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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51章 ...

  •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在思考死亡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人说没就没了,我不理解。后来稍历人世,也曾参加过同学的葬礼,那时除了惋惜与对生命的敬畏外再无其他,我以为自己是看淡了生死,而今在经历了子夜、八福晋和妍姐姐的过世后,我方才明白,生死哪能是这么容易就能看破的,有些人活了一辈子都看不破,无非是因为对方是否为至亲至信之人罢了。我抚摸着手中的玉佩,回想着他多年前塞给我的那一刻,甜蜜中透着苦涩,他说“莫失莫忘”我本是不信,但他却一副真诚,便戴在身上,一晃这么多年。
      我仍旧住在养心殿后殿的耳房,带着南风和福惠,平日里也只有皇上和十三爷会来,也算是清静。一个人久了,过日子也就像一场修行。

      新年刚过完,允禟便被削除宗籍,革去黄带子,像史书中说的那样残忍,不给人一丝希望。
      三月时改名为“塞斯黑”。
      四月身缚三条铁锁由楚宗押解进京。
      五月被囚禁。
      我不再去求任何人,像不知道这件事情一般,静静地等待着命运的到来。他和十三爷仍然每日过来看看福惠 ,顺便询问我今日的饮食起居,我都一一作答,大家心照不宣的维持着 “一团和气”但谁和谁都不轻松。
      当他们打算离开时,我连忙说道:“皇上请留步。”
      他看着我,示意十三爷先走。
      “何事?”他问道。
      “如今福惠快五岁了,所以请把他交由皇后娘娘照拂吧。”我的视线不敢与他相碰,小心翼翼地停留在别处。
      他再次坐下来,说道:“若妍临终前将孩子托付于你,你便是这孩子的半个额娘,不要再说送于旁人照顾的话。”
      “皇后娘娘贤良淑德,母仪天下,远比一诺更合适。”
      “若是不愿照拂这孩子,为何不早对朕说?”
      “个中原因还需由我细说吗?”我对上他的视线,他的目光忽而变得温柔,令我招架不住。
      “就按你说的办,明儿便送去皇后那里。”他起身离开,身影融入浓浓的月色中。

      第二天一早,皇后便来了,从我手中接过福惠,看着这个与姐姐有三分相似的孩子,我对她说道:“娘娘,请您一定要照顾好这个孩子。”
      她抚摸着福惠的头,道:“我一定会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
      福惠自始至终都没哭闹一声,临走时还抱着我说:“姑姑,您一定要时常来看我。”
      我一直点头称好,我已然明白人生中有很多事都是无能为力的,硬撑下去不但为难自己还会伤害他人,福惠跟着皇后比跟我更加合适。
      “小姐,如今福惠阿哥已经跟了皇后娘娘,我们是不是可以回自己家了。”雅尔为我斟了一杯茶,我明白她也不喜欢这个地方。
      “这件事估计还得得到皇上准予吧。”我吹了吹茶叶沫子说道。
      雅尔埋怨道:“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没名没分的在这养心殿住着,这不是招人说闲话吗?”
      我喝了口茶水,说道:“有胆子当着他面说去,你当我不想离开这鬼地方?”
      “小姐,你还是和皇上说说吧。”
      “雅尔,你晓不晓得什么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雅尔不再说话,沉默着离开。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一直都是她陪伴着我,比允禟的时间还要久,我明白她对我好对我忠心多多少少也是受允禟的影响,但我确实真心拿她当自己的妹妹看待,尤其是在出了夕姒那件事之后,更加明白“真心”要给对的人,回想这一路走来,我身边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除了多一个南风,似乎和刚来时并无不同。

      六月时,诸王大臣议允禟罪状共达二十八条,其中包括“行止恶乱、希图储位、夺据各处贸易、贪得无厌”我摇头冷笑,这些见风使舵的大人昔日可没少受九爷的恩惠,如今却为了自保落井下石,当真是现实。
      我已不想在这个皇宫待下去,这里已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事物,我再一次站在他面前,说道:“请您准允我出宫。”我能感受到来自于他的压力,但是我不想屈服。
      “不行。”他冷冰冰的拒绝道。
      “为何?姐姐已经走了,福惠也托付给了皇后娘娘,您为何还不放过我?”
      “你是朕的妹妹,朕答应了先帝会照顾你。”
      “但你我都知道,这只是名义上的。”
      “朕有先帝口谕。”
      我蹙着眉头紧盯着他,说道:“您这样束缚我,很高兴是吗?”
      “朕只是不想失去你。”他走到我面前,继续说道,“若妍已经走了,朕不能再放开你。”
      “但是我真的厌倦了,让我离开吧,这样还能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
      他陷入沉思,继而疲惫的说道:“罢了,你走吧,再也别回来了。”
      “多谢。我还有一个请求 。”
      “说吧。”
      “我希望南风以后可以活得开心,不希望因为她的身份束缚了她,所以请您将我和南风在玉碟中除名。”
      “准了。”

      那道宫门离我越来越远,我知道我将与他们彻底的结束了,只是没想到最后会是以这种惨淡的方式收场。
      南风拥住我,问道:“额娘,您难过吗?”
      我违心的摇头说道:“不难过。”
      她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低声说:“怎么会不难过呢?”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向来飘忽不定,合则聚不合则散,我难过的只是今后会毫无希望的活着,没了盼头没了念想甚至连恨都没了。

      又是一年满城飘着桂花香的时节,我与南风坐在树下说话,她变得文静内敛了很多,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坐不住。
      “我第一次见到你阿玛的时候就是在这样一个季节。”我看着天边的白云对南风说道,“我当时虽然很紧张,但仍是装作一副很淡定的样子,你不知道,你阿玛年轻的时候可漂亮了,尤其是一双眼睛,能把人看穿了似的。”
      “阿玛现在也很好看。”
      我想着他现在的处境,说道:“但愿吧。”我摸出玉佩对她说,“这是我和你阿玛定情时他送给我的,这些年来一直带在身上,如今给你了。”
      南风小心翼翼地接过玉佩,问道:“这不是您最珍贵的东西吗?为何现在……”
      我看着她捧在掌心的玉佩,答道:“它沉甸甸的压在我心头,替我保管吧,倘若以后碰见了心仪的人就送给他,我和你阿玛虽然整天吵吵闹闹,但我们都明白心里是有对方的,谁也不会撇下谁,但现在却不得不放下了。”
      “额娘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等你有了喜欢的人并且又在意这个人,你就懂了。”
      “额娘,您今天为什么对我说这些?您是不是有心事?”
      “傻姑娘,瞎说什么呢!”
      “额娘我只有您了,您可千万别离开我。”
      “额娘不离开你,去找雅尔姑姑玩吧,我乏了。”
      她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我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回到房间,紧闭了房门。我斜躺在榻上似乎做了一个无比冗长却又美好的梦,允禟带着我和南风泛舟在江南小镇的湖面上,周围有浆洗的年轻妇人,有进京赶考的学子还有渡人过河的船夫,桃红柳绿,织锦烟霞美好的像一卷画。
      雅尔的推门声将我从梦中扰醒,原来已经入夜了。
      “小姐,用晚膳了。”雅尔说道。
      我答应了声,穿上鞋子随她去了前厅,南风已经坐好等我入座,像未离家上学时的我。菜色很简单都是普通的家常菜,多了家的味道,真想回去啊。
      晚饭吃的很安静,大家都怀着自己的心事,却都不想让大家看出来,极力的克制自己。用完晚膳后我便回到自己的院内,躺在躺椅上看星星,这院内的一景一物好像都没变,似乎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允禟带笑的眼睛,其实他早已扎根在我心上,即便无他,也似处处有他。
      夜已深了,雅尔为我兑好洗澡水便悄悄退下了,我摸出藏在旧衣箱中的匕首,躺在浴桶中在自己手腕处比划着,原来死也是需要勇气的。我深深呼出一口气。紧闭双眼,在手腕处深深地划下去,我知道我就快解脱了,我再也没有承受挚爱之人先自己而去的勇气,所以就让我自私一回,先走一步。

      狱中的九爷得知一诺自尽的消息后,叹道:“微凉,你这又是何苦。”
      八月二十七日这一天,自请了断,享年四十三岁。
      雍正四年九月八日,允禩卒,享年四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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