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跑，你这个人我追定了》粥先

5、搬家

　　萧竹赶过去，警察正抬着担架从铁轨中上来。
　　白布下面是一个瘦小的躯体，小小的手垂下来露出指腹上的伤口。指头有些红肿，却并不醒目。
　　他静默地看向列车前神色难看的危焱，继而转身离开了。
　　危焱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薄唇紧抿，许久后沉声道：“对不起。”

　　到达目的地时已经很晚了，萧竹感到浑身疲倦随意找个宾馆，简单洗漱后就睡下了。
　　一夜昏昏沉沉，前尘往事不断纠缠着拉扯，在梦醒时又消失在过往的时光里。

　　警务室内，绍安整理好桌上的资料正准备下班。
　　天已经很晚了，除了值夜班的，其他人早已下班回去。

　　当绍安回到家中，打开门就看到客厅还亮着灯。绍平安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脑。
　　听到响动后，对方朝他看去，接着放下电脑站起身来。
　　“哥，饿了吗？我去给你热饭。”
　　绍平安长相清秀，气质温婉，身姿纤细，属于大家闺秀的文弱女子。
　　绍安本想开口拒绝，当看到她有些许期待的目光时又点头同意了。
　　“好。”
　　“嗯。”她眸中微亮，下巴微抬面上露出笑意。
　　“等会就好。”绍平安与他错身而过，向着厨房走去时笑容又漾在眼中。。

　　等饭期间，绍安坐在沙发上一直静默不语，目光却总是有意无意地望向主卧。
　　绍平安转过身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犹豫片刻才说：“妈，刚回去睡。”
　　“嗯。”绍安收回目光，轻声应允。之后，仰头靠在沙发上看着墙上的黑白照片出了神。
　　照片中是一位穿着警服的男人，三十多岁。
　　男人一脸严肃，眼睛锐利地盯着前方，眉宇间跟绍安有些相似。
　　旁边则是他的名字，绍兴。

　　自从他父亲绍兴离开后，他跟母亲杨玫的关系也有了莫名的变化……
　　亲近而又疏远。

　　许是绍兴的离开对她打击太大，只要绍安因加班没有按时回家，她就会坐在客厅一直等，即使打过电话提前告知，也还是如此。
　　等他回来进入家门的那一瞬，她又会匆忙离开，回到卧室。

　　做好饭，绍平安朝主卧看了眼，移开的目光落又在绍安身上，良久后才收回视线。
　　“哥，饭菜好了。”
　　“好。”
　　饭菜端上桌，绍安对她道谢后，问：“饿了吗？一起吃点吧。”
　　“不用了，我吃过了。”绍平安擦干手上水渍，摇头温声道。
　　“时间不早了。”绍安觉得她站在一旁略显局促，便开口提议，“去睡吧，剩下的我来收拾。”
　　“没事，我来吧。”绍平安笑了笑，坐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脑。
　　见此，绍安便不再出声，只是安静地吃着饭。

　　吃完饭后，他制止了想起身收拾的绍平安，自己将餐具收到一起放进洗碗池里，清理着上面的油污。
　　流水的声音和盘子的碰撞声在安静的屋内有些突兀。
　　“我准备搬出去住，等妈醒了你跟她说一声。”当绍安的声音落在流水声中时，显得更加突兀了。
　　一阵沉默后，绍平安将电脑合上，屏幕上的画面戛然而止。
　　“什么时候搬，房子找好了吗？”
　　“找好了。明天搬。”
　　“明天搬?”绍平安像是陈述又像是反问，而后轻声说，“到时候，我帮你一起搬吧？”
　　“不用了。”绍安仍是低头擦着碗盘，接着放进柜子里。“东西不多，明天上班我直接带过去就行。”
　　“嗯。”绍平安站起身来，将电脑抱在怀中。“等妈醒了我跟她说。”
　　“好。早点去睡吧。”
　　“嗯，晚安。”接着，她转身离开，只是身影略显落寞。

　　当绍安在经过杨玫的卧室时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响动，伫足片刻，他抬手敲门平静地说：“妈，我有点事跟你说。”
　　其实他知道她没睡，刚才应该也听到了他俩的对话。
　　许久后，屋里才传来温柔的声音。
　　“好。”
　　少顷，杨玫披着长衫半挽着长发从屋里走出来。抬眼看他一瞬，笑道：“什么事，那么着急非要今天说?”
　　“我决定明天搬出去住。”绍安知道她刚才都听到了，便开门见山。
　　“好。”
　　绍安听到她深吸一口气，接着柔声道，“找好房子了吗？要找个离警局近一点的，这样上下班也方便些。”
　　杨玫想起曾有无数个夜晚，当他接到通知后紧急去往案发现场的身影。
　　每每回来时，已是翌日傍晚。
　　“找好了，离警局不远。”停顿片刻，绍安又补上一句，“离家也近。”
　　“那就好，偶尔没事回来妈给你做好吃的。”她看向他的目光充满温柔怜惜，像看孩子那样。
　　“好。”
　　“一个人住吗？”杨玫知道他不喜与人亲近，却还是抱有侥幸地问。
　　“嗯。”绍安点着头，温声地说，“有同事也住在附近。”
　　“那挺好，没事回去睡吧。”杨玫提起唇角笑了笑，耳后鬓发滑落在脸庞。
　　“好。”

　　看到她进屋关门，绍安才转身回到卧室。
　　简单洗漱后。又从柜子里拉出行李箱收拾几件衣服才躺下休息。
　　关灯之际，他看到柜子上摆着的照片。

　　那一家三口的合照，男人揽着旁边的女人，略显严肃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
　　女人则梳着低马尾站在一旁，双手搭在前面男孩身上。
　　男孩稚嫩的脸上带着灿烂开心的笑。
　　这是他们的全家福，拍摄于十九年前。

　　犹豫片刻，绍安将相册放入行李箱。
　　一同放进去的还有一个相册，那是他们后来的合照。
　　女人双手展开揽着身前两个孩子，她还是温柔的笑着，只是面容有些憔悴。
　　男孩比起另一个相册中长高不少，稚嫩的脸上浅淡的笑容挂在嘴边似乎有些阴郁，琥珀色的眼眸也显出些淡漠疏离。
　　旁边是个个子瘦小的女孩。
　　女孩羞怯地看着镜头有些僵硬地笑着，怀里抱着一只正警惕盯着前方的黑猫。
　　它淡绿色的瞳仁像一条细线，危险又神秘。

　　绍安收拾好一切，准备关灯睡觉时。房门被敲响，一同响起的还有绍平安急切不安的声音。
　　“哥，你睡了吗？”
　　他起身下床把门打开，问：“怎么了？”
　　“可归，它……刚才医生打来电话说它，它要……”此时绍平安眼中已蓄满泪水，声音哽咽，说话断断续续。
　　可归是照片中的黑猫，她是那个小女孩。

　　绍安也知道可归年纪大了，最近一直呆在宠物医院里。
　　还以为它会慢慢好起来，没想到……
　　“我陪你去把它接回来吧！”他放柔音调。
　　声音还是冷冷的，丝毫没有安慰的感觉。
　　他也知道，同事背后都爱叫他“机器”。
　　“嗯。”绍平安的泪水滑过面颊，伸手擦掉一半。

　　两人来到医院，医生抱着一个透明的小箱子走过来，递给绍平安后就离开了。
　　她看见可归原本乌黑亮丽的毛发已经没了光泽，蜷伏在箱子中像是没了呼吸。
　　好在肚子上还有微弱的起伏，应该是嗅到熟悉的气息，它嘶哑地叫了声“喵呜”。
　　“我在，我在这呢。”
　　得到回应的猫睁开眼睛目光涣散地看着她，努力抬起头想在她温暖的手上蹭蹭，可早已虚弱无力的身体连这点动作都支撑不了。
　　只是微微将头仰起一点，倏然又歪倒下去。
　　“平安，你不要再哭了，第一次与你相遇你也是这样伤心无助地哭着，不要哭了好吗？”它半眯着眼睛，看着眼前逐渐模糊的光景。
　　它知道自己是只猫，永远也开不了口。

　　绍平安看着它虚弱的样子，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她想像以前一样抱着它，又怕会伤害到它……

　　见此，绍安抬手在可归头上轻轻抚摸着，它像是满意的哼哼了声“呜~”。
　　收回手后，他抓着绍平安的手将之轻轻放在它身上。
　　感受到温暖后，可归也努力地仰头去触碰着那方温柔。
　　她温柔地抚过它的身体，一遍又一遍，直到最后那点微弱的起伏也不再有。

　　翌日，萧竹起床吃过早饭后，想起母亲的叮嘱。
　　姜文爱在得知他要去××大学上学后，就立刻联系了好友，为其安排了住处。
　　今天，他只好去拜访母亲的这位好友，以及去认领自己的住处。
　　随后，他打去电话向对方说明原因，得知对方有事不在，只好安排明天再见。

　　闲来无事，索性就到外面转转，权当熟悉环境，刚好也散散心。
　　看着周围变化，他一边走一边怅然若失地感慨着。
　　不觉间，又想起上一世的种种。恍如昨日一般，仍历历在目。
　　十九年前的某天，他被卷入一场绑架中。
　　最后，在警方的救援中他们得以顺利脱险，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意外。
　　他没能获救，一名警察也在救援中牺牲。
　　循着记忆他来到当时的公园，只是经过修整扩建后已与他记忆中的样子相差甚远。

　　此时正值九月，早上还算凉爽。蜿蜒的小路上正有不少人在散步，遛狗。
　　路旁的梧桐树整齐地排列着向远处延伸，成片的花丛开着娇艳的花儿，树上的知了响亮地叫着。
　　平时觉得聒噪的声音，此刻听起来竟有几分悦耳。

　　公园附近有一所福利院，院里的孩子们吃过早饭后就开始了学习。
　　尔哚也是其中一个，小姑娘四五岁的模样。
　　扎着高高的双马尾，粉粉嫩嫩的脸蛋上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左顾右盼不知在寻找什么。
　　微凉的风从敞开的后门吹进来，吹起孩子们额前碎发又吹起衣摆。
　　“喵呜。”这时，一只白色蓝瞳的猫蹲卧在门边朝着教室里面叫了声，白猫身上有些脏污。

　　“小猫咪你来了？”尔哚看到猫瞬间就从座位上偷偷溜了出去，低着身子问它。
　　“喵呜。”猫儿像是在回答，发出慵懒的叫声。
　　“你找到爸爸了吗？”她期待地看着眼前的猫。
　　“喵呜～喵呜～”猫叫了两声，站起来向前走两步回头又叫了声，好像是在催促她跟上。
　　对此，尔哚脸上绽开花儿一般的笑来，欢快地跟在后面。

　　她们和别人不同，这里大多数孩子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妈妈。
　　小的时候不懂什么，她只是觉得兄弟姐妹很多，很热闹。
　　慢慢长大后，看着别人的家与他们的家不一样，尔哚才知道原来真正的家是有爸爸妈妈的。
　　从记事起她就在这里了，这里也有妈妈，有阿姨，有叔叔。
　　妈妈是所有人的妈妈。
　　外面的小朋友偶尔也会嘲笑他们是没妈的孩子，是被爸爸妈妈抛弃的。

　　为了证明她不是被扔了，尔哚决定去找他真正的爸爸妈妈。
　　某次当她把想法跟猫咪说过后，猫咪便答应要帮她一起找。
　　现在她就要见到自己的爸爸了！

　　尔哚一直猫着腰小心地避开他人的视线，溜出了福利院。
　　猫儿在前面带路，偶尔停下来等着她，等她追上再继续向前。
　　一路走走停停，转过几个弯穿过几条巷子后福利院被远远的甩在后面，层层叠叠的高楼遮掩视线
　　福利院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