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香斋异事簿》香盈袖

5、中

　　天是阴的，樊少溪的心是灰的。
　　他站在图书馆西北角——据说是林萧摔死的地方。这里的地砖缝隙里，还有些红。他恍惚的想，那大概是她的血吧。她死的那天，他不在学校。当接到朋友的电话时，他还以为是过火的玩笑。
　　男孩低着头，一米八的个子没有弯一分，却微微的在颤抖。眼里没有泪水，却含着血丝。
　　泥土里渗透进去的颜色，好象不只映在他的眼里，更刻进了他眼底。在心底扭曲成一片黑暗。
　　他觉得，女朋友死得蹊跷。林萧，不是会自杀的人。
　　她恋家，很孝顺，对未来有很完美的计划。比实际年纪还要成熟的女孩，在大学里没有严重的升学压力，成绩又名列前茅，没有和人红过脸，没有经济问题，至少，在他所知的方面，除了出事前接近半月的怪异现象，她没有任何可以与自杀二字联系得上的经历。
　　大男孩咬着牙。
　　一个跳楼自杀的人，尤其一个女孩儿，怎么会以头部先着地的方式落下呢！而且，那还是个极其怕痛的女孩，是个连恐怖片都不太敢看的女孩……她从哪里来的勇气选择向下栽倒的方式跳下这虽然是七楼却有实际九层高度的图书馆呢！
　　耳边响起问讯时警员的问语……
　　“她没有理由自杀……”樊少溪边自言自语，边离开这里。“她说过，如果要自杀，她更喜欢吃安定片。她怕痛，怕出血，怕身体残缺……这样的林萧……这样的……绝对不会……”

　　“你好，请问英语系老师所在的办公楼怎么走？”
　　樊少溪猛的回头，却见一个女孩子站在他身后，唇角挂着笑。
　　她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一张有些圆润却在下巴处骤的变尖的瓜子脸，清浅细致的眼眉，长发在风里尾端飘飘，发质极好，在阳光下闪耀着波光。
　　“哪里？”
　　“我想找一个英语系老师的办公室，请问是这里哪个办公楼。”女孩抱着一个似乎有些沉重的不透明塑料袋，向他轻轻笑着，蛋白的衣服素净得好象会融进空气里。“同学，你知道哪边是办公楼么？”
　　樊少溪一时有些看呆，嘴里顺着嘀咕着：“办公楼……”念了两次才反应过来，抬手指了远处道：“你看见那个楼没，平顶的那个，它正后方的就是文院的办公楼，你要找谁可以去问一楼的管理员。”
　　女孩墨黑的眼睛翻了翻，闪了两点亮，道：“谢谢你了。”凉丝丝的声线，有点像夏天吃进口里的冰淇淋，让耳朵十分舒服。
　　樊少溪不可抑制的想起林萧来。林萧有一口子清亮的哈尔滨普通话，好听的发音，清晰的吐字，让他很享受与她聊天的时光。林萧……

　　“这儿死人了么？”
　　“什么？”樊少溪一惊。
　　那女孩并没有走，倒是低了头看向林萧摔死的地方，轻轻的道：“这里死了个人吧。”是肯定句。“血腥气真浓。奇怪，好象还有点别的东西……”
　　樊少溪无法不惊讶了。他不是没见过所谓的师傅和先生。父亲那边的老人都很迷信，总是带了许多的好处去一些所谓不凡的人家里拜访，然后带点似有似无的领悟回来。他是从不信的，有时虽然也想想世间会否真有阴阳，但因为无法证明，所以还是不当真。但今时，在这样的环境下，这样的一个少女，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竟真的让他背脊发凉。
　　“真的很奇怪……”女孩忽然问道：“同学，前几天这有人出事么？”黑黑的长发流畅的服帖在女孩的背上，随着她的抬头低头改变着波度。
　　抿了嘴，樊少溪道：“关你什么事。”然后转身走了。
　　女孩看着他的背影，半晌，又瞅了瞅地面，若有所思。

　　白雨繁敲打着键盘，把学生的成绩一个一个的输进去。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机械性的动作，这样的工作让他很轻松。突然桌上的电话响起，乍然间令他按错了个字母。叹口气，接电话。
　　“你好。”消去按错的n，换成i。
　　电话那端，清凉的声音像小溪一样流淌而来。“白家哥哥，是我。”隐隐间带了丝笑，“我来送你上次忘在我家的衣服。”
　　“是你！”放大的声音在无人的办公室里转了几转，尾音结束在一种欣喜里。
　　“我在楼下管理室了，既然你在，那我这就上来。”
　　那边啪嗒撂了。白雨繁兀自举了话筒不想撂。一个月没见到古盈袖了，突然听到她的声音，又知道她要上来，心居然跳得有点快。自嘲的摇了摇头，心道：若是白墨在一旁，肯定又要嘲笑我心怀不轨了。
　　这下好了，本来就是为了打发时间而拿出的成绩单不用打了。他慌慌忙忙的倒了两杯水，再掏几包那人爱吃的零食，便见门一开，外表不过十五六的女孩已经对他露出了标志笑脸。
　　“嗨，白家蛇哥哥，想不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