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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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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从纷乱紧张的梦中突然醒过来,累得半死。到底在梦里怎么样吃力,张开眼的一瞬间已经全记不得了,只留下模糊混沌的大色块。脑袋又胀又昏,脸皮像被人扯紧了似的涩痛。他从唇齿间轻轻吐了口气,动动手脚,努力坐起来。身体下面的床单看起来很陌生。扭头看看四周,房间也很陌生。
小夏把脚悬在床沿上,不怎么努力地想着自己的处境。门开了,进来一个人。小夏抬头看看他,眨眼。
蒋文函微笑着对他说,“醒了?起来洗漱吃点东西吧。”
“……哦。”
小夏只记得跟同事去KTV,拼命唱歌,使劲喝酒,又笑又闹,连不怎么好笑的笑话都让他笑得肚子痛面孔痛……这就是留在他头脑中最后的记忆。
现在是怎样?
他站起来,四处看看,问蒋文函,“那个……我怎么在你家啊?”
蒋文函有点诧异地看他,“这是你家啊。”
“……哎?”小夏跟着他走出去,站在门口四下瞧瞧,看明白了。可不就是他的家——那件新礼物。
“我怎么在这儿啊?”
“韩总说你昨天跟同事聚会喝醉了,太晚了就把你送到这儿来了。”蒋文函说,“这边已经可以入住了。”
“啊……”小夏还是想不起来昨天的事儿。
蒋文函打开旁边一扇门,“新毛巾和新牙刷都准备好了,嗯,韩总说你是用孩儿面擦脸……”
小夏搔搔头。
蒋文函笑起来。他实在是个让人感觉很舒服的人,长相清秀,举止优雅,整个人散发一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气质。
小夏有点不好意思,说:“谢谢你啊。”
“没事儿,洗漱吧,然后吃点东西。”
小夏用冷水把自己弄得清醒一点,走出来时,蒋文函已经在餐桌上摆好碗筷。不知道算早餐还是午餐的粥与咸点,配爽口的拌菜。小夏其实并不觉得饿,但是听话是他的一种本性,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坐下了。
“我哥呢?”
“韩总去工地了,早跟工程队约好的,不能延期。他让我留下照应一下。”
“哦,嗯,不好意思又麻烦你。”
“没关系。”蒋文函又笑了,朝餐桌示意一下。
其实他们俩个有点像,都是那种毫无侵略性的人。如果说小夏的气场是毫不设防,谁都能毫无顾忌地走近他;那蒋文函的就是无限容纳,无论什么样的坏情绪都能在他的身边消弭。
小夏小心翼翼看了看桌上的饭菜,觉得不至于反胃,开始慢慢试着往嘴里填。
蒋文函坐在他身边,托着腮看他,若有所思。等小夏差不多吃好的时候,他说:“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是不是跟顾家伦分手了?”
小夏顿了一下。他毫不意外蒋文函知道他的事。跟顾家伦出去玩时,在某些地方他们遇到过彼此。蒋文函人很随和,有时会跟他们一起聊聊天或是喝一杯。认识有一段时间后,他才知道原来蒋文函就是韩寻波的新助理。这样一来感觉关系更近了,不过问到这么私人的问题,还是有点别扭。
“别怪我多事,我只是想提前排队。”
小夏疑惑,“排什么队?”
蒋文函笑了。
小夏想了一会儿,忽然有点明白,却又不太相信,脸上的表情精彩起来,“哦……呃……”半天才结巴着开口,“我……那个……我哥让你来……安慰我的吧。”他干笑着,以为自己开了个很好的玩笑。
蒋文函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表情平静难懂。
这是在说“你猜对了!”还是在默默谴责自己不认真的态度?小夏有点坐立不安。不过很快地,蒋文函就说,“你有点小看自己啊。”他语气还是很平静。
小夏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说,“我的情况……有点复杂……”
即使蒋文函觉得不以为然,他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点了点头,“我并不是在说我们马上交往。我的意思是,小夏,你人不错,不止我一个人喜欢你。但是你也明白像我们这样……如果你有男朋友,别人就不太好接近你……如果我把这消息说出去,即使不是交往,也会有不少人想跟你做朋友……”
这话让小夏放松下来,半信半疑地笑了笑,“真的吗?”
“当然。”蒋文函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想摸摸他的头。难怪当小夏去某些地方时,常常会吸引那些比他年纪大、比他聪明、比他复杂的男人,他们喜欢跟他聊天。没有一点儿阅历的人是看不出小夏的好处的,即使没有爱上小夏,也很容易跟他相处。
“那么,先做朋友?”
小夏觉得心情似乎好些了,眼睛里涌上笑意,“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啊。”
这就好像从高空跌落的人发现自己被腰上拴着的安全绳坠在了半空,原来还不是最糟,原来还没有粉身碎骨……蒋文函有时觉得,小夏也说不定只是不想让关心自己,对自己好的人失望,所以努力地想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反正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蒋文函似乎替代了韩寻波的位置,对小夏开始衣食住行全方位的关心。最初小夏不好意思地拒绝时,他常常开玩笑般说,“这是韩总的吩咐,你不想砸我的饭碗吧?”之后就只说,“我们是朋友啊。”
有人陪伴还是好的,有人在身边,小夏仿佛不好意思太过萎靡,非常配合地让心情好起来。而且他情场失意,其它方面却挺顺。正式搬新家,夏婶叫着韩妈妈一起到小夏的新居来做了一顿饭吃——夏叔和韩寻波都没来,忙生意。没过多久,小夏放单飞,自己上节目了,同事又撺掇着请客。
事后蒋文函跟小夏又另外去喝酒庆祝。小夏有点郁闷地问,“你老板最近干嘛呢?叫他老是不出来。”
“老板嘛,当然在做大事。”
“我觉得他现在一点儿都不关心我!”小夏抱怨。
蒋文函含笑看他一眼。
“换作以前,我刚下节目他就给我打电话的。”小夏还在嘟囔。
“我记得你说他打电话了。”
“隔天才打!喂……”小夏眯起眼,“我哥他是不是……交了女朋友?”
“……”
“果然如此?你隐瞒也没用,我一定要去找他算帐。”
蒋文函摇摇头。你去找吧,他想,韩寻波一句话就能把你搞定……而且,你哥交女朋友,你为什么要找他算帐?
小夏气呼呼坐上吧凳,一拍台面,“啤酒!”
酒保熟练之至地把啤酒瓶在他面前一字排开。这酒保就是上次跟小夏商量要捆绑顾家伦的那位,他的本事是记住每位熟客的小习惯。小夏这位客人的习惯就是,除非是跟韩先生来,那就一次两瓶慢慢上;如果是其他人,不必说,六瓶或八瓶站好队,小夏喜欢每次换着挑不同顺序的喝。别看他脸嫩,酒量还真不小。
一队啤酒瓶空了以后,小夏心情开始变好。他把手搭在蒋文函脖子上,诱哄他的口供,“哎,说说,我哥的女朋友啥样儿?漂亮吗?”
“他的女朋友,漂亮谈不上,不过吸干人精力的本事不小。”蒋文函面不改色说。
小夏呆滞过后,表情像吞了什么东西,“你说的好像蜘蛛精……”
“我说的是韩先生的工作,你以为是什么?”
“……我要告诉哥,你说他是工作狂、性冷淡。”
“那是你说的,”蒋文函拒不承认,“而且,性冷淡这结论你是怎么得出来的?”
小夏翻着眼皮看天花板。他想都没想就冒出这么一个词,难道在内心深处觉得韩寻波很“禁欲”吗?小夏仔细琢磨一下,表情诡异起来。
蒋文函点点头,“我会告诉老板,说你对他的性生活非常关心,让他找时间向你汇报一下。”
“少来!”小夏叫出来。即使韩寻波从没朝他发过火,他也不会笨到认为被韩寻波发现他们在背后八卦他会有好下场。小夏双手圈住蒋文函的脖子摇晃他,“快发誓,说你不敢!”
他们俩个在闹的时候,酒吧包厢处有几个人站起来,向门口走去。领头的男人视线无意间扫过吧台,步伐忽然顿了一下。以周围人的眼光来看,蒋文函与小夏的肢体动作也算是相当亲热了。那男人审视着小夏,向旁边的人问了句什么。听到回答后,他的浓眉微微蹙起,只停了一秒,转身向他们走去。
蒋文函背对门口,没有看到。小夏是等那人已经走近才注意到他冰冷锋利的目光,而且那目光明显是射向自己这边的,他心里有些发毛,问:“那是谁?”
“谁?”蒋文函转身去看。他突然不说话了,从凳子滑下去站直,肩背戒备地绷紧。
那男人走近他们。他大概三十四、五岁,身材高大,剃着平头,肤色黝黑,异常英俊,但是神情却令人望而生畏。这个人隐隐透着一种危险性,让人很有压迫感。
蒋文函在那男人还没开口前,非常急促地小声说:“惠先生。他是韩先生的……弟弟。”这话听起来不像是介绍,反而像是解释或警告。
被称作惠先生的男人用毫无兴趣的目光扫了小夏一眼,说:“我知道。”他的头微微侧了一下。蒋文函犹豫半秒,转头对小夏说,“稍等,我走开一下。”他看看四周,擦过惠先生身边,向人稍微少点儿的卫生间走廊走去。惠先生紧跟在他后面。
小夏被那男人的气势压得几乎大气不敢出,蒋文函的反应也让他有点紧张。等那两人走开一段距离,他才忐忑不安地小声问酒保,“那个惠先生是谁?”
酒保隔着吧台凑近他,附耳嘀咕,“道上的。据说手段非常狠……大家都怕他。”
小夏更加不安了。
他找蒋文函做什么?看俩人的表情不像是很友好的样子……犹豫了一会儿,小夏蹭下凳子,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也往卫生间那边走。他用眼角余光瞄瞄惠先生的那几个随从。他们只是看他两眼,并没有过来阻止。
小夏溜到走廊拐弯的地方,借着装饰隔断的掩护,支起了耳朵。
“……不怕你老板找你麻烦?”这是惠先生。
“是韩先生让我照顾小夏的。”蒋文函的声音。
“我以为他雇你去勾引那个姓顾的……还是我弄错了?”惠先生的声线毫无情绪。
“他们已经分手了。”
“然后他继续雇你照顾他弟弟?我以为你在他的公司做正常的工作。”
“惠先生!”
“我说错了?”
“……”
“还是你以服从他的额外命令来换取那份工作?”
“韩先生没有命令我。”
“他最好没有。”
“我是……自己愿意跟小夏在一起。”
“我不允许。”
“……”
小夏不想再听下去。他游魂一样回到吧台。过了不知道多久,蒋文函也回来了,满脸心事,默不作声。半晌,他说,“我们回去吧?”小夏低低“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