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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双向出轨(下) ...

  •   ⅰ

      炽热过头的天气烧得人头脑发痛,谢怜瞅准时间,往天台的琴房走,楼顶的琴房比楼下的宽敞,加上外头附带一个小型的天台,最火爆的时候几乎挤不到位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谢怜都能在这里找到小学弟。

      出了电梯,就听到提琴声,谢怜精神一振,整个人像是飘起来了一样,这水准,谢怜敢说绝不低于他。

      谢怜陶醉其中,冷不防听到里面传来学弟的声音,“哥哥?”

      他稍稍整理一下仪容,推开了房门,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眸。

      谢怜把衬衫的纽扣扣上,魇足的三郎从身后揽住他的腰,唇在他的颈后摩挲,呼出的热气熏得谢怜面红耳赤。

      “那曲子,是三郎写的吗?”匆匆寻了个话题,却没想学弟突然端正的神色摇了摇头,谢怜呐呐道,“……那,它有名字吗?”

      “哥哥猜?”三郎放松的笑笑,手掌在谢怜的手心处揉按,转开了话题,“怎么多了水茧?哥哥做什么了?”

      谢怜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我最近在网上接了两份工作,是誊抄和校谱的。”

      小学弟把人扳正,故作严肃,声音却还是软的很,“哥哥是要急用吗?三郎可以帮忙的。”

      听完,谢怜连忙摇头,耳垂悄悄泛红,“不是不是,也不是急用,我就是想攒点钱,之后想换个地方住而已。”等他搬出来以后应该……可以邀请三郎一起住吧。

      谢怜很清醒,他和花城本来就是纯粹的契约婚姻,之间只存在交易,他既然已经和三郎在一起了,自然不能再住在花城的老宅了,攒点钱找个地方,不用很大,两个人就好。

      三郎把头埋进谢怜肩窝,不愿让他瞧见自己的异色,“哥哥……我可能,要回家了。”

      正冥思苦想着怎么解释自己突然要找房子的原因,没想到会听到三郎这样说,有一个瞬间谢怜什么也没想,空白的大脑迟了一拍才茫然的说,“回家?不上学了吗?”

      三郎没抬头,只是闷声道,“我,我家不是这边的。”

      谢怜愣了好一会儿,才稀里糊涂的应着他,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厚脸皮的要到了一个大洋彼岸的地址,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琴楼底下。

      慢吞吞的挪到一旁的树荫下,谢怜寻了个石头坐下,把头藏在双臂里。天台的三郎脸色苍白,像是连站住的力气都没有了,却还是趴在窗前看着楼下的谢怜。

      对不起,对不起,他满脑子都是自责感,恨不得把自己剁成肉酱给谢怜赔罪,他用力按住玻璃,手背上青筋毕露,哥哥对不起,别原谅我。

      阳光下,少年的身形隐隐透明。

      ⅱ

      夜幕沉沉,零零点点的星子微光朦胧,庄严的老宅四处宁静,只有二楼的主卧亮起一点灯火。

      花城做了一个梦,或者说,从他十六岁开始就不停的会出现这个梦,他梦到自己走上轮船,对甲班上那个人伸出手,把他牵回了家。

      到这里梦就应该醒了,但是花城这次却把梦延续了下去。

      他邀请对方共进晚餐,在烛光中向他求婚。花城知道他会有点害羞,但是却接受了自己,花城大胆的亲吻他,把他搂得紧紧的,生怕他会消失。

      那个人和他想象中一样温柔,柔软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接纳着他所有肆无忌惮的进犯。

      梦里太过美好,才会在醒来感到极度的痛苦和空虚。

      他盯着床头柜上的闹钟看了半天才恍惚想起,这是那个人离开的第九年。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吗?他竟想不起来最初的痛彻心扉。

      花城把床头柜上的杯子一把扫到地上,玻璃碎裂的声音狠狠的刺激了他的大脑,为什么他想不起来当初自己的痛苦了呢!听闻心上人悲讯的撕心裂肺到现在竟是一派平和!

      心脏像是被冻结了,血管里凝成了一层霜,身体不受控制的站起来,莽撞的打开了书房的抽屉,发抖的手难已自扼,花城目光落在薄薄的纸上秀雅的字体。

      ‘……最近好吗?有没有按时吃饭……不能把胡萝卜都挑出来,你还记得……那家饼干店吗?我已经顺利的租了下来……那首曲子……仙乐……’

      ……他为什么会和谢怜做笔友呢?

      因为在某一天,他在破败的家里找到了一封看不清内容的信,寄信人的名字和地址却还保存着,不管是出于无聊还是出于好奇,他给信上的地址寄去了一封回信,从而与素未谋面的仙乐成了笔纸知交。

      深爱着“仙乐”的自己,为什么会娶谢怜呢?

      区区公司里的一点言论?不是的,他有更重要的原因!为什么他想不起来!他为什么会娶谢怜!!

      “叮…叮…”电话如同午夜凶铃般响起,花城接了起来,话筒里是他老实能干的下属,“老板,谢先生他在半天前向学院提交了退学申请。”

      花城听到自己的声音格外冷静,“知道了,让人批复。”

      话筒那头迟疑了一下,“……谢先生好像,身体不适。”

      ⅲ

      谢怜醒过来的时候是寂静的晚上,没想到一醒过来身处病房。

      回想了一下过程,发现是自己疑似被三郎提出分手刺激的在太阳下面晒了半天,中暑晕了过去,然后被好心的司机先生送入了医院。

      真丢人……居然会干出这种事来,只是分离异地而已,也不是没机会再见面,虽然已经不再是亲密的关系,应该可以做个朋友吧,谢怜揉揉头发郁闷的想,更可能的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和三郎突然的分手打断他所有的计划,他提交了退学申请,和人约了明天去看新居,新接的工作已经发了新的内容要求。但是让他为之努力的人却不在了。

      谢怜叹口气,离开了医院,在路边随手打了一辆车就回了花城的老宅,准备向花城摊牌,他已经无法再扮演花城的伴侣角色了。

      出租车从拐弯口出来的时候,恰好对面驶过一辆低调奢华的迈巴赫,漆黑的车窗里花城冷漠的把文件夹随手丢到一边。

      无知无觉的谢怜顺利的进入了老宅,由于花城讨厌生人的缘故,这个占地极大的老宅里人迹寥寥,在心里打着腹稿,谢怜一不注意就发现自己偏离了小道。

      阴森森的气氛被茂密的树木烘托出来,饶是谢怜素来心宽胆大也不禁有些寒噤,正打算从边上出去的谢怜却无意中瞥到林中的一抹白色。

      谢怜走了过去,然后受到了惊吓。

      谁会在自己家里建个墓碑啊!

      出于意料的是这个墓碑上刻的不是长眠者的姓名,而是一行行五线谱。

      “……”谢怜无话可说,他实在跟不上花城的思路,试问谁会在家里立个墓碑刻乐谱呢。

      “不对!”谢怜骤惊,失声道,“这是……”

      不会错的,这曲子还在白天听到过,是三郎拉的提琴,谢怜敢用自己十四年的音乐生涯发誓,绝对是一模一样的。

      这个墓碑究竟是为谁而立的呢?

      谢怜朝墓碑拱手鞠了一躬,口中道,“抱歉抱歉,冒犯了。”

      说罢,他躬身拨来碑底的杂草,却见得一行细碎小字,“挚爱仙乐,长眠于此。”

      谢怜顿时面色大变,心中无数想□□番轧过大脑。

      ⅳ

      虚拟的遮盖就像覆盖在真相上的冰,一条裂缝往往蔓延到整个冰面的碎裂。

      一旦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就会发现太多蛛丝马迹。

      为什么自己会娶谢怜,为什么自己会渐渐遗忘当初的痛苦,为什么会和仙乐做笔友,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无数个为什么一点点的凿出冰面的口子。

      他忽然感觉难以忍受的窒息感,像是空气被凭空抽干,让他如同一尾离开水域的鱼,无力的拍打着。

      “老板?”忠心的下属发觉了花城的不适,花城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的几乎变了样,“不用管,继续开。”

      他要见谢怜,他能感觉到谢怜是这个局面中唯一的突破口。

      迈巴赫停在了学院门口,也不顾这是深夜,花城在最快的时间内得到了谢怜那位小情人的地址,并且找上了门。

      敲门的时候,花城难得分神想自己此刻算不算是来捉奸的丈夫。

      门开了,里面却没有谢怜。

      瘦瘦的少年背对大门,兀自拉着小提琴,花城听到旋律就沉了脸色,“你是谁?”

      三郎没理他,自顾自把曲子拉完,随着尾音消逝在琴房里,少年才转过身,月光为他披上一层朦胧光,也替他掩去了容貌。

      “你居然会来问我?”三郎讥讽的说道,“我还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鸠鸟。”

      花城眸中冷光微动,“看来你自比喜鹊,是做败者的犬吠吗。”

      “你真令人讨厌,对他一点都不好。”三郎抱怨了起来,似乎很是气愤。

      “你指谁,谢怜?”说完,花城觉得对方的话实在非常可笑,从名义上说,他作为丈夫听着伴侣的情人抱怨着自己对伴侣不够体贴,真是荒谬。

      三郎道,“虽然从你那里知道了一些东西,但是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原谅你,如果没有你就好了!”如果是在和谢怜相遇前就知道,起码,他就不会在那种时候,让谢怜那么痛苦。

      乌云遮住月光,漆黑的室内伸手不见五指,花城听到三郎这样说道,“如果不是为了他,我可不会这样大方,你要是不珍惜他,我一定会把他从你手里抢回来的。”

      花城觉得对方真是胡搅蛮缠,他自有爱慕的人,若是对谢怜有意,又岂会坐视这两人的好事?

      “你拉的曲子,是从哪里得到的?”花城抛开一切,单刀直入主题,“回答我。”

      三郎歪歪头,“仙乐送给我的。”

      乌云飘去,月色洒在他的侧脸,三郎的神色格外温柔,“是阿怜为我写的。”

      花城听到背后传来奔跑的脚步声,下意识侧头看去,只见谢怜飞奔过来,再一看,三郎已经不见了。

      ⅴ

      一封封信件被依次排开,妥善保管着的纸张在历经岁月后尚算完好,只是上面的字已经消失不见了。

      花城抽出第一封信件,也是最初的信件,虽然字体不见了,但他还能背的出信上的内容。

      他并不愚笨,甚至可以说是聪明绝顶,昨夜三郎的话就像是一根线,将颗颗珍珠串了起来,无数个疑问都拥有了答案。

      谢怜与仙乐,鸠占鹊巢,还有月色中熟悉的半张侧脸。

      为了自己的心爱之人,他会不会做到这个地步呢?

      花城想,当然。

      谢怜推开窗子,轻暖的阳光弥漫在房间里,也让他心头松了一口气。

      昨夜突发情况太多,导致他头昏脑胀,坐在花城车子的后座,两个人相顾无言,花城隐隐揣测出了答案,谢怜却发现自己遗漏的一些细节。

      谢怜从未细心的打量过花城的容貌,也不曾注意过花城书房里的谱夹。

      花城面容俊美却冷硬,像一把锋利的弯刀,虽有残缺,但举止言谈间上位者的气质展露无遗;三郎却阳光开朗,五官耐看的同时还有点坏坏大男孩的感觉。

      上次去花城书房的时候,放在他书架上最显眼的地方上有一个谱夹,熟悉的配色和图案有点像谢怜送给三郎的那个。

      明明五官的轮廓隐隐能看出如出一辙的端倪,明明同一个定制的谱夹几乎已是直白的证明,谢怜却从未深思。

      最后借口晕车假眠,想避开这尴尬的气氛,却没想到本就是病中的他已经疲倦不堪,到最后反倒沉沉睡去,人事不知。

      花城和三郎之间,有着某种谢怜不太想知道的关系。

      无论是神似的容貌,还是同一个谱夹,甚至是同一首歌,都仿佛在向他传递一个令他微妙的信息。

      谢怜疯狂挠头,索性去拿包里的文件开始工作,却没成想拿到了一封信件。

      三郎在信中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离去的痛苦,对谢怜的不舍以及希望能和谢怜保持信件上的联系,通篇都是在道歉,鬼画符一样的字体在句尾才很不经意的提到,已经和花城见过了。

      谢怜读到这里手一顿,怀着不可言说的心情摸出了纸笔,写出了第一句话。

      ‘三郎,最近好吗?有没有按时吃饭?虽然你不喜欢,但是也不能把胡萝卜都挑出来,你还记得上次说的那家饼干店吗?我已经顺利的租了下来,你之前拉的那首曲子,我做了钢琴版,就叫仙乐……’

      ⅵ

      “所以,你是想找我做什么?”花城看向谢怜,下意识放柔了声音,仿佛怀揣着什么秘密的谢怜尴尬的笑了一下,“之前我是想说离婚的,但是……”

      “不行。”

      花城急促的打断了谢怜,也没听到后面的但是,匆匆道,“这才维持了多久,我觉得应该可以更久……”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商量一般的改口,“如果你坚持,我们可以再商量一下。”

      谢怜盯着花城看,忽然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我是说,之前。”

      花城收拢了自己的情绪,“我们之前说好的,维持婚姻协议至少要几年,在此之内你的所有开销我一力承担。”

      最开始的协议可没有这一条吧,谢怜越来越觉得花城其实和三郎一样,“开销就不必了,我租好了房子,学院已经同意了我的退学申请。”

      花城挺想打死当初同意的自己,“不要紧,我可以重新替你办理入学,你想学多久学多久,至于住宿,你可以两边都住,老宅一直为你打开。”他越说越顺,稳稳当当的,“倘若是想冲刺学院的毕业基金会的比赛名次,你可以试试老宅里的乐房练习。”

      花城想,得先让谢怜留下来,再徐徐图之,过去的自己都能把人追到手,没道理顶着婚姻关系的自己不行,既然能喜欢过去的自己,现在的他应该也可以。

      谢怜捏捏手指,垂着眼眸移开视线,“也行。”

      强按狂喜的花城矜持的表示送谢怜上学,如果可以,他愿意每天接送。

      谢怜有些不好意思,又不肯承认自己心里那点欣喜。

      两个人在花城的坚持下,愣是恢复了新婚状态,同出同进同吃,只是从最初的相敬如宾到现在的相处融洽。

      有时候谢怜实在难以区分三郎和花城,或者,根本无需区别,他们本就是一个人。

      所以在某一天的早晨,他自然的说,“早上好,三郎。”话一出口就心道不妙,却未曾想花城把毛巾拧干,递给谢怜,“早上好,哥哥。”

      面对谢怜疑惑的眼神,花城笑了一下,“我在家中排行第三,叫我三郎自然也没错。”

      谢怜扭捏了一下,“那,你为什么叫我哥哥。”三郎十五岁,花城可是二十六岁了。

      花三郎把头往他背上一抵,“我好想这么叫,可不可以嘛,哥哥,哥哥……”

      “嗯,可以的。”谢怜小声的应答下来,在花城脸颊上亲了一下,“我去上学了。”

      “……”呆滞的花城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哥哥等等,我送你。”

      ⅶ 番外

      谢怜死后的第八年,花城耗费巨额投资,通过高度发达的科技树找到了在六维时轴空间移动的方式。

      不顾他人阻止,他选择成为第一次的试验品。

      回到八年前,阻止谢怜的死亡。

      实验失败了,花城成为了一个植物人,沉睡了将近一年才苏醒过来。

      他醒来的时候仿佛对一切都十分陌生,既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也不清楚社会的变化,只是偏执的踏上去往彼岸的轮船,捏着一张信封站在一家饼干店前敲了门。

      “你,你好,我叫花城。”花城似乎很紧张,面对对方有些手足无措,“是你的笔友。”

      仙乐温柔的笑笑,“别紧张,我叫谢怜,和你通信这么久,第一次见面,还请多多指教。”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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