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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睁眼醒来的是,一个雪白无痕的房间里,床头旁,一个洁白的花瓶,插着几多淡雅的百合花,在那里安静的守候着病人的醒来。
      一阵清风吹来,把窗户上的白色窗帘撩起,一片茵绿在阳光的陪伴下,努力地拉高身子。熟悉的场景很容易就把人带回以前的快乐当中。
      不期然的,旁边的梳妆台上,竟然压着一张漂亮的信纸,比天空澄澈的蓝要浅一些,宁静一些。
      “你看!”仿佛浄阳就在旁边,把刚才手把手教她折好的纸飞机,乘着风,放飞了。寒若看着远方,手用力一扬,飞机舒展开双翼,凭着风,冲向它渴望已久的蓝天,享受那等待许久的自由。
      没想到,飞机真的飞得很远,和着风,竟然降落到对面房子里。
      寒若看着穿上旁边放得整齐的拖鞋,也不惦念着自己还穿着病号的衣服,就那样,兴冲冲地,糊里糊涂地,竟然让她误碰误撞到了对面去。
      一扇轻掩上的门,从门外,透着玻璃,可以看见飞机正平稳地躺在它的目的地上面。光洁的地砖反射着一层亮光,并不刺眼,在那里摆着一盆开得灿烂的孔雀草。它就像是那个房间里的小太阳,给整个毫无生气的房间添上了生气。里面很安静,好像有一个人在那里安稳的熟睡着。
      寒若蹑手蹑脚地推开门,踮起脚尖,一小步,一小步地提着脚,移过去,害怕吵醒了正在做好梦的人。她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纸飞机身上。知道,她刚要碰到它,拿在手上的时候,一阵风吹来,把飞机从指间带走,一直盘旋落在了那个躺着的人的手上。
      寒若不得不注意到那个人,苍白的脸颊,没有一点让人安心的血色,长长的睫毛安静地贴在眼睑下,平日都会娇扈飞扬的头发,竟然乖乖的散落在白色的枕头上。可是,他却安详地笑了,那个梦一定是温馨美好的。不知道,他有没有梦见自己。
      一滴,一滴滚烫的水珠落在了那个人的被襟上,雪白的被面,有了一点点的暗花。手颤抖着伸了出去,不可置信地描绘着那个了无生气地躺在那里的人的轮廓,骨感是那样的明显,手被硌得生疼。
      那人像是感受到什么,睫毛轻颤了一下,手指像是被什么灼热的东西烫着,抖了几下。谁也没有想到,再次见面,竟然是在医院里,竟然是这样一个哀伤的情景。
      从窗外窥视里面,一个同样穿着白色病服的纤弱的女孩子,几乎跪在病床旁,看着床上的安静的人,默默地落泪。一双肿得通红的眼睛,鼻头也是红色的,可是,脸上的颜色却白得惊人,似是染上了一层死灰色。
      而病床上躺着的男孩子,像是感受到了那浓烈的哀伤,急得赶忙要从好梦中醒来,安慰那个女孩子,可是,他却没有睁开眼睛,看到她。
      此时,已经发现他异于平日,有了苏醒迹象的医生赶来了,把房间里的那个不速之客带走了……
      寒若想要挣扎着回去,一直呆在浄阳的旁边,等着他醒来。可是,虚弱的身子(好歹也一天一夜没有正常吃饭,休息了,而且还是刚醒来呢。)禁不起这样一折腾,软软地被赶过来的护士,“夹持”着回到了病房。
      “护士小姐,请问刚才那位病人,他的情况还好吗?”断断续续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心、恐惧,寒若睁着一双泪眼,手拽住衣摆,盼望着从她那里听到让她安心的话。
      “这……”那个护士犹豫着,不知道是否应该跟她说,但是,她那可怜的样子,真的没有人能狠下心来拒绝她。
      “小若,你没事吧?”一个满头大汗,因为剧烈运动而满脸通红的男子跑了进来,蹲在床边,抱着小若,那个护士投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欠了欠身,离开了。
      “澈,浄阳他没有事对不对,躺在那里的不是浄阳,澈,你告诉我,说浄阳好好的,他一定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很开心的笑着,他没有生病……”寒若像是疯了一般,用力地抓住千岛澈的手,不停地摇着,语无伦次的话语,恐惧地看着千岛澈,仿佛他的一个回答,可以让她飞去天堂,也可以把她打进地狱。
      一阵让人窒息的痛苦汹涌而至,明亮宽敞的病房消失了,寒若仿佛回到十多年前,那个阴暗潮湿的小屋里,只有一束阳光堪堪地从某一个洞口透了进来,奶奶了无生气地躺在席上,全身冰冷,不管小若怎样哭,怎样摇她,她都铁了心不理睬……我不要,我不要!寒若用力地推开千岛澈,脚步不稳地跑了出去。
      千岛澈在敏捷地截住小若的身子,紧紧地抱住她,可是,发了狂一样的寒若不断地挣扎,用力咬他的肩膀,直至血腥味透进嘴里,她也没有任何的感觉,鲜艳的颜色染红了白色的衬衣。
      千岛澈忍住锥心的痛,柔声地说:“小若乖,听话,医生说,浄阳很快就可以醒来的,可是,浄阳现在还需要休息,如果你现在过去,让他担心,那么,他可能就要更久才能醒过来啦。”
      “我不要,我不要他离开,就像当年奶奶一样,什么也不说,就扔下我,走了……”
      “我不要!”开始还是很小声的,后来却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
      千岛澈看着像是发了狂的小兽一般,不断地攻击别人,把自己的痛苦宣泄出来。怜惜地按住她的头。“乖,小若,没有人想要扔下你,当年,你的奶奶也一定很不舍得,现在,难道你刚才没有听到浄阳强烈的心跳,他在告诉你,他一定会醒来,而且,我会一直守候在你的声旁,还有,还有寒璟,难道,你也不希望他们为你担心,不是吗?”
      仿佛自己又依偎在那个苍老却安心的怀抱里,奶奶慈祥地笑着对自己说:“乖,小若,哭完了,什么事情就结束了。”
      “小若,没事的,来,笑一个。”一只温柔的手在自己的头上轻轻地揉着,那个温柔如水的男子,如和煦春风一样的话语,直渗入心头。
      镜头又晃了一下,换成手忙脚乱的浄阳,胡乱的用自己的衣袖擦着自己脸上的泪水,紧张地说:“若,不要哭,来,笑一个。”突然从身后抽出一束野花,夹杂着泥土的清新气息。
      又换了一个人,他坚强有力的臂膀给自己筑起一个安心的避风港,揉着自己的头发,有点无奈的说:“妹,哥会心疼的。”
      最后,回到了现实,满脸的担忧,脸因为疼痛而微微扭曲,却还是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来,小心翼翼地,仿佛眼前是一件易碎品。“来,你先睡一觉,我保证,你醒来的时候,浄阳就会没事,好吗?”如天籁的声音,温柔的催眠曲,寒若疯狂的双眼黯了下去,空洞木然地看着远方。
      不堪重负的身体吃不消这样的打击,暂时昏睡过去了。
      千岛澈心疼地看着眼前的人,用力地抓住那只软若无骨的小手,放在脸上,用自己的温度,把它烘热,冷得让人怜惜的温度,慢慢地,有了一点点的温暖。他不想要放开,也不会轻易的放开……
      傻瓜,如果你执意要一直爱着他,那就让我一直爱着你,等你停下来看我的时候,我才告诉你,我爱你,好吗?

      梦中,一个蓝蓝的天空,几朵白云悠悠的飘过,赤着脚,踩在那片柔软的草地上,绚烂的野花笑得正愉悦,手一直被人牵着,暖和的感觉,真的很安心。想要转过头去看那个人,却是模糊的一片,只有一个影子,那个人好像在笑,又好像在说着什么,听不到,小若想要靠过去,可是,那距离不管怎么努力,都是一样的遥远。
      对着他问:“你是谁?”可是,却听不到一点的声音,只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动。闭上眼睛,小若有点茫然,害怕,虽然有人抓着自己,但,他会是浄阳吗?为什么浄阳不跟我说话?手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了几下,好像在说:别担心,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感觉就像是阳光,每一刻都在身边陪伴,即使离开了,但还是请来了清冷的月亮,给大地带来一丝安慰的光芒。
      一双蝴蝶扑着翅膀,在眼前浪漫地上演着一场甜美的歌舞表演,伸手想要让他们停留在手上,聆听他们的蜜语,把那份甜蜜留在自己的心里。
      蝴蝶,为什么我不是你呢?像你一样,自由自在的跟着自己的爱人,轻诉爱语,短暂的生命,却比我要快乐,不是吗?
      小若若有所思地望着那双蝴蝶,可是,“爱就在你的手里!”遥远而空灵的声音,仿佛是沐浴过圣洁的光辉,野花上的露珠散发着柔和圆润的光泽,在那里,一个若隐若现的头像不断放大,究竟是谁,为什么浄阳不肯见我呢?快要看清楚的那一刻,一片黑色。
      全身软绵绵的感觉,就像是自己被弹成一团蓬松的棉花,没有任何的力气,连睁开眼睛都觉得累。
      终于,还是看到了现实的世界,那个白色的,优雅的,纯净的房子里。一把柔软的头发就那样洒在自己的手上,密密的,柔顺的触感,还带着几分温热。旁边,枕着一个人,即使是睡了,都有一抹消不去的轻愁,究竟是谁,这么狠心,让这样一个美丽的人染上这样的灰色,实属可恶啊。
      人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从手中传来,小若看着那个躺在一边睡得正熟的人,澈,是你一直在我身旁吗?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看见窗外一瓣瓣花片,边隙上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水润,干涩地向里面蜷缩了身子,柔弱地在空中漂泊,一摇一摇地,在风的肆虐下,一点一点地远离自己的家,一直到了那个即将埋葬自己的地方,遥遥的张望着,风来了,想要奋力一搏,回到那个最初的地方,可是,没跑上几步,就狠狠的摔了下来,而树上花儿只能那儿叹息,却无能为力,满目愁波地瞧了瞧自己已经枯黄衰老的衣裳,也是天命降至,很快,就可以团聚在一起了,等着我呀!枝头上的残花抖了抖身子,嘱咐着下面的朋友。
      只是天偏不如花意,不时一阵风扫过,她们的距离越来越远,直到了,直到了在她们的眼中,那份距离是天涯海角般遥不可及。花容易逝,爱情脆弱,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与你近在咫尺,你却听不到我的呼唤。
      想着想着,一行清泪,缓缓地淌成了小溪,寒若看着那个不是被自己盼望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澈,你不是说过,当我醒来的时候,就可以看见浄阳的吗?只是,为什么?为什么?这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呢?
      看着那个一直是灰蒙蒙的天空,太阳所有的光彩都被密密地封在层层叠叠的乌云层后。乌云把自己肥大的身躯,把所有的温柔地残酷地埋葬了,只留下,留下让人黯淡的灰色。
      “若,若?”头上被一阵温暖所覆盖了,听着那就在咫尺却像是来自远方的声音,寒若才缓缓地转过头来,看着那个唤她的人。
      千岛澈看着脸色苍白,双眼空洞无焦,两行清泪还留下浅浅的痕迹,心里略过一丝的痛楚。
      “若,乖,把嘴张开。”千岛澈弯起一个温柔的笑容,纤细的手指舀起一勺粥,放到檀口轻轻把白雾吹去,才送到木然的寒若面前。
      温热的勺子碰到了她的嘴唇,有点烫,一股柔和的力道把那个勺子往前送,像是达不到目的便不罢休,像是机械人一样,寒若张开了嘴,陶瓷滑腻的感觉在舌头上灵巧地退了出去,东西还没有经过味蕾的验证,就被她吞进肚子里了。她的双眼只是怔怔地看着那扇门,那扇把她关在这个小室里的门,那扇把她和浄阳隔开的门。
      黏糊的感觉从嘴边滑下,一直到了下巴,有人轻柔地用纸巾拭干净了,有一种温暖,在表面的皮肤上流窜而过,却跑不到心里去。
      “若,是不是累了?”那个人揉了揉她的头,轻声地离开了,深怕步子再重些都会打扰到她“平静”的心绪。

      寒若撑起自己脆弱的身子,脚一沾到地面,一阵晕眩袭来,冷不防,整个人像地面倒去,幸好在快贴近地面时,双手紧紧地拽住床单,整个人在不稳地蹲着。用力地压住床沿,把自个儿撑了起来,无力地甩了甩,终于,觉得自己站稳了,才一步深一步浅地向着门边走去。头实在是晕得厉害,双腿也没有多大的力气,刚把自己拖到了门边,扶着门把,就在那里喘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把门打开,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终于,那件薄薄的病服紧紧地贴住自己,满头都是汗水的时候,来到了那个,那个伤心欲绝的病房前。就在外面站着,站着,透过那扇透明的玻璃,可是,她什么也看不到,那扇窗户有点高,她极力地把自己踮高,没过多久,整个人又重重地掉了下来,总是,总是看不到。
      手按住那个门把,只有轻轻一旋,不用几秒钟就可以见到日思夜念的人了,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聚集在手上,那个金属门把都被她捂得发热了,可是,她还是站在外面,等着,却又不知道在等些什么?
      也许,上帝也看不过眼她的犹豫,帮她打开了那一扇门?门把在掌心中一滑,瘦弱的身子像是被一阵风卷进了那个,她不敢踏入一步的房间里。她的头撞到了开门的人,那个人也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在那里,两个人就那样撞在一起,然后在重力的作用下,向冰冷的地面倒去。
      那个被寒若压着的人,直勾勾地盯着她,却没有说什么,过了很久,寒若才想起自己的失态,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对她灿烂一笑,伸出一只手,说:“小若,我很痛。”
      寒若看着有点瘦削,但已经有了些血色的人,她一时反应不过来,直到有一只手拉着她的手,在空中晃了好几下,她才,恍然醒悟。
      “浄阳……”寒若紧紧地抓住那只手,深怕这一次,松手,就再也抓不住了。
      风撩起了那片雪白的窗帘,阳光调皮地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留下他的脚印,把整个房子烘得暖洋洋的,窗外的那片草原在雨露的滋润下,洗去了之前的铅华,泛着可爱的青翠颜色,一道七彩的虹桥就在天边淡淡地挂起,浅浅的颜色,在阳光的照射下,纯净的天空下,若有若无,像是一个美好的梦,诱惑着人们,牵着恋人的手,一起去增添幸福的甜蜜。
      如果时间可以在这一瞬停止,永远永远都不要踏到下一秒钟,是多么的完美。可是,现实就是现实,冰冷无情的它只管破坏,不事美好。
      一阵阴郁的气息渐渐地从门口上蔓延到房间里,也打破了这双久别重逢的恋人的脉脉传情。
      “瀞!”一个单音节,像是刽子手,把房间里所有的美好都瞬间毁去。
      刚才还是纯净地笑着的浄阳,现在却抱着头,痛苦地蹲了下来,这可吓坏了寒若,跪在浄阳的旁边,伸开自己纤细的双手,紧紧的搂住眼前那个痛苦的恋人。寒若看着浄阳那般痛苦,心像是被撕裂一般痛。
      “若。医生来了,我们到一旁好吗?”寒若被千岛澈抱了起来。她的手一点一点地被抽离那个冷得发颤的掌心里。
      刚才那个唤浄阳的男人,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可是,浄阳却抖得更加厉害了,他不顾浄阳的挣扎,扶着浄阳到了床边,可是,浄阳瞥了他一眼,目光里夹杂着陌生,惊恐,伤心,怨恨……可是又很快就低下头去,不再看他。
      医生循例检查了他的身体,然后温和地笑着,柔声问:“浄阳,你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吗?”
      浄阳摇了摇头,喃喃道:“小若,小若。”只是看着寒若,寒若则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那医生又指了指刚才搀扶他的人,他望了他一眼,头很坚决地甩了几下,手指则曲成拳头,有力地握着。
      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什么事情,折腾了这么久,睡一会儿吧,醒来就没事了。”
      然后对着那个由阴郁变得有点慌张,却还强装冷静地摇了摇头,低声说:“来我办公室。”
      “若,我们回去,好吗?”千岛澈凝视着坐在椅子上的寒若,而寒若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浄阳,其它的任何东西都看不到。
      “我不要,我要在这里守着浄阳。”寒若倔强地说。
      “你的身子才刚好转,如果待会又病倒了,浄阳会担心哦。”千岛澈像是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回家一样。
      “真的吗?可是……”寒若坚定的态度有了软化的迹象。
      “小若,等我睡醒,我来找你好吗?”浄阳支起疲惫的身子,对着小若说。
      小若这才点了点头,不舍地看了再看,才离开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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