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芳春》锅巴姐姐

6、春柳 贰

　　那男人张开高大紧实的臂膀拨开了大半的帘子，宽大的肩背遮挡住了门外的光线，仅有丝缕从男人张开的臂膀下穿过，而宋方整张脸却正巧浸于那瞬间涌入屋内的点点春光中。
　　那男人也惶然惊住了，手臂悬在空中迟迟没有放下，双眸中的神色变换难解，直直盯着宋方那黑暗中明亮亮的清秀脸庞。尽管春光黯然无味，投射于那一朵淡粉色康乃馨之上，却在宋方脸上映出柔柔的花光，衬得水清的一双妙目菲薄迷离，一张清透白皙的脸似春风般温柔千种，倒有一点清媚的女性美。
　　那男人痴痴的看着眼前的人儿，他感受到这是一朵春雪后结了霜的桃花，冷觉的外表下是极尽的温柔。
　　逆着光男人的脸却看不分明，宋方只是能闻到淡淡的烟草味同檀木香随着日光一并涌过来，那是一种极其独特的味道，闻到一次便再忘不掉的味道。
　　“抱歉。”两个人相互看了片刻后，男人回过神来喉结动了动，轻声道。微微低下头走入店内，劈劈啪啪一阵声响后帘子又将屋外的一切隔绝了，屋内重新浸泡在昏暗里。
　　他走入食物柜后的空间里，紧接着又问：
　　“抱歉刚才出去了。需要点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却不知缘由的微微有点颤抖，话落又清了清嗓子。
　　宋方经这么一问倒也抹不开脸走出去了，只得穿过身来，看向食物柜后。
　　此时却大致能看清男人的面庞了，右墙上排风扇筛进来的光线刚好投射在他的一侧脸之上，随着扇叶的转动光线在脸颊上忽明忽暗。
　　男人看起来二十五出头的样子，带着矮矮的厨师帽，头发罩在帽中，只能看到一张脸，这让宋方有点失望，单凭这一张脸，他定然无法分辨眼前人是否是他所想之人。
　　只是这男人的模样出乎意料的吸引目光，麦色的肌肤，棱角及其分明五官，眉骨连同鼻梁高高耸起，由光影一勾勒更显得山峦起伏了。高高的眉峰下是一双深邃的长眼，双眼皮的深痕直扫入眉后，那双眼睛里装满了异于他年龄的岁月变迁，似水中圆月般虚浮却深沉，琢磨不透。
　　最怪的是这眼神停留在宋方身上时又变化万千，宋方擅长于读懂各种眼神，可唯独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睛，仿佛装满宇宙一般深奥的谜题，找不到任何的入手点。可又有那么几个瞬间，他恍惚间感受到，那眼神中蕴含着滚烫却克制的温柔，可他只认为是解读错误了，这绝不是陌生人之间会传递的眼神。
　　他盯着男人的眼睛看了一阵，才反应过来此种举动的不当，他慌忙瞥开目光，咽了咽口水，将目光甩在食物柜上，磕磕巴巴道：
　　“呃…有……有盒饭吗？”
　　男人呼了一口气，双手撑在食物柜上低头看了看，随后又转过身一手掀开后门的布帘，探身向里喊了一句：
　　“邓师傅！盒饭！”
　　“快嘞！再等三两分钟！”里面紧接着应声道。
　　男人转过头，双手又撑回玻璃柜上，粗壮的双臂，肌肉紧绷着，凸起的青筋若隐若现，他双手上戴了塑料手套，攥起拳头拇指搓了搓，看向宋方：
　　“稍等两分钟吧。很快的。”
　　宋方点了点头，目光停留在男人的双唇之上，那两片唇薄薄的，稍长，上下都勾勒出分明的线条，嘴角微微向下，唇边能看到青青的胡茬。
　　“坐下等吧。”男人微微的笑，说道，“那边有椅子。”
　　宋方将花放在一把椅子上，自己坐在对面的木椅上。将书包放在脚边。

　　屋里很静，只能听到扇叶转动的吱吱声，偶尔传来屋外八通线驶过地面的轰隆声，最后剩下的就是男人手上那双塑料手套摩擦的声响了。
　　谁知等了不过一会，屋外霎时间传来滴答声，反应过来是已然变成潺潺的落雨声了，宋方转过头望向门口的塑料帘子，雨丝同帘子交织着发出令人不安的声响，屋外的天色愈加阴沉，那两条横窗透不过多少光亮，整间屋子更是淹没在幽冥昏暗的色调里。
　　男人抬起头看了看门口，风吹起帘子，雨水丝丝缕缕飞溅入屋内，带着在雨雾中升腾起来的泥土味混合着一蓬蓬的青叶味。他将目光转向宋方，开口问道：
　　“你…带伞了吗？”
　　宋方的眼神闪躲了几下最终对上男人的目光，摇摇头。
　　男人再次露出那种难以参透的眼神，瞬时就消散不见了，重回那中深邃平淡的目光。
　　“没事，你先坐这吃好了。”
　　说罢他拿起一块深紫色的抹布低头擦拭食物柜的上端，一面接着轻声说道：
　　“春雨嘛。就是声势闹得大，久不了的。”
　　他说完这话又抬起头看着宋方礼貌的笑了笑。
　　后厨忽然传来中年男子的低沉嗓音。
　　“小柳师傅，餐好了！”
　　他应了一身，转身掀开帘子走进后面的厨房里去了。
　　*
　　哦，他姓柳阿。春柳的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