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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赌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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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这些小插曲并未影响到真正的正事——勘星。
虞青一直以来吊儿郎当,但第一次办这样的大事,还是颇有些样子的。早早把众人聚集在正殿,告诉他们:“要算的星辰越多,计算就越复杂,我准备勘七个,用北斗七星来对应七个黑影,然后通过星辰运转的轨迹算出他们的身份。”
“星辰如何告诉你他们的身份呢?”瑶环不解:“你不是说勘星只能显示事物运转的轨迹吗?”
“对啊,你听我慢慢说嘛。”虞青给她解释:“勘星其实勘的是道,你可以把道理解成你们凡人说的规律。但问题是,一件物体身上的道都是无数的,比如水,水能流动是道,水能浮起木头也是道,水能滋润万物也是一种道,如果你不知道,我就算用勘星的方式,给你展现了水之道,你能猜到这个是水吗?能流动的可以是风,能浮起木头的可能是海,能滋润万物的也可以是阳光。现在我们不知道黑影的身份,想通过星辰运行的规律来找到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
“所以呢?”萧邈问。其实是在催促她讲正题的意思。
“所以我就找七个人来,这七个人,都是和死者有关,又见过黑影的人,相当于是黑影和死者之间的联结。他们进入七星阵中,每个人站在一个阵眼上。七颗星辰运转,正好彰显七种规律。星辰不变,死者的身份我们也知道了,籍贯年纪死法都确定,唯一不知道的只有黑影的身份,这样,我就可以同时看到七个轨迹。道法万物,黑影害人的时候,挑选死者,一定也有他们的原因,只是我们知道的黑影身份太少,所以能观察的例子也太少,只有陈瑞安和董志行,无法总结规律。如今我用勘星找出七道轨迹,你和瑶环这么聪明,一定能找出背后的规律。顺着这个规律去反推,剩下五个黑影的身份,也会被找出来!”虞青得意地道:“这才叫勘星呢,天生万物,都在道法之中,只要是道法,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她这一番话说下来,倒真有点君上的气势了。瑶环也笑道:“真厉害,不愧是咱们家的高人。”
“这就厉害了?等会我一下子找出五个黑影的身份,那才叫扭转乾坤呢。”虞青道:“不过有件事有些难缠。”
“什么事?”萧邈问。
“这七个人都是现成的,就找进入过蜃境的七个人就成,我们七个都在死者的号房里待过,也都与黑影打过照面,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但其他人都好说,叶九怎么办呢?魏山林一回来,他嚣张得连贡院都不来了,怎么会乖乖来帮我们勘星呢?他应该巴不得你查不出这案子的真相,再利用军令状害你呢。”
“我以为是什么事。”萧邈淡淡道:“放心吧,我有办法让他来。”
“真的?”
“真的。但你确定勘星能查出黑影的身份吗?”萧邈问道。
他虽然对虞青的法术不怎么热衷,但从来也没怀疑过她,今天忽然问这一句,虞青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思索一下,坚定地道:“我确定。”
“好。”萧邈只说了这一个字,就把计修鸿叫了过来,让他去宫中传一封信,送给叶掌印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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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最近热闹非凡,因为大将军魏山林回京的缘故,圣上替他迎风洗尘,已经定下三天三夜的宴席,近几年都没有皇子公主出生,太后也早已薨逝,这已经是难得的热闹事了。魏山林自然感激,昨晚的宴席之后,就没回过家,被圣上留宿在华松殿,醉到中午,被皇后请来玉宁宫,和太子一同用午膳。
昨晚太子离席,魏山林也察觉了,醉后对皇后说过一句:“末将也知道,殿下心高,看不上我这等武夫。”
皇后自然是安抚的多,不然也不会拉他们一起用午膳了。谁知太子每日都来请安,今天却没来,问起来只说是病了,还没起来,其实还是因为魏山林自作主张和萧邈打赌的缘故。皇后知道,魏山林自然也知道,脸色顿时就有点不好看了。
皇后倒也不辩解,只皱着眉头,对女官道:“这像什么话,去长安殿叫叶九来。”
叶九倒是很快到了,魏山林常年在边疆,也听说过这位御前一等一的大红人叶九公公,据说风头已经超过了他义父李福子。他本来有意巴结,已经准备了重礼,没想到皇后一叫,叶九就来了。
叶九其实是不太清楚太子和魏山林的事的,只隐约知道有些不合,但他七窍玲珑,听说皇后叫他,本来不知道是什么事的,一进来看见正摆午膳,心中就有了八九分。
“叶九,你整天只顾着忙着长安殿的事,也管管东宫那位主,这一天天的,像什么话!”
叶九知道她是立威,连忙作恭敬状,跪在地上,十分谦恭地道:“奴婢该死,不知道娘娘说的什么事……”
“太子现在还没起,叫个午膳也不来,都是你们纵的。”皇后怒道。
“奴婢不敢。”叶九装出一脸为难来:“殿下的脾气,娘娘你是清楚的,奴婢实在不敢劝他,连奴婢干爹都说,在殿下面前伺候,要拿出十二万分的恭敬来……”
他知道皇后的意思,所以格外恭敬谦卑。魏山林看着,骄横之气也不由得收敛了——皇后不说,东宫是未来储君,虽然是自家外甥,但终究是君臣之别。连御前的红人对太子都这样畏惧,自己刚回京,也确实是有点张狂了。
所以他见状,反而解劝道:“罢了罢了,娘娘息怒,殿下既然身体不好,就别劳累了,咱们兄妹自己说话就行了,叶公公也是两头为难,不容易。”
叶九做戏做到底,听到他这话,还朝他行了个礼,道:“多谢国舅爷体恤。”
“哪里的话,我久在边疆,对他们都照顾不到,多亏叶公公照看了。”魏山林对他拉拢。
叶九于是拿出十分的礼节来,站在边上伺候完了一顿午膳,魏山林见他真像传言一样,已经押宝东宫,心中不由得更加得意。席上甚至还敬了叶九一杯,道:“叶公公年轻有为,有你帮着咱们,我看叶元载那老东西,不过是枯木老朽罢了,迟早死路一条。”
叶九见他说得粗放,过于外露,并不接话,只是微微一笑,但毕竟是御前掌印,在他面前没什么谦卑的,坦然受了一杯酒,道:“借大将军的福了。”
他伺候完午膳,见皇后和魏山林似乎还有些隐秘话要说,想必跟塞上的军情有关,就识趣出来了。他酒量其实不太行,魏山林的酒又烈,出了门,看见外面夕阳如血,晚霞万里如锦缎一般,不由得也生出几分自得的心来。
他向来是不懂书,不懂画,连棋也不会,谁能想到呢,这样的一个人,却是棋盘上和当朝丞相对弈的翻云覆雨手。这盘棋下到现在,满局都是他的天下了。等到太子登基,他就是从龙之臣,文官掣肘,正是用得着宦官的时候,弄玉使的班底已经起来了,都是他的心腹,以后名义上是查祥瑞,实则行巡视监察之实,九州天下四十八郡,都有他的耳目,这才叫天子膀臂呢。
正如魏山林刚刚恭维的那样,叶公公这样的年轻,却有这样的作为,真是前途似锦。
他正豪情万丈时,偏偏有人这时候就来打扰。
计修鸿那混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走门,也不报名号,直接翻墙进来,也不多说,直接一封信扔给他:“殿下的信。”
“哪个殿下?”叶九看着庆哥儿替自己捡起信,冷冷地问计修鸿。
“还有哪个殿下,自然是七皇子殿下。”计修鸿道。
他展开信一看,顿时眼中神色一动。
信的内容没什么,不过是那天席上魏山林和萧邈立的军令状,但下面俨然是萧邈的落款。
“什么意思?”他明知故问。
“殿下请你去帮忙查案,知道你不会去,所以送个礼给你。”计修鸿道。
不由得叶九不动心。
军令状虽然凶险,毕竟口说无凭,要真到了萧邈破不了案,魏山林要追究的时候,圣上下场做和事佬,他们也拿萧邈没什么办法。但有了文书就不一样了。叶九常年带着净卫查官员,对这点清楚无比,有时候一纸文书,就能逼死一个人……
他心中狂喜,表面仍然一派漠然:“知道了,我会去的。”
“不是会去,现在就得去。”计修鸿道:“不然我就把信撕了。”
派他来送信,自然不怕叶九收了信不认账。
“行吧。”叶九把文书妥善收好,揣在身上,交代庆哥儿:“去跟殿下说一声,就说我帮七皇子殿下查案去了,今晚不能赴约了。”
正如计修鸿口中没有别的“殿下”一样,叶九口中的“殿下”,也只有一位,各为其主。只要有机会,叶九会毫不犹豫地清除掉除了东宫之外的任何“殿下”,就好像他当初扫除赵王一样,扫除东宫路上的所有障碍。
这一场赌局,赌注越来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