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解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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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穹在一片药香中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翠绿色纱幔，隔着纱幔依稀可见檀木屏风和鎏金香炉，他艰难万分的动了动脖子，喊了声：“有人吗？”
不久后便有侍女进来扶他起身，万穹发现当初疼得要死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不知敷了什么灵药，腰间只剩麻酥酥的轻微痛感。抬手摸摸脸，面具还好好的戴在脸上，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是哪儿？”他问道，嗓音嘶哑虚弱，自己应该还被人喂了药，嘴里泛着一股陌生的苦味。
侍女道：“回公子，这里是落英谷。”
落英谷，折花大会的举办地。看来自己受伤后应该是昏睡了很长一段时间，就是这个期间，他直接被人带到目的地了。
他问侍女要水喝，侍女便转身出去。万穹好奇的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上的被褥床单光滑柔软，材质颇好，透着一股高级感，一看就是有钱人睡的地方。
他正抱着个枕头研究时，一只手拨开了他床边的纱幔，搭上了他的手腕。万穹稍微愣了一下，顺着那手望过去，只见那人微笑道：“脉象平稳，没什么大碍了。”
这人生的清秀文雅，眼角微微下垂，显出几分慵懒与贵气，额上一枚翠绿宝石，鸦青色长袍上以银线绣了兰花图样，腰间佩玉一看就不是凡品。
他身后的阿欺听后面露喜色，跑到他床前笑骂：“你可吓死我了，那蛇在你身上咬了那么大一个窟窿，当时我都以为你没救了。”
万穹问：“啊，那后来是谁救的我？”
阿欺转头望向那人，那人不知何时已经在屋中一把乌木镶金椅上坐下，正拿着个茶盏品茶，见两人都望向他，微微颔首：“在下药仙谷谷主，叶凌泉。”
万穹想到这就是在船上驱赶巨蛇的人，又得了他相救，有些不好意思：“那多谢叶谷主了。”
叶凌泉道：“你不需谢我，本座只是送了些止血的药材，公子若要谢人，去谢祁峰主便是。”
万穹摸不着头脑，又问阿欺：“祁远呢？他没事吧？”
阿欺犹豫了一下，才道：“他……有点不太好。”
“你中的那妖蛇毒毒性猛烈，若不是他取了心头精血为你续命，你活不过三个时辰。”叶凌泉吹了吹茶叶，语气淡然：“修真之人取心头血必然折损修为，若非生死之交，少有人愿意做此事，祁峰主与万公子真是感情深厚。”
他这话一说出口，万重云的心口就像压上了一块巨石，又是担心又是愧疚。他挣扎着要去见祁远，阿欺连忙拦住他：“他取血后又不顾阻拦，给你不眠不休的输送了三天真气，听说你脱离危险了才睡下的。”
万穹低下了头。
他越发的觉得对不起祁远了，本来只是萍水相逢，以他的实力其实根本不用管他和阿欺，直接御剑去往折花会就好了，偏偏就心甘情愿的给他俩当保镖。
遇见妖兽，被这人在水中救了一次，自己修为太低帮不上忙也就算了，偏偏脑子抽了逞英雄。害得他又取心头血又渡真气，本来那么厉害一个人，被自己害得修为大损，疲倦不堪。
万穹捂住半张脸自责不已，自责的同时又疑惑。
这么牛逼的人，这么拼命救他是图啥啊？
叶凌泉坐了一会儿，喝完手中的茶，背着手走了。万穹偷偷问阿欺：“你说祁远为什么这么救我？他好像也不欠我什么。”
阿欺也好奇：“会不会是他看见了你原本的脸，觉得你长得像他死去的娘亲？”
“不是没可能。”万穹摸了摸下巴，又道：“对了，叶谷主管他叫什么……祁峰主，他是什么峰的峰主啊？”
他提起这个，阿欺也来精神了。
“刚听到时我也不信，”阿欺脸上带着捡了秘籍般的兴奋：“他是沧岳派潜龙峰的峰主！林净涯的亲师弟！！”
“他说的那个三师兄，就是现在的正道仙尊！”
听到这句话，万穹顿时眼前发黑。
艹，他绝对是掉马了。
以他目前能拼凑出的记忆里，虽然没有这个六师弟的影子，但他敢肯定原主万重云是整个沧岳门派中威望极高的师兄。
他呆呆地站在祁远房门外，想到也许祁远的那些舍身相救，都不是因为自己和他一路上的交情，而是由于他占据了原主的身体。
祁远紧张着的，守护着的，一直是万重云，而不是他万穹。
这也太不是滋味了。
他一边觉得对不起祁远，一边又觉得对不起原主，愧疚的同时居然还有一丝莫名的失落难过。
万穹在祁远门外思来想去，想进去又不敢进。他抬起手想敲门，一只手握成拳又松开，纠结许久，还是决定离开。
他刚转过身，祁远的房门无风自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万穹。”
祁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语气是一贯的平淡温和。
万穹的心突然狂跳起来，他喉咙发干，一瞬间忘了该去说些什么。
说谢谢？告诉他自己其实就是复活了的万重云，对他说谢谢你救了我，祁师弟？
还是老实承认他自己只是个孤魂野鬼，不小心占据了原主的身体，请他千万别介意？
万穹吞了吞口水，心脏不安的怦怦直跳，缓缓转身向祁远房间走过去。
房间里没有点灯，窗子也关着，显得有些昏暗。祁远端坐在床上，赤裸着精壮上身，胸前绑着的白色纱布分外显眼。
他抬眼看着万穹，一双漆黑眼瞳中似是含着无数话语要讲。
万穹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只好一步三抖的走过去，顺手搬了个圆凳坐到祁远面前。
仔细看起来，他不禁在心里感叹这人的身材真是完美无瑕，肩宽颈长，锁骨分明，手臂上的肌肉不多不少，十分匀称，腹肌线条也相当漂亮。配上那张年轻帅气的脸，放在现代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女孩。
他忍不住低下头，嗫嚅着开口：
“祁远，我……”
“你……”
他不无心虚的抬起头，和祁远对视了一眼。祁远似乎也有些尴尬：“你先说。”
万穹头摇成拨浪鼓：“你先你先。”
祁远沉默了一阵，昏暗光线下，一张俊脸显出几分柔软来，最终缓缓开口道：“你的伤，还好吗？”
万穹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当然没事了，你看我现在能跑能跳的。”
祁远点点头，表情放松了些许。
万穹小心翼翼的瞟了他两眼，见祁远没有继续说话的打算，便弱弱的开口：“那个什么……谢谢你救我。”
“你从蛇口中救了我一次，我十分感激。呃，我听叶谷主说了，你还为我取了心头血解毒，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解的毒，但万穹还是先道了谢。再看祁远，只见他凤眸清澈如水，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表情波澜不惊。
万穹实在看不透他是怎么想的，只好糊里糊涂的继续说下去：
“还有这一路上与我同行，如果没有你我怕是很难安然无恙的到达落英谷。”他又瞟了祁远一眼，道，“我觉得很愧疚，因为我有很多事情在瞒着你，瞒着阿欺……比如我去落英谷的真实目的不是参加什么折花大会，还比如……我的身份。”
“原本你没问，我也就没有讲。但这次之后我觉得，啊就是，你对我那么好，我却什么都没法为你做，一直在拖累你……”
祁远眼眸低垂，睫毛微颤，摇了摇头道：“没有。”
“明明有。”万穹的目光从对方长而密的睫毛下移到他那染血的纱布上，脑中不断闪过祁远将他从水中拉起时的场景，越发的自责起来。
“你那么拼命的救我，损失了修为，我没法回报你什么。我也不知道你救我是不是因为知晓了我的身份……但我觉得无论是不是因为这点，作为你的伙伴，我都不应该瞒你。”
万穹咬了咬牙，下定决心摊牌。
“我……唉。”他摸上祁远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祁远的身体肉眼可见的震了一下。
他拉着对方那修长带着薄茧的手指，将那手贴到自己耳畔。
“你摸到了吗？”
万穹定定的注视着对方不知所措的脸，估计对方和他一样，内心忐忑不安。但他觉得到了现在这个份上，想瞒也瞒不住，自己主动亮身份是唯一的解法了。
祁远目光躲闪，他被迫跟着万穹的牵引，从眼前人雪白的耳畔摸到下颌。万穹带着他的手指，慢慢抚过面具与真正皮肤的接缝处，万穹边做这些边盯着对方的表情。
然后他发现祁远的耳根好像红了。
压制住心底的疑惑，万穹将他的手松开。祁远像是紧张万分地抽回手，对万穹摇了摇头。
万穹低声道：“我易了容，我真正长什么样子，你是清楚的。”
见祁远默不作声良久，万穹焦躁起来，只觉得自己从本应被迫坦白的一方突然变成了强迫他人接受的一方，做好的心理准备全都白费了。
本想着对方如果问他有关沧岳派的问题该如何回答，死而复生又该如何解释，却没想到，看这架势，对方压根就不想知道他究竟是谁。
准确来说，是明确知道了他的身份，又抗拒接受。
祁远一副扭扭捏捏，不敢看他的样子，万穹的疑惑达到了极点，恨不得扑到祁远身上，狠狠摇晃对方肩膀问他怎么了。
“祁远，你怎么回事？”他忍住心中的冲动，凑近了问他，“你为什么不敢看我？我原本长什么样子，你就不想看？”
他心想，还是说自己想错了，祁远其实厌恶极了原主，一见他露出本来面目就恶心？那他还取心血救他干嘛？
见祁远别开脸，直接不敢看他的样子，万穹终于急了。
他推开身旁圆凳，抬腿迈上去，两个膝盖着床，整个人把祁远圈起来，让对方逃无可逃：“你抬头看我！是我模样太丑？你不喜欢？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情你没告诉我？躲什么！看着我！”
祁远被他半压在床上，双手支着身后床铺，直接闭眼了。
万穹看着他通红的耳朵百思不得其解，忽听背后传来敲门声，那声音急促，他下意识要下床。没想到祁远听了，也急速向床里侧退，退时带动身下床单，万穹伤口突然泛起刺痛，膝盖一滑，便要向地面仰倒。
祁远吃了一惊，向前抓住他的肩膀，一手护住万穹的后脑，跟着他一起从床上摔到铺着华贵地毯的地面。
那敲门的人只敲了两下，便推开了门。开门的那一刻，正好看见万穹祁远二人滚在地上的场景。
万穹后脑撞上祁远的手心，没有受什么伤，只是腰间伤口崩开，痛得额头冒汗。他去推身上趴着的祁远，却推不动。
门外之人他看不见，抬头只能看见祁远颤动的喉结。万穹疼得说不出话，只好拍了拍祁远，示意问他谁来了。
祁远没说话，推门而入的那人却冷笑一声：
“看来本座来的不是时候，扰了师弟雅兴。”
那冷笑声熟悉无比，恍若梦中，万穹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祁远喉头滚动，轻声道：“……林师兄。”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