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然我们逃离地球吧》三三Carina

2、端倪

　　“影响？影响撤离计划的不定数因素是不能被数据化的，被选中者在发展期间自由活动的不受控性让我们并没有办法在观察期的初始阶段就做出任何一些决定性的判断。但不能否认，”那人端起茶杯，抿了抿杯沿，“如今大数据预测结果方向的准确性是很可观的。”
　　话音刚落，二人手边电脑的显示屏上便很合时宜地跳出了伴着合成人声的弹窗提示——“计算结果更新，是否立即查收？”
　　说来可惜，几十年来，我们在人工智能技术上最大的发展竟然只是语音处理的人性化。未曾间断地深度学习，还是没能赋予它人性化的思考模式，到让它学会了与人类沟通时模拟正确的情绪反应——说白了，就是在大数据的叠加累计下，懂得了“察言观色”，像极了稚少的孩子初步入社会后最先学会的待人处世之道。
　　“请问是否查收？”它的第二次提示明显带有了更强的询问语气。
　　年轻人立刻用双脚向后蹬地，让椅子滑回到了桌子边。点击确认，一份数据表格便立刻展现在了他们上方墙面的屏幕内——“C20214201第一阶段预测A 学员一 ……”
　　微微扭过头，他看向身边的长者，“要翻页吗？”
　　“让我来操作吧，孩子。”那人伸手接过了控制板，接着微微向后仰身，依着座椅的曲度舒适地靠躺下去，顺势将双脚伸前搭在了桌面上。这样找取的只需小幅度抬头便刚好可以看到占据着整个屏幕五分之三的数据表的恰当舒适的角度，加上他耳边鬓角杂杂短发中并不算显眼的几根白发，我们可以判定他该是拥有与年龄成正比的工作经验。
　　“学员一，第一节……行为分析……初步结论……学员二……”，表格内一行行算不上稀疏的文字排布他也只是偶尔就着几口茶水随意地上下翻览着，“学员三，……，在下午的班级会议中被推选为班长，行为分析，表情并无明显变化，但微表情检测数据显示该同学内心经历应为惊喜，疑惑，不屑，归于平静；综上八小时活动表现，得出初步结论，初测智商检验结果误差率小于0.2%，心理抗压能力明显低于测试需求的基础水准，运动体能表现数据缺乏，暂时无法与基础数据比较分析；进取心，上进心值得肯定，人际关系交往能力欠佳，但明显的个人活动有利于初审的进行；最终入选率46%；建议，学校集体参与度12%，不利于选拔工作展开，可行方法，依据其社交能力分析，对个人生活轨迹影响小于10%，可任期自行发展。”
　　‘进取心，上进心值得肯定？’字体统一的分析表里，那人认定了这是最为突出的一行。‘虽说自行安排时间效率规划是社会精英普遍采取的生活方式，但这并不代表在历史课上打瞌睡这一点是可以容忍、忽视不计的。‘看着这女孩高居第二的入选率，他暗自想着。
　　‘第一名是47.56%？‘看着那学生的名字，那人也没能记起在今天的实况转播中他的面貌，’初审，没什么引人留意的问题便可以称之为不错的表现了，最终环节的通过率也往往较高，那既然如此……‘
　　他身旁的年轻人见他来回的翻页，却总是停驻在第三名学员的那一栏。终是也没说什么，只顾端着小壶，给那人续添了几回茶水。
　　九月份的校园除了迎新活动之外，当然还有月底传统的秋季运动会。对于何未晞而言，也是有几分值得期待的，毕竟从小到大，这两天是她最有理由屯零食的日子了。作为每一年的班级最佳吃播选手，到并不是因为她不擅长运动，游泳、跑步、跳远、羽毛球……可谓样样拿手，只是何未晞是一个集体荣誉感极低的人，代表班级参赛，最后得奖挂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这种事她才懒得参与呢。
　　可说来也怪，她却是个共情力极强的人。运动会第一天，下午比赛的最后一项是女子一千米长跑，班级里跑步健将的战斗力在一天的比赛中几乎已经被消耗殆尽了，看着明显落后于其他班级的成绩，男同学们开始带头起哄：“班长！班长！班长！”
　　班级内的附和声越来越大，在让何未晞觉得直冲耳膜的呐喊中她仿佛听到了熊熊燃烧的战斗欲和不轻言放弃的倔强，那一刻带来的感动让此时的她站到了检阅处的人群中，却没带着那份冲劲——毕竟共情带来的情绪波动一旦脱离了氛围感就很难再延续下去，相比刚才，懊悔无比才更适合于形容她目前的心情。
　　‘果然，冲动是魔鬼呀。’越来越不耐烦的内心也没能拖住不断向前的队伍。或许她的班级此刻还在充满期待的呼喊着，但何未晞与班级方阵之间届时至少几百米的非直线距离让她无法获得那份热血的支持。
　　等待区的人往往是最焦灼的，别人都是想着如何能增加胜率，而她站在那里，却在想如何在两分钟内身负重伤，或是天降暴雨。
　　什么样的跑步方式是速度最快的？自然就是站在一旁等着别人跑完后自己上场，跑道上的人明明才刚刚出发，却总是在你准备好之前便到达了终点。
　　发令枪响，操场一周便瞬间被喧天的锣鼓声炸了场。没有临时的意外或是突降的大雨，何未晞只好认命地踏上了这一千米的“塑胶征程”。
　　‘为什么跑步项目都要集中在第一天呢？‘她自顾自地想着，没能注意到自己已经来到了第一个二百米的转弯口。那里是她班级方阵的地方，是何未晞亲自选的，至于理由，中午至下午三点之间有阴影，较为清爽，而且离卫生间和主席台都是很近的距离，方便活动，前方无建筑物遮挡视野开阔，是决胜的观赛地。
　　“班长！班长！”同学们应时的呐喊很是及时的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身边刚好有人赶超过去。何未晞刚准备发力，像是欲势已久要转向的风终于等来了恰当的时机，东北转西南，便让原本的推背感瞬间变成了阻力。
　　风力没有减弱的趋势，直鼓吹着主席台上稿件的页脚。那主持人倒不慌张，还颇显淡定的从中抽取出一张，朗诵了起来：“赤红的跑道，会记得你们每一次逆风前进的脚步，挥洒的汗滴，为你们浇铸着终点的徽章……”
　　要是在台下，何未晞或许还有几分打趣这庸俗的稿子的兴趣，可现在还在跑道上卖力奔跑的她，只想着能不能立马停下，和这像是故意和她过不去的风叨扰几句。同行的选手也很明显的有些力不从心，却仍苦苦向前挣扎，一些竟有了愈跑愈快的势头。
　　这倒是激起了何未晞的好胜欲。
　　‘或许烦躁的确可以提高人的跑步速度。‘，听到自己的班级在女子一千米中夺冠时，并未想用尽全力的她是这么为自己开脱的。
　　主席台上，当日那位年轻后生的手机被邀请视频连线时，已经坐回班级方阵内的何未晞，正悠哉悠哉地享受着零食，没能分出精力去分析仿佛在顷刻间便变回了云淡风轻的莫名天气。
　　或许那位年轻人的视频连线与他离席片刻后学校正门便发生的强威力精准爆炸并没有多大关系，但这两件事几乎确是连贯发生的事实是无法否认的。用强威力精准爆炸来形容这起意外也许并不妥当，强威力精准无声爆炸才称得上是准确了——威力是大到肉眼可见地炸毁了半边正门的行车入口，声音却是小到事发当时全校除了门口轮值的保安外无人察觉。
　　意外之下，运动会竟是未受影响地圆满结束，无疑是要归功于学校新闻部将这起意外报道为
　　“正门行车口超载货车发动机走火，与入口处易燃金属摩擦，高温下发生小范围爆炸”。这样官方的标题自然是降低了学生们的兴趣，他们便也不会把这样一起小小的爆炸和什么校园恐怖袭击联想到一起，加上正举办着运动会这样愉快放松的集体活动，整个校区除了意外发生当晚集合在那一方间的四五个人之外，该是没有什么人会再去注意这件事了。
　　“蒋政将军，您认为我们是否应该将计划提前实行？”那一晚，这条已读信息在那方间的墙体屏幕中央一直闪烁提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