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潘今夜带我奔离地球》八百啾啾

7、第七章

　　淅淅沥沥的雨连下了几天，梅雨季节潮湿而闷热。

　　宋柏抄完英语作业，就恹恹地趴在桌子上，数学书立起来挡在面前，他偷偷看讲台上坐得端正的沈光霁。

　　对方刚剪过头发，那种老成的气息少了不少，显出些少年的姿态来，正微微低头和旁边上来问题的女生讲题，修长的脖颈弧度刚刚好——
　　学委被临时叫去开会，千求万求沈光霁帮忙照看自习课。

　　沈光霁写完最后一笔，微微一笑把练习册递回给不好意思看他的女生。
　　他忽然轻轻“嗯”了一声，转头看向宋柏所在的角落，只看见掩耳盗铃一样摆着的书和一点毛茸茸的黑色发顶。

　　而宋柏，他趴在手臂上，脸上滚烫的热度要穿透校服外套一样，一只手攥着胸前的衣服。
　　心跳好激烈。

　　上次过后，就总是这样。
　　他不停地观察对方，也不停地观察自己，夏天的热度和怦怦的声音纠缠着他。

　　下午雨停了，终于有一节难得的体育课，可惜场地还湿着，打不了篮球，大家做完热身运动，就各自散开。

　　简洪叼着冰棍，撞一下旁边趴着栏杆的宋柏：“小柏，你干嘛呢？最近都心不在焉的……哇，不会有喜欢的人了吧？”

　　宋柏本来正含着最后一口雪糕，被他一撞差点噎着，听到后半句吓一跳，不自然地白对方一眼：”说什么屁话。”

　　简洪嘿嘿笑两声，凑过去，一副有秘密的样子，说：“宋小柏同志，坦白从宽。”
　　“你刚刚在看什么？我看那边啥也没有啊，哦，沈光霁又被女生围住了，难道你喜欢的女生在那里面……那你好惨。”

　　“……”宋柏沉默一会，“说了没有。”
　　“我没有喜欢的人。”

　　他把雪糕棍子远远丢进垃圾桶，兀自往教学楼走了。

　　……喜欢的人。

　　宋柏走着走着忽然停在无人的楼梯口，有些出神地伸出手。
　　这双手上干干净净，除了握笔的薄茧什么也没有，而他的手背……原本该有一道狰狞凹凸的烫伤疤痕——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家小子深冬腊月掉河里还能活下来……”
　　“隔壁床那孩子真走运，听说医生本来都觉得没希望了，没想到还能醒过来。”
　　“祖上保佑……”
　　……

　　他在病床上醒来后，听见过太多太多这一类话。

　　幸运。
　　宋小白也许有吧，毕竟他……鸠占鹊巢，拥有了第二次人生。

　　“……妈。”
　　穿着病号服的宋柏转过头，看着门口一手提着饭盒，一手扶着门把的憔悴妇女，犹豫一会，小声开了口。

　　对方一愣，下一秒立即笑起来：“哎，等妈妈洗一下手，今天给你熬了鸡汤……”
　　这是宋柏救回来之后第一次喊她，宋柏醒来后就不太说话，谁来看他都一副闷闷的样子，医生说可能是受了惊吓，宋长春心里着急，又深怕刺激对方。

　　从洗手间出来的妇女看上去没有异常，疲惫的眼睛泛着红，絮絮叨叨说宋柏的身体情况，说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出院，要不要找个家教……
　　宋柏只是点头。

　　他想了好久。
　　他不想死。

　　上一世那么难的时候，都坚持下来了。

　　会好的。
　　他可以把宋妈妈当作自己的母亲，把宋柏的朋友当做自己的朋友，他可以延续对方的人生。

　　活着就一定会变好的。

　　“简洪打电话说明天来看你，给你带了最近的笔记。”宋妈妈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

　　宋柏咬了一口：“嗯。”

　　他有原来宋柏的记忆，没被身边人发现什么端倪，一切看似平静地往下运行。
　　原来的宋柏虽然是单亲家庭，却和母亲关系很好，又性格开朗，朋友不少，脑子聪明，成绩也不错，如果没有自杀……

　　所有人都觉得宋柏落水是意外，因为宋柏完全没有自杀的理由，只有后来穿来拥有宋柏记忆的宋小白知道真相。

　　但是，到底为什么，才会让生活幸福又性格开朗的人一朝一夕突然自杀？

　　宋小白想过，但下意识没有过多探究——要是当时多深究一下，或许要好过很多，毕竟没有期待也就不会失望，没有希望也就不必谈绝望。

　　他现在大概能理解以前的宋柏了。

　　-

　　“宋柏、宋柏……”

　　宋柏从恍然中惊醒，才发现自己仍然站在楼道，而沈光霁有些担忧地看着他，眉头微微皱着拉过他的手检查：“你的手怎么了吗？怎么一直看着。”

　　“没有。”宋柏下意识抽回手，然后又觉得反应有些过度，抬头去看对方，沈光霁没说什么，“……你怎么在这？”

　　“刚刚在操场那边看见你了，就想着过来找你。”沈光霁笑，“你要回教室吗？”

　　“嗯。”宋柏想起过去的事情，兴致不大高，闷闷地往上走，他想睡觉。

　　沈光霁就跟在他后面。

　　“宋柏，今天放学去我家玩一会吗？”他过了一会忽然说，“明天不上课，我买了新游戏，还有……你去了就知道了。”

　　宋柏停下，拧着眉看他：“你怎么怪怪的。”

　　“去吧去吧。”沈光霁又笑，两步走到他前面，转过来和他说话，柔和的眉眼带着光，“你也不能老是吃外卖和速食，我待会去趟超市……晚上让你见识下我的厨艺。”

　　宋柏茫然地眨眨眼，还是觉得他怪怪的：“怎么突然喊我吃饭……还这么……”
　　这么……这么什么，他说不出来。

　　“平时不也经常喊你吃饭……至于……你来就知道了。”沈光霁也学他，带着神秘地眨眨眼。

　　沈光霁这反应怎么和小情侣过什么纪念日，偷偷给对方准备了惊喜一样。

　　宋柏这么一想歪，又对上沈光霁看着自己的眼睛，这几天已经习惯的那种不自在和猛烈心跳声又出现了，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别开头僵硬地从沈光霁旁边绕过去。

　　“……先上课。”

　　对方和个小炮弹似的，擦身而过都能感觉到那些无处散发的热度。

　　沈光霁就在后面看宋柏泛红的耳朵和脖颈笑起来，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看楼道旁边的电子屏幕——9月24日星期五。

　　他应该没记错日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