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语（一）》狄昕

4、第四章 转醒3

　　那人，或者称叶君，或者称严业，看了看桌子，又看了看范璘辰，不解道：“几案。怎么了？”
　　范璘辰不说话，严业从他手里接过油灯，将腰间佩剑一横，剑在鞘中略微一挣，自行抽出一截，霎时剑气溢出，扫去案上灰尘。严业仔细查看一番：“这是衫木所制翘头案，案面四角雕刻祥云图饰……”
　　范璘辰之前没注意到严业有剑，这会儿他摸摸鼻子，踢过来一只箱子，“那这个呢？”
　　“彩漆的箱柜，出于此地名匠之手。”
　　范璘辰指指头顶：“那些小的箱柜……放的那么高，你们怎么拿下来？”
　　严业失笑：“那些奇石匣，以灵力取下便可。”说罢伸手隔空一勾，黑暗里有小匣自高处飘落，不偏不倚，停在他掌心。
　　范璘辰一瞬不瞬地看着，心道好家伙，还会变魔术。又问：“所有匣子都能像这样取下？”
　　“自然。”
　　“你能表演一下吗……展示一下？”
　　严业犹豫道：“我们先离开这里，之后有机会再向你展示。如无必要，此处不宜过多使用灵力。”
　　范璘辰哦了一声，取过那奇石匣，见它与其他匣子无差，装着一块鸽子蛋大小的黑色粗石。匣板内外皆无异处，自然也找不到鱼线的踪迹。
　　他看向严业腰间佩剑，还未开口，严业沉吟道，“我乃修剑之人，剑有剑灵，不愿被他人触碰……”
　　“……”
　　严业离开后，范璘辰躺回床上，这下是真的睡不着了。
　　直至天色大亮，千妽送来食盒和干净衣物，范璘辰还萎靡在塌，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把手机揣在兜里一起带来。
　　“把这衣服换上。”千妽道。
　　“不换。”范璘辰道，“不会穿。”
　　开玩笑，这一身现代装束已经是他为数不多的私有物品了，怎么能说换就换。
　　虽然——范璘辰抓起卫衣领子闻了闻，嗯，是有些臭了。
　　千妽站着不走，范璘辰劝道：“你走吧，你站在这里也没用，我是真的不想换。”
　　谁知千妽轻声说道：“昨日傍晚，是我不对……”
　　她说得极快。范璘辰刚刚来得及啊一声。她又说：“这类事以后不许找公子告状，否则有你好看！”
　　“啊？”
　　人已经不见。
　　三人准备妥当，一道出发。这时天光明媚，站在开阔处远眺四围，但见山水环绕，亭台楼阁俱全，步入其中，如行画里。但走了一段路，范璘辰就发现周围阒无一人，庭园深处秋叶积腐，杂草滋蔓，显出一片尘灰覆盖的萧条。
　　走了半个小时，范璘辰看了一眼手表，要求休息一会儿。
　　严业和千妽脚步轻健，时不时要停下等他。范璘辰作为21世纪亚健康青年，又没有恢复完全，脚力自然不及。但他谢绝了两人要帮他的提议。
　　这两个人，一个比他高半个头，但是个小朋友。一个听声音比他年长，但身高整整比他矮一截，还是个女生。他说什么也不想被他们背，或者被他们提。
　　三个人又走了一会儿，终于从一处隐蔽的怪穴钻出，步入一片树林。一路上，范璘辰和严千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仍就没能问出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得知了身在何处。
　　他脚下的这片土地称为——衢。三海之内，脚踏之处，都为衢地。两年前，即圣希一年时，天下被分为十六道，由皇帝和玄宗阁共同管辖。皇帝由朝廷扶持，文武百官为涉三术者；玄宗阁则由玄门四家掌舵，统摄大小玄门二百四十家，修习六术。三海之外便是异国，十六道外皆为异族。
　　“你只需记得，此处是江南道下盈州，是衢地以南，洛京以东，由玄门管辖便可。”千妽总结道。
　　她说什么，范璘辰便听什么，并不完全当真。
　　言语间，几人已走入一处僻静里巷，周围也有了人际。路人多是长袖长袍，做古人打扮。
　　路过一家油坊，又看到一家门口搭驴棚，拴驴子的旅店。范璘辰四处张望，正觉得哪里都新鲜，忍不住对活驴也多看几眼。
　　但这旅店他只看了一眼就作罢，因为实在是太小、太破，门口挂着布帘灰扑扑的，辨不清颜色。严业却不知着了什么道，当即表示，今晚就在这里过夜。
　　旅馆的客间比想象中更小，地上除了两套铺垫软枕、一张小方几，再容不下其他家什。三人只订下一间房，稍作休息，严业便戴上斗笠，独自离开，让千妽留下照顾范璘辰。范璘辰也没多问，只管自己吃饱喝足，又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下午四点。
　　闲得无聊，他打算去前庭看看，半途被一人撞了满怀。那小孩儿约莫十二三岁年纪，向范璘辰赔了个不是，急忙蹿入一扇小门消失了。
　　范璘辰又走了两步，看见店小二正迎在门口，门外有两匹马，一匹白马生得高大壮实，上面坐着个白皮肤，肥头大耳的人，另一匹棕马细瘦矮小，骑马的是个棕黄皮肤的瘦子，不禁觉得滑稽。
　　此时，那胖瘦二人正在说话，胖子的声音非常洪亮。范璘辰把卫衣兜帽戴起来，倚在一旁围观。
　　胖子说：“哎，每每到此，我都感慨颇多。”
　　瘦子忙道：“大人心仁，想必又在为此地百姓的境遇不平？”
　　胖子颔首唏嘘：“确是。这百里巷和我记忆里完全不同啦。我幼时曾随武师前来，这里真可谓闾阎扑地，商贾云集，而今竟破败至此。此间三年，若非我以自身俸禄维持，这两间店肆旅馆早已不在。但此处的其他百姓呢？这天下事呵，凡有异动，吃苦的总是百姓。”
　　瘦子连连称是。
　　胖子勒马向东，面朝严氏宅邸方向，又道：“说来好笑。想这严氏当年作为玄宗阁宗首，一度风光大盛，江南道一带，谁人不以严宗主马首是鞍。昔日先帝在徶山投龙简时，我恰与师门兄弟在徶山修游，与严宗主打过照面，此人心比天高，不屑于与我等凡人闲谈，而今落得个什么下场？”
　　“大人，这都是过去的事啦。这严宗主若活到今日，还不得跪在您脚下，请您网开一面？”
　　范璘辰听得起劲，站在门口的店小二呼道：“店家来了”，便溜去干活。
　　店家五十岁模样，跛脚，小孩儿搀扶他往这里走。
　　范璘辰心里纳闷，他来的时候，只见到一个店小二，现在一下子冒出三个人，对于这家区区只有两个客间的小破店来说，人员配置过高。
　　店家向骑马的两人作揖，恭维一番后，瘦子切入正题，说坊间流传，有卜术者预言，此地近日或有异事，他们此番前来，便是为查看究竟，确保一方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