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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舒磬想了想,就带着周悉源穿过二楼走廊,到尽头时推开关着的防火门——进去便是这栋宿舍楼的第二条楼梯,因为没有直接通向楼门,基本没人从那里走,正正好地满足了周悉源的要求。

      舒磬的面膜都快因为不断变换的表情翘边了,周悉源说完那话仍旧跟个没事人一样。看到舒磬抱着一大堆东西累得嗬哧嗬哧,周悉源主动帮他分担了一些。

      灯光昏黄的楼梯间里只有两人的脚步声,舒磬干咳了两声之后开口:“周、周教,你看这儿行不行?”

      “行。”周悉源打量了几眼,“再往上爬几层。”

      一路爬到五层与六层中间的空地,舒磬对周悉源说:“周教,再往上的话就是六楼了。”

      “再往上一层,正好卡在六七楼中间,我们俩都方便。”

      “行。”舒磬爬到六楼的防火门前,伸出一根手指朝上戳戳,“要不这样吧,我们都先回去把东西放了,然后再在上面见面。”

      周悉源点点头,两人便各回各的宿舍。

      舒磬把面膜揭了,草草拍了拍脸上残留的精华液就出了门,等他到地方时周悉源还没下来。

      舒磬摸摸睡衣的兜,找到张纸,擦了擦台阶便坐下来刷手机。

      轻缓的脚步声传了下来,舒磬从手机里抬头就瞅见了抱着只钢制垃圾桶的周悉源。

      周悉源倒不嫌弃台阶干不干净,坐在了离舒磬一臂远的地方,从桶里掏出巧克力、AD钙什么的递给舒磬。

      舒磬抬抬眼皮,用表情询问。

      周悉源难得话穷,斟酌了片刻才开口:“是这样的,我是想问问你打算怎么应付检查?”

      这意思就是这堆零嘴是拿来缓解尴尬的,第一次以教官身份约学生谈话的周悉源实在害怕谈话一不小心就发展到冷场的惨淡境地。

      舒磬把手抄进半干的发里,抓着带着湿气的发丝,左思右想都还有些舍不得,他回道:“我想的是,能不能不剪……”

      周悉源微微侧身,摆出谈话的姿势,他顺着舒磬的话说下去:“检查是一定会查发型的,如果不剪的话你军训这项的操行分不可能会高,可能还会被强制剃头。”

      “强制剃头?!”舒磬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

      周悉源点点头:“你们学校方面应该下发过通知了吧?”

      “什么通知?”舒磬立时打开手机,试图在班群里搜寻周悉源嘴里说的通知。

      “全体参训学生需要按照部队标参训,常规训练这块没什么大问题,主要是仪容仪表和内务这部分很容易被抓典型。”

      舒磬找到了那则通知,陈献在一周之前发到群里的,当时他连标题文字都没看,直接当陈献老生常谈发的鸡汤文链接给忽略掉了。

      通知的内容和周悉源说的大同小异,放了个军训安排的时间表,其中大检查的项目标注着“仪容仪表”和“内务”两项,后面跟着句注释——“严格按照部队标准,请各位同学积极配合”,文末写着学生的操行分和绩点挂钩,不配合的话视程度决定是否继续参加隔年的军训。

      舒磬心里的疑惑更大了:“内务这块如果要求我们按照部队标准,最近也没看到人来宿舍里检查,况且咱们的训练内容也还没学这个吧?”

      周悉源一针见血:“其实这上面安排的大检查,就是让教官来宿舍里教你们怎么整理内务的,教完之后看着你们做一次就算结束了。”

      “那不就是做个样子?”舒磬被学校这个自相矛盾的骚操作震惊到了。

      周悉源倒和他意见一致了。

      “那照这么说,仪容仪表的检查也不就是走个过场?”舒磬把那则通知翻来覆去地看,愣是不敢相信学校能这么狠,不积极配合的学生不仅拿不到学分,还可能被丢回锅里重新炸上一回。

      周悉源提醒他:“关于仪容仪表这部分,两边的领导已经通过气了,要求我们到时候着重查男生的发型——要求实际上还是放宽松了的,没过耳就行了……虽然这也和内务一样是个过场,但是你情况比较特殊,所以不剪头的话基本应付不过去。”

      舒磬毕竟是被巡查亲自关照过的,此时更关心周悉源说的“强制剃头”的事,周悉源解释道:“主动总比被动要保留有更多的选择余地,你在大检查之前把头发剪到不过耳就行,否则就是按着寸板来剃了。”

      舒磬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自己和这两种发型彼此之间的兼容程度,发现实在没勇气被摁着剃寸板。

      “周教啊,那要不我还是主动一点吧。”舒磬说完又为难起来,“可是10号楼那家理发店是上了学校黑榜的,老板就是后勤主任他儿子,据说连他爸都不去他那儿剪头发。”

      周悉源心想这人包袱还挺重,剪个头而已,还非得先在一群托尼里面挑出个好的。

      舒磬突然一拍自己的大腿,说道:“晚上我回去看看xx点评,预约家造型店,明晚上就去。”

      周悉源给他泼冷水:“你们导员让我发现有私自出校的情况就报给他。”

      舒磬:……

      “反正我不去后勤儿子那家店。”舒磬破罐子破摔,“你要说就说吧。”

      周悉源看火候到了,舒磬对于剪掉他那头炸毛的接受程度也被降低下来了,就从垃圾桶里摸出那把大红剪刀,周悉源一手抓一边把环开合着剪刀,剪头把空气切割出“卡擦卡擦”的声音。

      舒磬:……

      “这什么?”舒磬撕开零嘴包装,抓了块巧克力给周悉源,“喏,这挺好撕的。”

      周悉源单手接过来送进嘴里,另一只手还在玩着剪刀,渗人的咔嚓声混在咀嚼声里,把楼梯间衬得像个恐怖现场。

      “不是……”周悉源艰难地吞下巧克力,被齁得发慌,催着舒磬把奶给拆了。

      “你不是不想去理发店剪吗?我正好买了剪刀,我给你剪。”

      舒磬像只松鼠的窸窸窣窣嚼东西的声音没了,指甲抠塑料皮的声音也没了,两个人都陷入了莫名的沉默之中。

      艰难地找回声音之后,舒磬嗤笑一声:“周教官啊,你看我已经退了一步不叫你为难了,你是不是也考虑下放我一马?翻个墙而已,没必要像对待阶级敌人一样,你又不是咱班导员老陈。”

      舒磬说完就起了身,旁边的周悉源见状下意识就一把拽住他裤脚,两人一起一拉,靠松紧带安全勒住腰的裤子往下溜了一截儿。

      半抹肤色都没露出,裤子下坠的不安全感却让舒磬停下了动作,周悉源也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冒犯,松开了手,小心翼翼地举手作投降状,一只手还不忘放下剪刀,带着歉意和紧张的眼睛看着舒磬,有些像犯了错正在求原谅的小狗。

      “教官,这还有十五分钟就到九点了。”舒磬说完先钉在原地,两只手把裤子往上提了一大截,直到脚脖子全|露了出来才放心地停了提拽的动作。

      舒磬双手卡着裤腰,一边朝周悉源说“咱们事也说完了,祝你晚安好梦”,一边伸出一只脚往下跨,还在台阶上的那只脚受了禁锢,舒磬转头一看,发现周悉源的双腿正围了个包围圈,把他那只脚牢牢夹在了里面。

      舒磬怀疑周悉源骨子里有个托尼梦,不然实在很难解释这人慌忙之中干脆直接拿腿当锁链用的行径。

      “舒磬同志啊,其实我经常给战友剃头的。”周悉源结束了他十分反人类的锁腿行为,双手还保持着方才求原谅的姿势,“咱们正好供求对标,内部矛盾内部解决嘛。”

      舒磬看着周悉源,颇有些被不依不饶的毛孩子缠上非得要个准话的无力感,或许又掺着些许肢体接触带来的微妙反应,他内心激斗半天之后潦草地点了点头。

      ***

      舒磬越发怀疑周悉源要是没有学霸光环,可能就是进了某美容美发学校,凭他的热情,必然是个能忽悠个把富婆刷刷刷爽快办卡的托尼。

      周悉源带的装备还挺齐溜,还诡异地透着股朴素又让人勉强信任的气息——超市里最大号的塑料袋让他就地取材地拿剪刀剪出个碗口大的洞,特意挑的垃圾桶正好能让舒磬把脸埋进去,镂空的设计还保证了舒磬不被自己呼出去的二氧化碳憋晕。

      舒磬听从周悉源的安排坐在低一些的台阶上,尽管在套塑料袋皮制成的简陋围布时出现了尺寸明显不合的小小意外,舒磬也在周悉源自信从容的眼神里选择原谅周悉源预估有偏差,毕竟高中上学时书本上就说过,误差很难避免。

      虽然,虽然那张塑料皮像个大型的口水兜罩在他身上,连锁骨都没遮住,舒磬还是选择给予自信的周悉源最大的信任。

      周悉源从自己裤衩的兜里抽出只揉作一团的塑料袋,朝开口吹起撑开,递给舒磬。

      “干嘛的?”

      “你手提着,罩在垃圾桶外面,头发就不会从里面飘出来。”

      舒磬心想,丫的看上去考虑得挺周到,怎么就不知道直接买个不镂空的垃圾桶。

      腹诽归腹诽,舒磬还是乖乖地听从指挥,提溜着垃圾桶杵在自个儿脸前,他声音在垃圾桶里绕着圈,来回叠加,过分短暂的反弹难以形成回音,反倒让声音有了金属质地的清越。

      “我说,下手的时候悠着点。”舒磬心里算着时间,“但是你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完事啊!没有个六七分钟别和我说剪好了啊……”

      温热的指腹贴上了他的头皮,舒磬顿时闭住了嘴,心里浮起忐忑感和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感觉还没正式开始动剪刀,这垃圾桶里的二氧化碳含量都快让他缺氧而心跳加速了。

      舒磬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桶外面又加了只口袋,和不能空气流通的那种垃圾桶有毛区别,白瞎了周悉源费工夫挑来挑去。

      脑袋上的手指用很轻的力度扫过,随之响起清脆的咔嚓声,一缕缕的黑发滑落下来,悠扬地摆着尾巴落进桶里。舒磬认真地数桶底躺了自己百分之几的珍贵资产,数着数着就再难忽视头皮上传来的细碎的触感,还慢慢地泛起痒来。

      舒磬先是小弧度地扭扭头,实在痒得难受之后空出了只手,他反手去探自己后脑勺,手刚碰到发丝就被周悉源拍了一巴掌,对方声音听上去有些严肃:“别动。”

      周悉源的手托住舒磬后脑勺左边部分,手心罩在他左耳上,不容置喙地拒绝了他的动作。
      舒磬在头皮逐渐扩大的瘙|痒里朝垃圾桶大喊一声:“艹!周悉源你别剪了!”

      周悉源停住剪刀,带着疑惑“啊”了一声。

      “你自己看看,看看我脑袋。”舒磬欲哭无泪,“上面有多少碎头发?”

      周悉源手还托着舒磬半边脑袋呢,仔细一看,果不其然看见舒磬头皮上趴着层碎头发。

      “抱歉。”周悉源听上去挺诚恳,听了挺多次这样诚恳道歉的舒磬心里一咯噔。

      周悉源继续修剪:“剪完之后得麻烦你自己洗个头了。”

      舒磬忍不住骂骂咧咧:“我就不该轻信你!还说给挺多战友剃过头,说得自己手艺多厉害似的!我就不该答应你!”骂归骂,该配合的还是得配合,舒磬怕自己被无情的大剪刀误伤。

      周悉源的申辩苍白无力:“我战友的头大部分都是我剃的,只是在部队里用的是专门的剃刀,而且还有理发用的围布。”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舒磬听了更气了。

      “那你干嘛不拿剃刀?你拿剪刀剪过?”

      周悉源手下动作不停:“手边没有剃刀,只能换剪刀了……之前没试过剪刀,但是原理都差不多……”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舒磬惊怒,咬牙切齿道:“你丫的!”

      周悉源试图挽救一下他碎了一地的心:“你信我,真的,再信我一次,这剪出来的效果真的……真的还是不错的。”

      “真的?”舒磬不信。

      “嗯……嗯,真的。”

      “行吧,剪短而已,应该丑不到哪里去。”舒磬自我安慰,再不自我安慰他可能会忍不住和教官打一架,然后被塞到明年的军训队伍里,当一回光荣的老油条。

      周悉源捏捏舒磬后颈肉,示意他抬一下头:“剪前面了。”

      舒磬把额头杵在垃圾桶冷冰冰的边沿上,终于冷静下来了一点,他哼哼唧唧地对周悉源说道:“就这样吧,头发爱掉那儿掉那儿。”话说完自己又忍不住伸手拉大罩在外面的塑料袋的口子,让头发能掉进敞开的袋子里。

      咔擦声转移到了舒磬额前,他平时最爱拿发带拦出一段圆润弧度的刘海正在周悉源手里被绞断。

      “闭眼。”周悉源叫他,“待会儿碎头发又跑眼睛里去了。”

      舒磬不听他的,正瘪着嘴心疼他最喜欢的刘海,眼睛里聚集了水汽,就快要破眶而出了。

      不再传来剪刀开合的声音,舒磬听见周悉源说“好了”,立刻抬起头活动脖子和肩膀。

      “赶紧回去洗头吧。”周悉源收拾东西,一并收拾好舒磬放在一边的装着“珍贵资产”的容器。

      舒磬正坐着用手轻拍后颈,那一片都落了碎发。

      周悉源丢了几个东西在他双腿盘出的“空地”,舒磬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他不爱吃的五仁、咖啡、蛋黄的月饼,上面还印着他们学校校徽呢。

      “你自己留着吃吧。”舒磬把月饼放在一旁,“我不吃这几个味儿。”

      “那你吃什么味?我桌上还有个粉红色的,不知道是什么味。”

      舒磬想了想:“应该是蔓越莓的,我看这几天食堂有卖。”

      “你吃这个味吗?”

      “吃。”

      “那行。”周悉源看了看时间,“快九点了,回去洗完头之后早点休息吧。”

      舒磬点点头,刚下了几节台阶就听周悉源喊住他。

      他靠在扶梯上抬头,和探头的周悉源对上视线——

      “中秋快乐。”周悉源指着楼梯中间平台那处的窗户,舒磬转身就能透过窗户看到外面趋于圆满的月亮,“提前祝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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