧,情报上显示此人应是孑然一身才对,当然世事难料,这一假设也不可完全排除,还有谁……
“小鹏,那到底是谁家孩子?”依旧在意着,话音落下良久却迟迟得不到回音,肖昆低头凑近一瞧,均匀的呼吸声,是睡着了……
嘴角不自觉再次勾起笑容,先前扶着弟弟肩的手缓缓收紧,微风徐徐吹过,肖昆忙抬手把弟弟的领口合紧握于掌中,侧首紧靠于肖鹏耳侧,悠悠说道,“小鹏,我是不会放手的……”
也许,只有在这种时候,肖昆才敢于放纵自己的感情,对肖鹏,也是对他自己。
“老高,人见到了没有?”皎洁的月光倾斜而下,照亮了小屋的一角,廖宗浩神采奕奕地翘着腿,手里把玩着一颗乳白色纽扣。
“见着了,戴着墨镜礼帽,不好辨。”答话的中年男子,一席深蓝色中山装,手里拽着个酒瓶,不时地喝上几口解闷。
“不好辨?”红木桌那头传来一声闷响,少年的脸上依旧挂着笑,但说不出的冷。
“您先别急,我那也就是一说,新政协会议召开那会见过那么多人,那人虽说是有些面熟,但日子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叫我……说不准。”穿中山装的男子名叫高德兴,本是GMD内部一底层情报人员,这新中国一解放,原地上的这回全改头换面地搞地下工作了。
他早前奉命主抓新政协会议这一片,本就没干出什么大成绩,后又被分配到上海继续潜伏,而廖宗浩正是他上级的侄子,从小受洋文化熏陶的谍报人员,据说六岁就被他父亲保送去美国进修,这十年磨一剑,年纪虽小,却是经验老道,稚嫩下暗藏杀机。
高德兴还听说,前段日子一投诚的GMD高官之死,就和这小子有关联,当然,这也都只是些道听途说的谣言而已,心中虽这么想,但老高对这位廖大少爷依旧惧怕三分,不为别的,那孩子眼中不时露出的戾气与自信着实让人不寒而栗。
“让你查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廖宗浩继续低头把玩着那颗纽扣,嘴角不时勾起一个弧度,让人捉摸不透。
“我查了,那就是一搞丝绸布匹的,二十出头继承的家业,以前跟着储汉君读过几年书,后弃文从商,一直干到现在。”高德兴边说边喝,让人看了好不痛快。
“就这些?”显而易见的不愉快,高德兴也不是傻子,当下放下了瓶子。
“暂……暂时就这些……”
“你说你……”猛一蹬腿,瓶瓶罐罐的声响洒落一地,廖宗浩腾地一下跃起身,娇小的身影在月光的照耀下隐隐泛出一丝白光,“我当初怎么和你说来的?啊?让你去查那姓肖的有没有和□□有瓜葛,就那么难吗?你看看你现在,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是是是……”高德兴忙站起身往门外钻,末了一回头,小声问道,“您那是……怀疑他是地下党?”
“不……行……吗?”故意拖长的尾音,在廖宗浩的注视下,中山装二话不说就直接冲出了门。
“宗浩,大晚上的又折腾什么呢?”
廖宗浩猛地一回头,本有些怒意的小脸上迅速升起谄笑,“陈世伯。”
“你今儿见的那人怎么样?能用吗?”被唤为陈世伯的中年男子落座,廖宗浩忙眼疾手快地掏出一个打火机,帮对方点上了烟。
“陈世伯,我觉得吧,得再观察一段日子,您看行不行?”少年脸上依旧挂着笑,语气中却似有些许的恳求之意。
“不行就把他做了,一了百了。”漫不经心的语气,好似一个人的生命在他那里就犹如过眼云烟,挥之即去。
“别呀,我这刚有些头绪,还没找到毒害老爸的凶手呢!”廖宗浩脸上难得露出类似同龄人般的慌乱,谁知对方却欣然一笑道,“如果他就是杀害廖兄的凶手,这不正好,如不是,那也是给党国尽忠,不冤枉。”
“世伯……”男子执烟的手被廖宗浩拽住,来回晃动着。
“小侄,不是世伯心狠,军令在身,已没有多余的时间去验证个别人的身份问题了,是,廖兄的仇我们得报,我们得查,但现在和党国比起来,得缓缓,再说了,那小子不是最大嫌疑人嘛,照我说,干脆做了他,对大家都好。”说着,男子宠溺地把少年搂进怀中。
“可是,万一他要不是,那关于老爸的线索这回可真就断了,肖鹏怎么说也是那次行动的负责人之一啊。”借着月光,少年眼中闪烁着无与伦比的坚定与执着,良久,男子叹出一口气,笑道,“你啊……和你父亲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死咬着个理不放。”
“这么说您同意啦?”豁然开朗的笑容,迅速荡漾在少年稚气未脱的脸上。
“一周,我只给你一周时间,一周后如果你还是不能给我个满意的答复,我也别无他法。”说着,抬脚踩熄了烟头,男子摸了摸少年的发丝,继续说道:“今晚我就不回来了,你也早些睡。”
“陈世伯,您自己小心!”冲男子挥挥手,廖宗浩突然把手中的扣子往空中一弹,冷冷地说道,“肖……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