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殇 泪逝（下）》七弦桐

47、第47章

　　近日来南风总是闷闷不乐的，也不如以往活泼，我怕她听到些风言风语，便问她是怎么了，她皱着眉头问我：“额娘，阿玛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我笑道：“你从哪儿听来的闲话，阿玛怎么可能不要我们。”
　　“你还骗我，阿玛分明都把您休了。”
　　第一次从南风口中听到“休妻”这件事，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放空”的状态，我们曾经这么相爱，最后却以这种方式收场。
　　“休了就休了呗，没有你阿玛，我们不仍然活得好好的吗？”我状似轻松的说道。
　　“额娘，您究竟是心太宽还是没有心，阿玛不要咱们了！”南风表情严肃的看着我。
　　“那么，你想让额娘怎么做呢？”我问道，“你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在这瞎着急，你阿玛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知？他若真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儿，你觉得我会这么平静？小孩子家家的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闲言碎语。已经够乱了，别闹了。”
　　我把南风赶出去后，自己一人静静地坐在屋里，也不知此时他怎样了，但只要活着就好。

　　新年到了，但除了我，雅尔、夕姒和南风三人无一笑脸，我笑问：“你们都怎么了？虽说我已被九爷休了，但还没人敢给你们脸色看吧。”
　　“小姐，您怎么跟没事人似的？”雅尔哭丧着脸看我。
　　我呷了一口茶，说：“你们是不是特希望看见我终日以泪洗面？不就是休妻吗？又不是天塌地陷，至于吗？你们啊，该忙什么就忙什么，没的忙就回屋睡觉去，出门玩也行，别整天为这位转，看着心慌。”
　　随后雅尔便带着南风出去，夕姒还立在我面前。
　　“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皇上他一直记挂着您。”
　　“他已经有年贵妃了。”
　　“他只是想照顾您。”
　　“我是一个大人，知道照顾自己。”
　　“格格……”
　　“夕姒，皇宫那种地方，能不进去就别进去，活着太累了，我现在很好。”
　　我有意和外界断了联系，以为这样就可以安心过自己的日子，我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这表面的安稳，不去乱想不去乱猜也不去乱打探消息，但是总躲不过命运这个推手。
　　年后，十三爷来到府上对我说：“年贵妃病了。”
　　我说道：“病了就去请太医呀，我可不会治病。”
　　十三爷笑嗔道：“你如今是真自在，躲在家中看风景，府外可跟翻了天似的。”
　　我放下书，打趣道：“别乱说话，仔细闹出‘文字狱’。”
　　十三爷一副“我似乎是受到了惊吓”的表情，但又很快正色说道：“年贵妃再三央求我一定要把你劝进宫陪她，其实她也挺可怜的，平日里除了皇兄，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现今西北战事吃紧，皇兄终日忙于朝政加之那些不省事儿的大臣，皇兄哪有时间陪她。”
　　“十三爷，您差点儿就说服我了。”
　　“那我再说几句？”
　　“得了，姐姐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太医说，也就这两年了。”
　　我攥紧了手掌，说道：“我去陪她，但我不希望南风也跟我进宫。”
　　“我把她接到我府上，让雅尔一同过去照顾她。”
　　“就这样安排吧，我若发现南风受了委屈，立刻带她回家。”
　　“你且放一万个心。”

　　姐姐的病情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些，苍白的一张脸不见血色，人也较以前瘦了一大圈。皇上正在喂她吃药，我也不再去管那些礼仪，对他说道：“您去忙吧，这里交给我。”他看了姐姐一眼，见她点头同意才安心离开。
　　“你终于来了。”姐姐露出开心的笑容。
　　“我来迟了。”
　　“你能答应来陪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其实我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严重，也就是伤风，待天气暖了，自然就好了。”
　　“你别说话了，快把药喝了。”我把药匙凑到她唇边，她却摇摇头，从我手中拿过药碗闭眼喝下。
　　“真是太苦了。”
　　我拿过茶水给她漱口，又倒了杯白水，吹温后给她喝。
　　“一诺，我现在真是太幸福了。”
　　我看着她的笑脸，噗嗤笑道：“你现在这样特别像南风小的时候，经常搂着我对我说‘额娘，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姐姐笑道：“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而且一诺好温柔像娘亲。”
　　第一次被别人这么评价，我不好意思的笑道：“姐姐把我说的都害羞了，吃完药就睡会儿吧。”
　　她很听话的乖乖躺下，我把药碗递给在一旁侍候的小丫鬟，小丫鬟对我耳语道：“皇上和怡亲王在外厅。”我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待姐姐睡着后，我撩起帘子看见坐在厅里的皇上和十三爷。
　　“她睡下了？”皇上问道。
　　“是。”
　　“谢谢你能来。”
　　“您还是谢十三爷吧，是他说服了我。”
　　他把目光转向十三爷，十三爷摸了摸鼻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我瞪了他一眼，目光移向别处。
　　“我去看看她，你们回去休息吧。”皇上说道。
　　我能感受到，在私底下他几乎不对我们自称“朕”，他是不想和我们有了隔阂，但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又怎么可能还像往日一样呢？
　　十三爷在把我送回养心殿的路上，故意捏着嗓子学妍姐姐说话：“一诺好温柔，像娘亲。”
　　我笑嗔道：“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没个正行。”
　　他答道：“若在你面前还端着，做人还有什么意思。其实皇兄也不希望看见我们那样，你明白吗？”
　　“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
　　“我真的知道，怡亲王。”莫名的有些烦躁。
　　“你可别嫌我烦，都活到这个年纪了，有些事该放下的就放下，皇兄也有自己的苦衷。”
　　“是啊，你们都有苦衷。”我停下步子，随笔找个地儿坐下，继续说道，“但是谁为我想过，总想着毕竟是九爷有错在先，我什么都不说一步步的退让，但是你们也别太过分了，谁又敢说自己有多‘干净’？”
　　十三爷也在我身边坐下，说道：“所以你当初嫁给四哥多好。”
　　我没好气的说道 ：“我说正经的呢。”
　　他清了清嗓子问我：“你这么久都不问我们关于九哥的消息，是不是害怕？”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随便笑了笑，即便不问也知道他现在过得不好，或许他谋划准备东山再起，或许已经放弃等待皇上的原谅，但无论怎样，只要他活着就好，别无他想。
　　“最近朝廷内外议论皇兄凌逼弟辈的事不知你有没有听说。”
　　“这件事和九爷有关？”
　　“一半吧。图腊、鄂三和他们的下属诽谤皇兄，捏造拘拿诸大臣、凌逼众阿哥、纵恣隆科多和年羹尧擅权。图腊是十四弟的人，而十四弟在汤泉为皇阿玛守陵，虽然处处受监视，但已加封郡王，八哥为总理事务大臣，十哥一人也掀不起大风浪，皇兄犯不着为难他……”
　　“所以你们就认定图腊在为九爷说话。”不等十三爷说完，我便烦躁的打断他，继续说道，“他都被发配西宁了，你们怎么还不放心，就因为一个乱嚼舌根的都统你们就……就……”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冷哼一声扭头不理他。
　　十三爷一副颇为无辜的模样，无奈道：“又不是我把九哥发配西宁，你冲我撒什么气。”
　　“谁叫你总是替皇上说话，像他这种铁血手腕，真得对他没好处。”
　　“对江山社稷有好处就行。”一道明黄的身影立在我们跟前 ，十三爷急着起身给他行礼，倒是我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做梦似的瞅着他。
　　他看着我，嘲弄道：“还是这么傻。”随后也不管高无庸阻拦，一撩龙袍坐在我旁边，我一副如坐针毡浑身难受的模样。
　　“旁人都不敢随意议论朝政，你们倒好 ，青天白日的大模大样坐在路边说朝堂政事，若被好事者拿来做文章，你们怎么办。”
　　“若被拿来做文章也是打您的脸，让您难做人，犯不着让我们头痛。”我脑子一抽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十三爷胳膊肘碰了我一下，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你说得对。”他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使我不得不侧目看他。
　　“朕登基帝位，不服者众多，表面上看着顺从，背地里总想着挑朕的错 ，朕若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还怎么在文武百官面前立威，还怎么守住祖宗基业。至于他们说朕刻薄寡恩也好，凌逼兄弟也罢，由着他们说去，朕不在乎。”
　　我和十三爷谁都没有说话，我们知道，他会是一位好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