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期错落》糖语

10、第 10 章

　　阳光灿烂的日子里，草丛上，两个快乐的身影毫不吝啬地留下了一路的欢声笑语，周围的人看着这双略带稚气的恋人，如果不细究，还真的以为他们正处于十六岁纯净美好的年华里。
　　时间的历练似乎没有把两人推进冷漠的深渊，一直都把有着一份纯粹，可是这样如玻璃般透明美好的感情，亦如玻璃般属于易碎品，只要稍稍用力，就会破碎，成为伤人最深的利刃。
　　“浄阳，你看，风筝飞得多高！”小若一边扯着风筝，看了看那只在天空中翩翩飞舞的蝴蝶，对着浄阳粲然一笑。
　　“这就是所谓的‘名师出高徒’。”浄阳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臭美！”小若朝着浄阳做了一个鬼脸。
　　突然，手中的线团一轻，没有了被牵扯的拉力，一根细细的线缓缓地落了下来，那只蝴蝶直直地向远方坠去。蓝蓝的天空下，风筝变得越来越渺小，越来越模糊，直到消失。
　　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弥漫在刚才还是快乐的草茵上，过了很久，小若才呐呐地说：“风筝飞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傻瓜，风筝会带来幸福哦。”然后，毫不犹豫的，牵着小若的手，跑进了远处的树林里，一如当年一样，那只手还是那样的温暖贴心，握住他，就像是握住了一辈子的幸福，只是，又跟当年不同，粗糙的感觉多了几分沧桑还有成熟，只不过，感情依然保持着当年的美好。
　　高大的树木把大片的阳关阻挡在外面，只让些许的光芒，挣扎着钻了进来。衣着单薄的寒若免不得打了个寒颤，丝丝的凉意透过衣服渗了进来。小时候一些阴暗的画面隐隐约约地浮现在脑海中。
　　浄阳放慢了脚步，转过身子轻轻地拢住小若，把自己的体温和小若的体温融合在一起。略带不安地问：“小若，你没事吧！”
　　“没事啦！”小若嘟了嘟嘴，故意拖长声音，撒娇地用力抱着浄阳，借此把脑海中那些让人不安的画面驱走，把心里压抑的情绪按耐下去。
　　“撒谎的孩子鼻子会拉长的。”浄阳拉起那只温度降得惊人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两个人静静地对视着，一直到，小若的手的温度恢复了正常。
　　浄阳轻轻地把小若的手放下的时候，一阵冷感迅速袭来，才刚暖和的手，又觉得冷了，小若不想放开那份温暖，悄悄地用力牵住另外一只手。
　　突然，跑在前面的浄阳停了下来，神秘兮兮地看着小若说：“闭上眼睛，不许偷看哦，偷看的话，魔法就会失效了。”一只手微微地贴在小若的双眼上，一只手牵着她，缓缓地向前走，时间最会突破人的心房，各种的思绪夹杂在一起，惊喜，好奇，急切，可是，使坏的时间却故意拖慢了脚步，仿佛是过了很久，四季已经更替了一个周期，天地换色不知多少次了，终于，如咒语般的话传入耳内，“睁开眼睛瞧瞧。”兴奋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焦虑。
　　渐渐地，眼睛有了焦点，模糊的视野变得清晰，恍若来到了仙境，自己就站在一个洞口边，足下一片洁白的百合花，在风的拂动下，一阵清香隐隐约约地在这个空间延伸，时浓时淡，时有时无，时冽时醇，那片白色的海洋，一个波浪接着一个，微微地反射来自远处的阳光。
　　突然，明亮的线条，缤纷的彩色，在面前交织成一幅炫丽的画面，渐渐地，雏形出现了，在那片无际的白色幕布上，一个一个的字母出现了，“Will You Marry Me？”
　　“嫁给我，好吗？”耳边是淳淳的嗓音，有点哑，有点沉，还有不经意的颤抖，右手被紧紧地握着，炙热的温度还在不断的上升，别抓得有点疼了，寒若的心一下一下的跳，很清晰，仿佛快要越过胸腔，奔向浄阳。
　　寒若转过头去，看着那双深情的双眼，黝黑的眼珠，很沉的颜色，俨然是一颗黑得晶亮的宝石，很纯净的颜色，没有任何的瑕疵，中间反射着一点亮光，在那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穿着白色的裙子，泛着潮红的双颊，双唇紧紧地咬合，自己的那双眼睛，有点儿模糊，一层水汽蒙在上面。
　　然而即使是看不见外面的世界，眼里还会有这个伟岸的身躯，每一次闭上眼睛，就会浮现在眼前，只有那个温柔的微笑，在每夜，夜深人静时，轻轻的笑着，只有那双厚实的大掌，在一下一下的抚过自己的脸蛋，只有那熟悉的声音，在梦中，一次又一次地对着自己说，我等你。可是，那些都是不真实的，只是寂寞时，慰藉自己的幻影，每一次的安宁过后，总是更深，更沉的痛，寂寞像是一条嗜血的蜿蜒匍匐的藤蔓，带着荆棘，一点一点地滑过身子，留下一道道血痕，然而，它还是不满足，一直到了心脏，那个已经虚弱得不想再跳动的地方，缠紧了，一点一点的勒下去，每一根刺都温柔的安慰着心脏说，不疼的，然后，毫不留情地扎了下去，真的不疼，因为，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又还会在乎这一点点的痛吗？
　　但是，那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所有的东西都显得那么的真实，真实得让人无法相信，只要自己轻轻一点头，幸福就会如期而至，人生就会因此而奏响美妙的乐音，过去的苦难就会成了历史，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而铺砌，为了今天显得更加的唯美而制造的黑暗。
　　可是，头就是僵在那里，一点也动不了，仿佛在酝酿着什么，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可是，自己已经为了这一刻等待了十年，每一个日日夜夜，只要心里空荡荡的，脑海中没有被其他东西所占领时，就会幻想着如今这一刻。
　　现在，却害怕了，害怕这幸福来得太容易，害怕转眼间，就会被人硬生生的收回去，那么，自己就真的一无所有，连梦也会随之变得可笑起来。
　　一个世纪过去了，两个人还是那样地定格着，可是，旁观者却急得等不下去了，底下彩色变成了漫天飞舞的蝴蝶，一双一双地在两人面前起舞，炫耀着它们自己的爱情，炫耀着那一刻的美好。
　　也许，也许，寒若就是等待着现在这一刻的冲动，等待着这一刻的勇气，她用力的点着头，不管多少下，都无法掩盖她的激动，即使幸福瞬间即逝，即使明天，浄阳就会离开自己，但是，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希望，不给一个让自己快乐的机会？泪珠一个一个地跳出眼眶，降落在哪里，它们不知道。然而涌出来的那一份激动，晶莹闪亮的那一份美丽，滑落的那一瞬间的永恒，就值得它们用一生去绽放。
　　寒若看着眼前那个高大的身躯，紧紧地抱着他，抱着他，所有的激动，恐惧都归于平静，深深地呼吸着他温暖的气息，枕着那个坚实的胸膛，整个人放松的靠在他的身上，很安全，没有任何的牵挂，平静得，即使下一刻就是死亡，寒若都还会很幸福地笑着。
　　这十年来的期待成了现实，恐惧烟消云散，寂寞被紧紧掩埋，就如那颗被黑暗包围了几千万个日日夜夜，被岩石，周围的一切压得透不过气来，终于，在某一天看见了阳光，追逐着它，和它嬉戏，在别人惊艳的眼光中，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漂亮，那一切的磨难就是为了成就现在的一刻，那颗炫亮的让人无法拒绝的钻石。
　　浄阳轻轻地打笑说：“小若，你再这样抱下去，就要退化成无尾熊咯。”夸张地皱了皱脸，“哇，如果小若你天天都粘着我，我结婚以后还怎么出去泡妞啊，我不要看到可爱的妹妹心碎啊……”
　　寒若抡起了拳头，双眼眯成一条缝，当中发出的寒光，让人不寒而栗，“你找死啊你，婚都还没有结，你就想着偷吃，信不信我把你揍成猪头，把你扔进猪圈养个几天，再把你踹去酒吧，看哪个妹妹把你？！”
　　“老婆大人饶命啊，小人哪有那个狗胆呐，不过就是怕……”突然，话止不说，有点担心，又有点幽怨的样子，活像一个弃妇。
　　寒若还是瞪着他，沉着嗓子：“快说，不然，嗯……”头轻轻挑了两下。
　　“呃，这可是你让我说的，不许生气哦。”浄阳看了看寒若，低下头去，“老婆你这么漂亮，我怕你会被人拐走，所以，你看。”之前攥着的拳头在寒若面前松开了，是一个耳坠，跟十年前那个一摸一样的耳坠，他说，十年后要亲自帮自己戴上的，可是，寒若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苍白了脸色，刚才还好好的人，突然紧握住拳头，狠狠地咬住下唇，快要咬出血来了，当事人还不知道。
　　浄阳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拉过那个轻颤的身子，抱在怀里，柔声地安慰着，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好像跟这个坠子有关系，“小若，你不喜欢这个耳坠吗？”浄阳小心翼翼的问，深怕刚刚平静下来的人会有更大的反应。
　　寒若，什么也不说，她害怕，害怕浄阳知道她把那个耳坠弄不见了，害怕他生气，会不要自己，那个耳坠这么珍贵自己都会弄不见，那么，浄阳也会好像它一样被自己弄丢吗，我不要，我一定把它找回来，不能让浄阳知道。可是，万一，找不回来，怎么办啊？？？
　　“小若，没事的，你不喜欢它，我把它扔了好了。”浄阳轻轻地揉着那头柔顺的长发，温声说道。
　　寒若用力把两个人拉开一点距离，然后抬眼望着浄阳，眨了眨兔子版的双眼，又咬了咬下唇，深深地吸完一口气，宛若壮士断腕一样，“浄阳，我说假如，假如我把，我把你之前送我的，的坠子弄丢了……”声音越来越小，“我只是假如，假如！”又大声地重复了好几次，才把最重要的那个问题问了出来“你会生气吗？你不会因为这个而不要我吧……”小若缩了缩肩膀，好像很严重耶，看着浄阳的脸色越来越黑，小若闭上眼睛，等待着下一刻，所有温暖被抽离，浄阳离开，可是，她不敢看，她不要看到浄阳离开。
　　浄阳狠狠，真的痛下毒手地在小若的头上爆下粟子，小若吃痛地睁开眼睛，哀怨的看着打他的那个人。
　　浄阳看着那双兔子版红通通的眼睛，忧伤的表情，狠狠地命令自己，不可以心软，这个家伙这样对自己，把自己的人格污蔑成那样，把自己的档次降到那样低，实在，实在太过分了。
　　“寒若，你太过分了，气死我了。”浄阳瞪着她。
　　“我只不过是说如果，我又没有说我把坠子弄丢了，你需要这样生气吗？”寒若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浄阳，用力地掐了几下那张苍白的脸蛋，松了手，用力地抓住那个患得患失的家伙的肩膀，用力地晃了几下，想要摇醒那个傻到无药可救的家伙。“你这个笨脑袋，谁说我生气的是那个！！我气得是你不信任我，难道那个耳坠子值得我放弃你吗？难道它不见了就代表，我会放弃你吗？你这个家伙，把我给气死了，看还有哪个男人要你！”
　　小若的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两只眼睛眯得像是偷了蜜一样开心，所有的一切都如释重负，头上的痛楚，脸上的酸软，这才让她想起刚才浄阳的“暴力以对”。看着那个被自己气得不轻的男人，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说：“浄阳——”拉长了嗓子，“不要生气啦，我知错了，气坏了身子，我会心痛的。”摇着他的手，浄阳就是把脸转到一边去，不理睬她。
　　“浄阳，我发誓我以后都不会乱想东西，我知道你是最爱我了，我真的真的会把它改掉的，前提是，你一定要每天都陪着我。”浄阳听到“最爱”两个字，心里咯噔了一下，有点心慌，他整了整脸色，看了看那个还在苦着一张脸讨好自己的家伙，心底还有气，不过还是饶了她吧。
　　自己浅浅的一个笑容，那家伙就已经笑得那样的开心，幸福，把脑海中那深深的不安紧紧地压了下去，整个心都被她的身影填满，满满的一片柔情，只有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缺失了一角。
　　两个人甜蜜地牵着手，越过那个树林，回到了医院里，他们还是病人，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的病人，忽然的消失，会让关心他们的人十分的担心，尤其是那些特别渴望爱，独占欲特别强烈的男人。
　　夜晚，漆黑的幕布把白天的湛蓝掩盖住，给闪亮的星星制造了一个简单的舞台，一闪一闪的光芒，很美，也很是让人心醉，手拉着手的情人漫步回来了，那个坐在小路旁的石椅上的人，站了起来，像是等待一个离家去玩的孩子回来一样，平静地笑了笑，说：“若，回来了，下次出去玩，记得跟我说一声。”
　　“对了，这么才回来，应该还没有吃饭吧，要不要先吃饭。”千岛澈跟他们隔着一段距离，平稳的问着，双眼无波的看着寒若，寒若，却有一种，刺痛的感觉，刚才的幸福被撕裂成两半，一半变得狰狞，甚至是苦涩得像是中药那般令人难耐。她无措地看着千岛澈，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若，这么晚，要休息了，嗯。”这话，仿佛有魔力一般，寒若无法去拒绝，回过头去，看着浄阳，温柔地在他额上留下一吻，“晚安。”然后，松开了手，浄阳却没有抓住他，跟她道了晚安，就走了，走得有点急，像是在躲避些什么。
　　晚风徐来，这样的夜，有点诡异，承载着许多许多没有解开的谜团，给夜晚增添了属于他的气息，神秘却意外的让人着迷。
　　“若，饿肚子吗？”千岛澈用很纯正的中文在跟寒若说话，说的字正腔圆。
　　寒若，不懂，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听他的话，觉得自己变了，悄悄地被他改变了，却不知道什么改变了，但是如果任由这样发展下去的话，自己……这个人太危险了，他懂得中文，自己在日本这段时间，千岛澈都是用中文跟她交谈的，而且，一改以前的轻佻孩子气，很成熟的样子，可是，他却不漏声色地隐瞒着，他还瞒着我什么？不过他也没有必要告诉我罢了，我跟他什么都不是。
　　寒若自嘲地笑了笑，想生气，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骗了她吗？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自己跟他什么也不是，况且，在这里，如果没有他的照顾，早就客死异乡了吧。头脑突然很清醒，想到了许多东西，只是还是不懂，为什么要骗自己他不懂日语，好玩么？这个问题，其实也没有询问的必要吧，也许，我需要的只是跟他保持距离。
　　寒若，她不懂，她在逃避，害怕，害怕一旦发现了真相，她会崩溃。
　　寒若弯起一个礼貌的微笑，笑意却没有达到眼睛，漠然地说：“不用了，谢谢，谢谢你在这一段日子里对我的照顾，如果，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跟我说。”
　　千岛澈看着眼前那个人，好不容易才走进了她的心房，现在一下子，又被她推得远远的，似乎比刚开始认识的时候还要远。
　　两个人的关系回到了原点，甚至降到了冰点。
　　千岛澈苦笑地看着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想要跟上去，却忽然找不到任何的理由，那样一个敏锐的女孩，现在才发现，算起来，已经比预料中迟了很多，自己也赚了很多跟她在一起的日子，偷了许多自己从来没有发现的快乐。
　　本来幸福的一天，就那样，被彻底地破坏了，寒若，曲起双膝，手紧紧地绕住膝盖，头深深地埋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